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結局
一切都張羅起來了,大帥府中入了九點,已然是賓朋滿座。
只不過這些人都不知道大帥府是什麽喜事,竟會這樣隆重。
紅燈籠紅綢子将花園子般的帥府裝點一新,映出了滿天紅光,就連張媽都打聽,卻打聽不出什麽消息來。
“這事鬧的,曼曼回來了麽?”她想起曼曼的交代。
常雲來點了點頭:“回來了,在三樓待着呢。”
張媽松了口氣:“這孩子,還真是能吓人。”
她都被胡曼曼吓着了,還以為真的出了什麽大事兒。不過她也确實好奇:“雲來,你知道是什麽事兒嗎?”
常雲來搖了搖頭:“張媽,馬上你就知道了。”
事件的主人公此際正在沈紀堂的房裏,躺在床上,酣暢地睡着。胡曼曼受了驚吓,後面迷迷糊糊在車上又睡着了。沈紀堂便将她抱至三樓自己的卧房中,替她蓋了被子。他自己下了樓去,進了廳堂。
沈雲龍早喝地醉醺醺的,一把就将沈紀堂拉到了一邊:“哪家姑娘?是易家的,還是哪個?”
他是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讓沈紀堂能定下來。雖說是早晚的事,但他的兒子他知道,又冷又倔。
“明天你就見到了。”
“什麽?”沈雲龍酒醒了一大半,拉住轉身要走的沈紀堂,“你小子胡來啊?”
“今天你說要搞酒席,我他媽給你搞了,新娘子不在,你又想去哪裏?”
他剛要去拎沈紀堂的衣領,卻被沈紀堂一把按住了手臂,手臂上跟沈紀堂打架的舊傷還隐隐作痛,松了手:“輕點,你小子輕點!”
“新娘子在,我說了明天給你見。”沈紀堂冷冷道,“至于什麽酒席,也暫時是個象征。你來擺平,我今晚上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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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麽?”沈雲龍自打娘胎裏出生就沒聽到過這樣的事情,且這事情還是他兒子的主意,“大喜的日子你沒跟我商量也就算了,你讓我替你擺平?”
“當初我可是八擡大轎,敲鑼打鼓把你娘娶進門的。”
沈雲龍強調。
他的論點并沒有說服沈紀堂,他勾了勾嘴角:“似乎沒什麽用。”
沈雲龍愣了,他說不出話來,沈紀堂也就随之離開,大太太找過來,素來冷靜自持的她,也額頭冒出了不少汗了:“這是怎麽了?”
聽沈雲龍說完,大太太也呆住了。
三太太正好過來找大太太,湊巧聽了這事,想了想,嗨了一聲:“這事兒倒也好辦。”
樓上,胡曼曼已然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沈紀堂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在刷刷地書寫着什麽東西。“你醒了?”胡曼曼看了會兒周圍的陳設,這才覺察出自己是在沈紀堂的房中。她只記得自己做了很多斷斷續續的夢,有些好,有些不好。但剛剛這個,是個美夢。
“你在寫些什麽?”
“誓詞。”他難得地回過了頭,看着她的眼睛說道,“我在德國留學時,就曾想過,若是遇到了想要共度一身的姑娘,會親手準備這一份結婚誓詞。”
想要共度一身的姑娘,女主角出現了嗎?
胡曼曼心中微微泛酸:“那你寫好了?”
“我讀給你聽。”
“啊?可以嗎?”胡曼曼面上終究帶不住笑容了,顫聲道,“會不會不太好?”
畢竟,這種東西的第一次也不該讀給她聽呀。
他挑了眉頭:“不會。”
“哦。”
沈紀堂走到了胡曼曼的面前,他高大的身影籠罩住了她,昏黃的燈光下,她更是被他對比成了小小的一團。
“我,沈紀堂,之前從未相信過地久天長,我父親曾說,一輩子只面對一個人,想想就都可怕。”
他沒看紙張,什麽都沒看,就這麽望着她的眼睛。
有那麽一個瞬間,胡曼曼真的以為,他在和自己說話。
“但,我希望那個人,會是你。”
“胡曼曼。”
他真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胡曼曼渾身顫抖起來,怎麽會這樣,她做了兩場夢,也大約知道書中的情形,卻怎麽都沒想到過,沈紀堂這番誓詞,是真的跟自己說的。
可她能聽出來,每一句話,都是發自沈紀堂的肺腑。
因為,他從未有過這樣深的眼神。
她眨了眨眼睛,毫無預兆便流下了淚來:“什麽意思?”
