第9章
白珥獨自送齊涅去了一家賓館,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兩人分開休息。
齊涅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低垂着眸不知時睡時醒。
屋中枯黃的燈光找不到他的臉頰,他的身體被黑暗漸漸吞噬,無人得意營救。
希臘神話中的人類因為失去光明而在黑暗中苦苦掙紮,直到預言之神普羅米修斯為他們帶去火種。換言之火種就是希望,沒有火種就無法照亮迷霧中彎曲延伸的道路。
齊涅覺得嬴泊就是他的火種,只是這個火種不會永遠屬于他罷了。
如果他擁有前世的全部記憶,是不是至少可以留住他?
他不是他,哪怕只是轉世也不可能代替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他根本代替不了曾經的自己。
下意識蜷縮着身體将頭埋在懷裏,他無措地掙紮,如同一只被野獸包圍的兔子,就算用吃草的牙齒咬下野獸的皮毛也不會給他致命一擊,相反對方卻将他肆意玩弄在鼓掌之間,除了讓他茍延殘喘外不會在估計其他什麽。
他究竟該怎麽辦?
如果是贖罪他大可無視社長做過的事,他可以活人獻祭重新讓嬴泊踏上輪回,但又有誰會如他所願讓他贖罪?
扶忌要的不是結果,而是折磨他的過程。
北方的夜晚十分涼爽,齊涅卻覺得覺得十分寒冷,因為自己被蒙着眼走在一條鋪滿骨骸的路上,所以寸步難行。
他坐了一夜,渾渾噩噩,甚至想起小時候有個很漂亮的哥哥經常會給他送玫瑰花,每次拿回去都會被母親扔掉,但那個小哥哥只要看見他手下就會十分高興。
他直到大了才明白,那個小哥哥喜歡他,想讓他做自己的愛人,可是他死了。
血氣在空中翻湧,齊涅睜開眼卻感覺天旋地轉,身體不受控制地栽向地面,嬴泊從窗外翻進來抱住他,人已經昏過去了,沒有意思血色的臉沾着幹涸的血跡,他的身體輕輕顫抖,握成拳的手什麽也抓不住。
Advertisement
齊涅知道自己在做夢,他穿着一身白色古服坐在輪椅上,腿上攤着一個半卷起的竹簡。他看着有人走進來,背在身後的手牽着一根繩子,那繩子先是系在身後女孩的脖頸上,然後又是背在身後的雙手上。
女孩一身粉色的衣裙,正值入冬衣服上還加了白色的獸毛,披散的發微微遮住嬰兒肥的臉頰,遠處看上去又如同神仙下凡,只可惜她脖頸上還裹着厚重的繃帶,讓人看了十分別扭罷了。
引路人道,“這是三皇子公子高的掌上明珠,但聖上聽聞公子高府上只有個小公子,沒有公主,所以特意牽來讓他看看。”
齊涅拾起書不再看他們,“讓他說話不就得了。”
“我們已經動過刑,但小公主他就是一聲不吭。”
“那就解了繃帶,看看有沒有喉結不就得了?”
齊涅依舊不為所動,小公子登基不過數日,倒把朝中整得人仰馬翻,如果他也參合進來,不定最後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奉常,聖上的意思是你來辨別。”
下人執意将手中繩子遞給齊涅,齊涅避無可避只能接了,卻也只是松松地握在手中,繼續看手中的醫術,“啞巴?”
他不看小公主,小公主是啞巴也無法發聲回應,這一下又是僵持許久。直到下人忍不住又出聲催促。
齊涅放下書,淡淡地看着他,如同看宮中皇子們養的小狗。
他說,“男的。”
兩個字,打破了孩子僅剩的希望,下人拉扯着将他帶走,孩子提一次開口說,“魂淡,我做鬼也絕不放過你!”
他不知道後來是齊涅保他出來,也不知那天齊涅雖坐在輪椅上腿卻毫發未損,但他知道自己很快就離不開輪椅了,所以特意讓人做了一個先坐上去試試舒不舒服。
如果不舒服,他也只能認命了。
齊涅睡到日上三竿才轉醒,嬴泊躺在他身邊閉着眼,不知是不是也在睡覺,但齊涅一起身他也睜開呀,把人摁回去道,“做夢了嗎?”
“你幹的?”齊涅不無意外,但他并不明白嬴泊為什麽讓他知道這些。
嬴泊岔開話題問,“我前世,好看嗎?”
他生得一雙風流纨绔的桃花眼,若要抛起媚眼來絕不比女子差。
齊涅轉過視線不去理他,“在休息一會,然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