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京沒幾日, 她派出查探消息的探子也回了話, 蕭無定那日坦白身世時所說的一切都有據可依, 想來不是假話。她離京時還是五月底, 如今已然入秋了。對周錦河來說,沂州一行收獲頗豐, 雖有喪命之險,可好歹除了吳憶這顆毒瘤, 還将蕭無定收歸囊中。
這幾日與三司會審吳憶, 卻是沒有絲毫進展。眼瞧着八月十五要到了, 她雖嘴上不說,心裏實在着急。
這日從刑部回府, 便有人通報:“殿下, 溫沅姑娘來了,在大廳,說是多謝殿下贈她禮物。”
這些日子忙着審案, 她也沒來得及去溫府和溫沅打招呼,只讓緋兒從私庫裏挑了些新奇玩意兒送與她, 說改日再登門拜訪。只是不想, 她自己倒先來了。周錦河旋即加快腳步, 往大廳去,吩咐道:“上最好的茶來。”
到了大廳,溫沅見她便起身行禮,仍是那般柔和笑着。周錦河忙扶起她,牽着她手莞爾道:“溫沅姑娘快快免禮, 這裏并無外人,不必如此拘禮。這些日子忙,我還未還得及多謝姑娘幾次相助,可是幫了我大忙。”
“一別三月,殿下可清瘦了不少。不過是舉手之勞,殿下說真心與溫沅交朋友,怎麽如今還客氣起來了?”她眨眨眼,如水的眸子如同湖面泛起了漣漪,嘴角挂着幾分俏皮,一張容顏霎時活潑生動起來。
“哈,是我失言,請姑娘用午膳賠罪如何?”
“既然殿下相邀,溫沅就勉為其難了。”她仍是那副俏皮輕松的模樣,惹得周錦河哈哈一笑,只不過随即卻斂了笑,認真道:“今日來,是有正事告知殿下。我在清查京中各商鋪時,發現京中有幾家店鋪是五年前忽然轉到了內閣大學士付岩名下,且做的很隐蔽。我讓人找到了幾家店鋪的老夥計,一問才知,先前的主子竟然是吳憶。”
“有這等事?!”周錦河被她這話一驚,接過她遞來的單子細細看了起來。總算有了些線索,她忙起身向溫沅歉意道:“看來這午膳是用不成了,下次我再請姑娘賠罪。”
“殿下言重,國事為重,殿下且去忙,待忙完了,溫沅在摘星閣備好茶恭候殿下。”
“一言為定。”周錦河嘴角微揚,這幾日的煩躁郁悶一掃而空,吩咐人送她回府便忙讓人備馬,又往刑部去。
“殿下,這麽急喚臣等來......”顏奕幾人滿頭大汗匆匆進來,他們也才回府就被人又喚回,在刑部門口見着對方時面面相觑,急忙往大堂去。
“三位免禮,本宮回府時才得了消息,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出,各位請看。”
三位大人接過單子,大喜過望。
“來人,提吳憶上堂!”
吳憶遍體鱗傷,滿身疲憊看到那單子時,卻微不可察舒了一口氣,查到這兒,終于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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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憶,這些,你該如何解釋?”
“罪臣......”吳憶匍匐在地,聲音顫抖:“罪臣......五年前為讓內閣大學士付岩攔下官員參罪臣的奏章,以這幾家店鋪為利賄賂他,此後攔下的奏章一本一千兩白銀......”
“啧,這買賣着實劃算。”周錦河怒極反笑道:“吳大人財大氣粗,本宮望塵莫及。不過怕遠不止此吧,還有什麽朋黨吳大人不妨這會兒一同說了,證據總會有,本宮的耐心可經不起磨,昨日進宮與父皇提了恢複淩遲之刑,吳大人可想第一個替後人試試?”
吳憶渾身一顫,将身子匍匐的更低,求饒道:“罪臣全招,還請殿下讓陛下給罪臣一個痛快…….”
四人看着吳憶跪在地上寫供詞,相視幾眼,卻都有些狐疑。這吳憶當真是被淩遲之刑吓住了?前幾日怎麽審都不開口,今日只一份單子就撬開了他的口?怎麽總覺得有些蹊跷呢......
供詞寫了許久,可見其中涉及人數之多。周錦河與三司看過之後,吩咐将吳憶關押好,馬不停蹄進了宮。吳憶回到大牢之中,照例坐在牆角,卻頭一次露出了幾分釋然的笑容。再過不久,他便解脫了。
第二日早朝,承平帝冷冷在百官中走了兩圈,将吳憶供詞輕飄飄扔在付岩面前,吩咐了禁軍統領當朝拿人,一時間朝堂亂作一片。付岩看着那供詞,撲通一聲便跪在了承平帝面前,一邊磕頭一邊苦苦哀求道:“陛下!臣冤枉!臣不曾......”
“閉嘴!利欲熏心的小人!你有何面目再見陛下!”未等他說完,陸駿德便上前一腳将他從承平帝身邊踹開,義憤填膺道:“陛下信任你,委你內閣大學士之要職,你卻如此唯利是圖,置百姓于不顧,包庇吳憶!你也配為官?!”