“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查胡曼曼的資料,順藤摸瓜牽出了不少東西,包括袁明輝安插在沈府的眼線,又包括胡曼曼大姐身邊的那些人,一步又一步,他終于查到了胡曼曼缺錢的原因。
她有這樣一個大姐,自然不會過得□□生。
他甚至查到,她大姐要申城遠東銀行的那些信件。
不過是一些信,他沈紀堂給得起。他給了胡曼曼,卻沒想到胡曼曼壓根沒看,以至于把藏在暗處的袁明輝給勾了過來,他嗅到了胡曼曼的價值,竟趁着他不在家,将她騙了過去。
見到胡曼曼被槍頂着的那一刻,他的心跳跟着停了。
哪怕在趕過來的路上,他預想了無數慘不忍睹的畫面,真正見到之後,卻仍舊是無法言語的震動。
見到她的眼淚,他心頭仍舊殘留着那股子空洞又鑽了出來,漸漸地,空得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能把他無盡地吞噬掉。
沈紀堂往前跨步,傾身将她吻住,他的吻很柔和,涼涼的唇瓣像是雨點般落在她的淚痕上,一點點地侵略過去。
沈紀堂喜歡她嗎?他從未在言語上表達過,但是此際,在他點點滴滴的吻雨之中,她作為一個敏感的女人,胡曼曼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有多喜歡自己,她的哭泣牽動了他的情緒。
她不由自主,呼吸急促,身子又跟着軟了下來。
只不過,這一次,她腦子裏卻很清醒。
他真的很喜歡自己,不是單純地貪圖□□,否則他大可急不可耐地要了她。
每一次,他卻沒有這樣做。
他雖然霸道,可行動中,卻讓胡曼曼感受到,自己确實是被他需要着的,每一個動作,他并不是很熟練,卻透着足夠的耐心,并沒有令她感到一點兒難受。
終于,鋼鐵鑄成一樣的手臂緊緊地箍着她,将她樓了過來,她的整個身體被攬入一具滾燙的懷抱中,肌膚燙人的溫度不斷炙烤着胡曼曼柔嫩的皮膚。
随後,她微張着喘息的嘴唇就被同樣燙人的,炙熱的唇瓣給封住了,他滾燙濕熱的舌頭靈動地滑入了她的口中。
探得很深很深,連她的驚呼,都被他吞了進去。
胡曼曼被吻得昏昏沉沉,異常嬌軟的身體在他的臂彎裏化成了一攤水。
這一吻結束,胡曼曼氣喘籲籲靠在了沈紀堂的肩膀上,整個人頭重腳輕,直往下墜,再擡頭時,望進他的眼眸中,他眼中有什麽東西幽深不見底,像是要把她整個兒地吸進去。
“你……”她話音都連不成片,每一個字都支離破碎,帶着妖媚,打着卷兒,“我們不行……”
“行。”沈紀堂太陽穴微跳,突地想到上次的事情,從咬緊的齒間迸出話來,“現在試試我行不行。”
說完,他右手撐住了床邊,将她翻身壓在了床上。
……
外面隐隐約約響起了唱戲的聲音,咿咿呀呀,琴音悠揚,滿堂喝彩。
大帥府主樓思月樓的三樓卧室內,卻有人霸道地讓人一夜無法安睡。
暴風雨般的激情過後,胡曼曼早已神志不清,昏了過去。
他從頭到尾,都緊緊地盯着她的神色,哪怕她激動到快要昏過去。
……
淩晨五點,天空仍是一片黑暗,但天邊已經隐約有了一抹霞光。
胡曼曼疲憊地睜開了眼,想看牆上的鐘,哪兒知道邊上站着沈紀堂。他伸手取過衣架上的軍服,套在身上,打理好。
略微帶着猩紅的眼眶,冒出一些青色的下巴。
他臉上并沒有疲态,反而更加容光煥發,又沒了從前那樣冰冷難近的感覺。
他将袖口扣好,坐過去伸手撥過她臉上有些淩亂的發絲:“你睡,我先下去一趟。”
昨夜丢了個燙手山芋給了他們,也不知道應付地怎麽樣。沈紀堂打算先過去看看。胡曼曼拉住了他。
她心中總是不安,哪怕真的過了這晚,她仍是輕飄飄的,像是在一個無法觸手可及的夢中。
她不起身還好,一起身,身上哪裏都痛,尤其是腿心,痛得像是要撕裂開一般。
她張開口,想說話,嗓子卻啞地不成樣子。
臉孔一下子緋紅,昨晚上他強迫着自己挂在他的身上,狂野激烈的動作下,她就如水中擺蕩的浮萍,聲音也被扯碎了。
她勉強扯着嗓子道:“我,我也一起去。”
昨晚下面的動靜确實奇怪,她起身後,身上空落落的,邊上沈紀堂的眼眸又變得黝黑起來,她頓時拖過被子蓋住了身體:“你出去。”
都已經這樣了,她還嬌羞……
沈紀堂只覺得她可愛,壓下再度翻騰起來的欲望,他就勾了勾唇,反手關門出去了。
等了好一陣子,胡曼曼從門內探出頭來,她沒別的衣服,那身染血的衣服早脫了,現下只是穿着貼身的中衣,好在沈紀堂早有準備。
打開了書桌上的幾個紙袋子,裏面分別有幾套衣服,還有幾套首飾。
沈紀堂不懂女人的事情,都是吩咐了常雲來去買的。
不過好在常雲來還算靠譜,選的幾套衣服都還算大方,胡曼曼選了一套規規矩矩的旗袍和大衣穿上了,首飾她沒戴。
沈紀堂也不執意,便帶着胡曼曼下去了。
廳堂之中,沈雲龍和幾個太太都等着了,尤其是大太太,實際上已經聽到些消息了,果然,見到胡曼曼跟在沈紀堂後面,滿面嬌羞,袅袅婷婷地從樓上下來,便了然了。
沈雲龍卻呆着了:“這不是他的丫鬟麽?”
