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靶場
“大帥回來了。”
又一日晚間,張媽把胡曼曼和袁小花都拉上,急匆匆地趕到了大帥府門口:“站這兒別動。”
邊上站着的都是丫鬟,不過胡曼曼還是被張媽拉到了第一排,她長得美,又懂事兒,自然得充當丫鬟們的門面。
至于袁小花,張媽把她塞到了胡曼曼的後面。
不多時,一輛锃亮的黑色小汽車就停在了府門口。車門被仆人打開,莊開誠迎了上去,一個勁地問好:“大帥,您可算是回來了,大家都特別想念您。”
沈元龍從車上下來,他留着黑須,臉型方正,面色黧黑,五官不如沈紀堂那樣俊帥如神祇,氣質也不如兒子玉樹臨風般,但也能依稀看出年輕時底子不差,大約沈紀堂的五官更偏向他那個早逝的母親一些,書裏确實也提過,他母親是個大美人兒。
胡曼曼偷看了一會,得出結論。
“少給老子拍馬屁。”沈元龍中氣十足,一下車就罵人,“到底是想我還是想開飯?兔崽子。”
莊開誠被罵了反而嘿嘿笑地開心:“大帥,您看您,也不給我留點面子,我這不是替幾位太太說的嘛。”
沈元龍解下披風,看了看自己的三位太太,大太太美而端莊,二太太素雅清秀,三太太美豔活潑,一時間哈哈大笑起來:“兔崽子!說得好!”
一行人立刻跟着大帥的腳步進了府。
張媽拉過胡曼曼:“少帥呢?”
“我,我不知道……”胡曼曼是真不知道,她哪兒能知道這些事,沈紀堂的行蹤根本不讓她過問,他都不讓自己跟着。
今天她在帥府已經一整天都沒見到他出現了。
“你呀!”張媽急得直跺腳,“可能知道大帥回來,躲哪兒去了……”
這——父親回來,兒子做什麽還要躲?他倆關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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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媽又問了一圈人,松了口氣:“少帥在後山練槍,你去,把他叫回來。”
“我?”胡曼曼挺猶豫,“少帥不會聽我的。”
“拖也得拖回來。”張媽語氣堅決,根本不管這茬,這時候哪兒能躲懶,真要鬧到大帥跟少帥開火,屆時全府都得遭殃。
胡曼曼領了命,怏怏地來到了後山。
越過馬場,就是一個小型的打靶場。她還是頭一次來這裏,一時摸不清方向,找了半天,這才見到沈紀堂。
他今天只穿了條白襯衫,軍褲被他健碩有力的大長腿一撐顯得有些緊窄。
胡曼曼站在他身後,她還是第一次離他這樣近,熱風從沈紀堂的方向吹過來,胸口一時又憋悶地慌。
“少帥。”許是熱了,她腿也有點發軟。
沈紀堂頓了頓,卻沒有回身,聲音冷靜自持:“什麽事?”
“大帥回來了。等您去呢。”
怎麽每次一走到男主邊上她就胸口發悶,難受地緊?說話也不太自然?胡曼曼安慰自己,大概是太緊張了。
腦子裏想得清楚,可嘴裏的話,卻說得含含糊糊,打着卷兒,怎麽都講不利索。
莫不是男主光環?
“哦?”
沈紀堂轉過身,話音戛然而止。
夕陽西下,暈染出一片紅彤彤的天空,女孩的影子被拉成了長長的一條,緋紅的霞光下,烏黑的發絲濕了幾縷,順着白膩的脖子,蜿蜒入衣領內,一張小小的臉蛋瑩潤的白,臉頰透着粉紅,細細的貝齒咬着同樣粉色的下唇,臉上寫着一點尴尬。
是她……舟上的一幕一閃而過,他眉頭微皺,目光中帶着一絲煩躁:“未經我允許來靶場幹什麽,退下。”
胡曼曼本就有些難受,他這話一出,她立時扶着邊上的灌木退了好幾步。離他稍遠一些,風就變涼了不少,她長舒了口氣。
腦筋也因此而清楚一些了,她當然沒按照沈紀堂的命令真正退下,只是站在十幾步之外候着。
他不回去,她也沒法交差,她也不想聽他冷言冷語。
胡曼曼輕哼一聲。
沈紀堂又練了好幾槍,滿後山的雀鳥被槍響驚得四處亂飛,靶子上正中紅心處都是槍洞。
那邊仆人報着:“少帥,10槍全中!”
他勾了勾唇,收了槍,往回走去,全程目光未再落到胡曼曼的身上。
胡曼曼也不用他交代,自動自覺地跟在他的身後,像是一條長得很遠的小尾巴。
謝天謝地,他總算是折騰完了。
大帥府正廳中,接風宴已擺開。沈元龍位于上坐,三位太太按次序坐在他下頭。三姨太太捏着手絹兒笑:“大姐平日裏拜佛,吃的清淡,今天大帥回來,我就鬥膽叫了廚子來做家宴。”
二太太跟着笑:“聽聞是四川名廚,那待會得嘗嘗新菜色。”
大太太也只是笑笑,轉眼叫了莊開誠:“少帥去哪了,就等着他開席了?”