“臣不......”付岩忙想上前再解釋,可聽陸駿德如此呵斥他,擡眼再見他眼中不言而喻的警告,頓時心涼,整個人脫力般耷拉着腦袋,任由禁軍将士将他拿住,嗓音低沉如同臨死之人毫無生氣,喃喃道:“臣,利欲熏心,辜負聖恩,不死不足以平衆怒,死有餘辜,只是還請陛下......饒恕臣的家眷......”
承平帝冷眼看着他,怒極反笑冷哼道:“你倒是關心家眷,此時還為他們求情,可若是真關心他們,當初何必做出這種事!你那兒子這般一事無成,朕就算留他一命,怕也活不長久!”付岩疼愛兒子是出了名的,他兒子如今二十餘歲一事無成,都是被他慣的,死到臨頭了還這麽說,真是讓他不知說何是好了。
“臣......知罪,臣知罪......謝陛下......”付岩匍匐在地,心裏滿是悔恨,悔不該如此溺愛兒子,若不是他做出那般事,否他怎會被吳憶與陸駿德要挾,如今只能用自己之命換兒子一命了,來世,他還是做個嚴厲的父親吧......可他想起兒子幼時,白白胖胖可愛的模樣,大了些那般乖巧喚他爹爹,他如何能下得了手教訓他呀......
“來人,全都押去刑部大牢,聽候發落!”承平帝一甩衣袖,回了龍椅上,朝着底下衆人深深嘆了口氣,道:“大晉立朝九年,朕自問沒有對不起諸位之地,雖比不得堯舜,可也算是賞罰分明,兢兢業業宵衣旰食,諸位的正直之言朕哪次未聽過?這裏有不少随着朕打天下的老臣,還有當初信誓旦旦告訴朕要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的讀書人,朕要爾等抿心自問,如今的你們,對得起當初對爾等在祖宗牌位前許下的誓言嗎?!不忘初心,諸君,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退朝!”
承平帝心中的失望不言而喻,說完一番話後便走了,留下一衆大臣不少漲紅了臉,羞愧不已,忙跪下齊呼:“恭送陛下,臣等謹遵陛下教誨!”
很快,一衆涉案官員均被判了刑,付岩斬首抄家,吳憶則是五馬分屍,中秋前便行刑完畢,讓人始料未及。
行刑聲勢之大,全京城無人不曉。一衆人圍着無不拍手稱快,只有幾位還帶着行囊之人,面容竟有些複雜。蕭無定去了刑場看完了行刑便去了溫府,這些日子忙着,有好幾日不曾到師姐這來了。
“殿下不是說有疑點嗎?怎麽陛下這麽快便将人處決了?”
“以吳憶的表現,有疑點想來也審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朝中這群大臣已然清理了不少,再動就該傷及國本了。就算有漏網之魚,陛下也自信在他眼皮子底下翻不起什麽浪來。”
蕭無定嗤笑,嘴角譏諷:“陛下那日在朝堂之上說的那番話倒是好聽,不少大臣旋即上了請罪書,陛下次日早朝當着朝臣的面将那些奏章一把火燒了,果真會收買人心。只是當初勸我父王舉兵時說的平定亂世共享天下的話,卻早不知忘到哪兒去了。”
溫沅伸手輕揉了揉她的後頸,滿眼心疼:“依照往年慣例,再過幾月段元奇也該來京了......”
“呵,來的正好。”蕭無定眼眸冷凍如冰,語氣中難掩殺意。
她父親長沙王乃是前朝立朝之時分封的有功異姓王,蕭家祖先深知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理,世代韬光養晦,才存活下來。蕭承年少在外拜師學藝,段元奇則是他師弟。
蕭承待段元奇親如兄弟,認他做了義弟。适逢亂世,為了自保便加緊了對軍隊的操練,更名承元軍。承平帝周燚也是少年英才,年僅而立便當上了荊州州牧,之後與蕭承交好,天下大亂之際勸蕭承起兵。
兩人一路勢如破竹,一年便将半數江山收歸囊中。蕭承雖一代天驕,卻并無稱帝之心,只是見不得百姓生靈塗炭,周燚便自然而然稱了帝,成了大晉開國承平帝,只是不想,平定中原最後一戰,段元奇會偷襲蕭承,承平帝後雖知曉,不知為何卻并未追究,只是對外宣稱長沙王蕭承殉國,追封為楚王,長沙王世子同樣被賊人所害,長沙王位由段元奇承襲。
蕭無定至今也想不明白,他父王對段元奇視如親兄弟,段元奇怎麽能做出這般禽獸不如之事?不僅害得她父王身死,還逼迫她母妃下嫁......而她的母妃,與父王恩恩愛愛許諾生死相随的母妃......竟然也就真的嫁了,還生了孩子?
據說如今的長沙王郡主段長寧,年僅七歲,古靈精怪冰雪聰明,與長沙王妃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一般,小小年紀便可知是絕世佳人。
蕭無定想到這裏,瞬時攥緊了雙手。
軍中不乏楚地來的将士,蕭無定這些年來斷續也聽了不少傳聞,長沙王夫婦如何相敬如賓,長沙王郡主如何乖巧可愛......在她聽來每一句都是刀子,将她生生淩遲。
作者有話要說: 承平帝還是霸氣的嘛嘻嘻,畢竟是我公主的父皇【腦補康熙帝升正大光明匾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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