“是啊。給爹介紹,這是我的新婚妻子,胡曼曼。”沈紀堂坐了下來。
大太太先笑了:“好,這事兒好,這——肥水不流外人田。”
“曼曼我看着人模樣品性都好。”
說着,她又去推了一把沈雲龍。
沈雲龍這才如夢初醒:“是,是是,好,好得很。愛就娶了,愛幾個,那就娶幾個。”
他說地豪闊,卻又是被大太太推了一把,終于只能哈哈幹笑幾聲。
大太太也不是沈紀堂嫡母,婚事辦得草率,就只是簡單地喝了兩杯茶,拉着胡曼曼的手,說了幾句話。
倒是三妮,早餐一結束,就帶着小雅過來找胡曼曼了。她也聽說了胡曼曼連夜嫁給沈紀堂的事,很是詫異,過來一瞧,竟是真的。
夜裏事情辦得急,白日一有空,就把喜被之類的都搬到了三樓。
還置辦了不少新媳婦的用品。
三妮啧啧稱奇:“咱們少帥雖說一表人才,但看着難以親近,怎麽會跟你成了,平日裏也看不出端倪?”
她送了件禮物過來,是自己親手做的竹鴛鴦,上了色,小小的一對,擺在床頭,倒也別致。
“那昨晚上怎麽聽着唱戲?”
三妮先笑了,捂着嘴道:“昨晚上你也聽着唱戲了,可真不容易。”
聽出她話裏的意思,胡曼曼臉上緋紅一片,不再言語。
“那是三太太想的主意,你和少帥都不肯露面,就給你們請了兩個角兒代替,唱了出滿床笏。”
怪不得。胡曼曼如此想着。
她結婚的消息家中并不知道,她也并沒有想過去通知,她甚至不知道胡家人的下落,她在府裏忙着新婚的事情,出不去,就拜托張媽找人過去看看。
張媽卻說:“早就托人去看過了,那屋裏人都不在了,什麽都沒留下。”
他們都去哪兒了?
她沒敢問沈紀堂,到底也有些悵然若失。
不過沈紀堂對她很好,大帥府中,除了她身份變了外,其他也并沒有什麽變化。
一日,沈雲龍又從金陵回來,莊開誠照例迎接,三個太太卻都意興闌珊。
胡曼曼倒也沒往心裏去,等到了晚上,府中又要開席,張媽請胡曼曼幫忙拿個主意。
入了夜,宴席開了,沈紀堂也從忙碌的軍務中抽身而出入了席。
三太太微微嘆了口氣,二太太也是淡淡的,唯有大太太,一如往常。
不多時,沈雲龍帶着一個女人走了過來,女人身材高挑,膚白似雪,一身桃紅錦緞的旗袍,圍着雪白的狐貍皮毛,邊上,還有一個稍矮些的女孩子。
沈雲龍吩咐兩人落座:“快,坐下吧。”
看着兩個女子入席,胡曼曼一時呆住了。
她差點兒忘了,這是一本小說,書中是有女主角的存在的。
高挑的女子叫做鄭雪晴,矮些像個學生的女孩子是鄭雪純。鄭雪純,才是這本書的女主角。
沈雲龍介紹起來:“這就是金陵的四姨太,鄭雪晴,這是她妹妹,鄭雪純。”
許是沈紀堂也都結婚了,沈雲龍終究按耐不住,還是把金陵的那個女學生給帶回家來,順帶還捎上了人家的妹妹。
啪嗒。
胡曼曼手中的瓷調羹摔在地上碎了。是啊,鄭雪純才是女主角呢,在小說中,她就是這樣進入大帥府,得到了沈紀堂的青睐。
可,現下,她又算得了什麽呢?