莊開誠哈哈幹笑兩聲:“就來了。”
沈元龍咳嗽一聲:“等他做什麽,咱們先吃。”
話沒說完,利落的軍靴聲便傳入了大廳,沈紀堂一身軍服來了,身後跟着低眉順眼的胡曼曼。
一進大廳,胡曼曼就站到了張媽旁邊。
大帥府中規矩,家宴時,主要的傭人得在邊上服侍着。
張媽埋怨:“怎麽這麽久,也不招呼少帥換身衣裳。”
胡曼曼在心裏嘆氣,她也沒辦法啊,沈紀堂壓根是故意的,先是打槍,又是去練功房打拳,一會又去打了通電話,她也只能在外頭幹等着的份。
沈紀堂長腿跨過去,沈小雅在位置上蕩着腿,一見到沈紀堂就叫起來:“大哥,坐這邊。”
他坐在了沈小雅的邊上,恰好跟沈元龍隔開了一個位子。
沈元龍又是一聲咳嗽,酒杯在桌上砰的一聲放下,灑出來不少酒水:“此去金陵,我瞧中一個美人。”
這話一出,場面有些冷。
胡曼曼卻豎起了耳朵,努力想聽些夢中沒聽到的八卦。夢裏可沒說沈大帥有過第四個姨太太,難道是養在外面了?
旁邊的張媽和莊開誠似乎也都亮了眼睛,一眨不眨地聽着廳裏的聲音。
大太太沒說話,她掃了一眼。二太太沒說話,就連三姨太這樣恃寵而驕的,一聽到這話,也沒敢擺臉色。她們一個比一個聰明,知道安身立命的本錢是什麽。
四川名廚的荷葉面由丫鬟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香味撲鼻。
大太太正好岔開話題:“咱們府裏前幾日炸荷花,現在荷葉面,倒也配,都嘗嘗。”
三姨太很快給沈元龍盛了一碗:“大帥,您嘗嘗。”
沈紀堂也嘗了一口,很快放下了筷子。
“唔,好,好吃!”沈元龍幾口吃完,哈哈大笑,“美酒美食美人,才暢快!”
“我看哪,這道理一點不假。”
“去金陵我碰上隔壁省吳老六,他娘的,七十大壽了,還納了個妾!”
他酒喝得多又急,已經有了三分醉意,不過他本就如此,在家更是百無禁忌。
大太太在心底嘆了口氣,看來這話題繞不開了。
“那位妹妹,多大了?”
沈元龍醉眼朦胧:“十八。”
啪嗒。
沈紀堂手裏的碗掉了,一地碎片。
大太太站起來:“紀堂,手沒割破吧,趕緊叫丫頭來收拾。”
她叫了一聲,胡曼曼就進去了。
她是沈紀堂的貼身丫鬟,一切都得兜着。在外廳站了好一會兒,好在早就吃了點心墊了肚子,胡曼曼低着頭走進去,蹲下身,打開手絹,包着手撿碎瓷片。
離八卦的中心更近了一點兒,她一邊撿一邊聽,還挺刺激的。
沈元龍連喝好幾口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沈紀堂,你什麽意思?”
沈紀堂一雙眼睛如同天上寒星:“大帥,有那精力,你還是管管你那幾個軍營裏的兵。”
“兵?我的兵好地很,跟我出生入死打出來,一點不孬!”
沈元龍踉踉跄跄朝沈紀堂走過去:“倒是你,少弄些花裏胡哨的什麽戰争理論,那都是放屁,胡說!”
“呵。”沈紀堂也站起了身,聲音越發冷淡:“大帥不信,可以去軍營裏看。”
“那幾個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各個學你納好幾個妾,現在上戰場,都是連一顆槍子都不敢吃的孬種。”
“放屁!放屁!放你娘的屁。”沈元龍醉醺醺的,怒将起來什麽都罵。
沈紀堂眸光微閃,拳頭砸在桌子上:“少提我娘。”
胡曼曼樂得聽男主和男主爸爸的壁腳,這些事小說裏怎麽都沒提到過?不過再待下去,可能就不太妙,看事态,她還真怕這父子兩個在家裏打起來。
尤其是沈紀堂,真要是惹了小說中“冷心冷面”的少帥,天王老子也得吃槍子。
兩人真動手怎麽辦?
她趕緊收拾好碎瓷片,包了一帕子就站起來。
沈元龍氣得鼻子都歪掉,卻又無可奈何,畢竟,沈紀堂說的也都是實話,他大叫幾聲逆子:“好好,那你也不能信奉那些狗日的戰争理論,看書就能打仗,笑話!”
沈紀堂只是冷笑。
這更是把沈元龍氣掉大牙,他搖晃了幾步:“讓她,她是外人,讓她來評評理。”
胡曼曼定在原地,如遭雷擊。
沈元龍手指指的,不是她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