她偷偷地看着鄭雪純,人如其名,她長得十分清純,如同雪一般清冷,叫人一見便能窒息。
“怎麽了?”沈紀堂挑了眉頭,吩咐下人再送一副餐具給胡曼曼。
胡曼曼沒吱聲。
當晚,她便沒睡着,沈紀堂壓着她,火熱地喊着她的名字,她卻有些走神。
事後,她翻過身,背對着沈紀堂,竟不知不覺流下了眼淚。
千算萬算,沒想到女主角這個時候出現了。
第二日,她神色如常送沈紀堂出門,依依不舍地依偎入了沈紀堂懷中。說來也怪,自從和沈紀堂新婚後,她見了男人便軟的毛病就徹底好了。
沈紀堂摟着她,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怎麽了這是?”
他這個新婚的小妻子,可從未這樣熱情過。
胡曼曼搖頭:“沒什麽。”
等沈紀堂走了,她便去收拾東西,發覺也沒什麽好收拾的,便只跨了自己入府的一個小包,出了門去。
她跟張媽說:“我去瞧個人就回來。”
張媽信以為真,拿了件披風給她:“少奶奶,天涼了,你怎麽穿這樣單薄。”
出了門去,景色已然比上次還要灰蒙蒙些,她早就想好,再上了一輛黃包車,去了城南。
申城城南,一座座小公館毗鄰着。
“王公館在哪裏?”胡曼曼向路人問路,路人指了指西邊。
她就慢慢走過去,果然找到了王公館。
她敲了敲門,門裏,一個婦人開了門,有些警覺:“你找誰?”
胡曼曼有些猶豫,但還是說出了名字:“我找袁小花。”
“哦,你說她啊。”婦人把她引了進來,打量了她幾眼,“你是她的……”
“我是她朋友,想見見她。”
自從在黃包車上夢見袁小花後,胡曼曼一直覺得怪怪的,就打聽到了她的夫家所在,又跟她通了兩封信,确認她還活着。
信中,袁小花常常給她夾一些幹花,說是到現在還愛擺弄這些。
胡曼曼走到了公館的二樓,婦人把房間打開,胡曼曼便驚呆了,床上躺着的,可還是那個圓臉壯實的女孩子麽?
瘦成什麽樣了……
她在信裏可沒說過這些。
袁小花原在床上昏睡,見胡曼曼來了,還以為是在做夢。
“曼曼姐,我怎麽又夢見你了。”
胡曼曼潸然淚下,過去拉住了她的手:“你怎麽還騙我,說過得很好?”
“是很好。”袁小花笑了,幹癟的臉上,笑容有些難看,“病得不那麽厲害的時候,我就起來摘點兒花,做幹花,弄花油,日子還不錯。”
“至少,不用為了銀錢發愁。”
她早就把盤尼西林的錢給付了,她嫁的不錯,只可惜夫婿跟她新婚才幾天就病逝了,從那以後,她就一直郁郁寡歡,得了怪病,消瘦地不成樣子。
“我沒處可去,來投奔你來了。”胡曼曼實話實說,她真的不知道該先去哪個地方,父母沒了蹤跡可尋,只剩下小花了。
袁小花也拉着她的手,低低地嘆氣:“我常常想,當日我若按照你的做,是不是便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胡曼曼說不出話來,她其實也并不知道,命運是有怎麽樣的軌跡。
她也不要住別的地方,也不嫌棄袁小花的病,就搬了張行軍床睡在了她旁邊。
許是胡曼曼來了,袁小花精神好多了,起來走了幾圈,兩人又一起睡了。
到了後半夜,胡曼曼卻睡不着,聽着一片響動聲。
突然,砰地一聲,門開了。
她揉了揉眼睛,月光下,沈紀堂如天神般站在門口。
“跟我走。”
她顫顫巍巍地開口:“紀堂,你聽我說。”
“你不該……”
“鄭雪純才是——”
她破碎的話語拼湊出一些些真相,沈紀堂皺緊了眉頭,約莫明白了她的心事。
“跟我走。你是我認定的女人,少扯別人。”
他幾乎是扛着将胡曼曼帶走的,走時,胡曼曼還穿着袁小花替她準備的純白色睡裙,看起來像是一朵巨大的白色蓮花,在沈紀堂的肩膀上綻放了。
袁小花噙着笑,看着這一幕,半晌才道:“曼曼姐,我算是還清了你的情了。”
夜漸漸消失,熱鬧的城南響起了各種各樣的聲音,叫賣聲,打鐵聲,行人的腳步聲,每一聲,都充滿着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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