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蕭無定讓将士喊話承諾非大奸大惡之人下山一律既往不咎, 不到兩日, 數百上了蒙山求生的災民趁着夜色悄悄下了山, 蕭無定也當真按照承諾, 放他們回了家,還發了銀糧。這點倒是和周錦河想的一致, 為了求生不得已落草為寇,也怪不得人家。
山下這般愉悅, 山上可就不好過了。第一日有人逃時楊勇便氣急, 當即放了話說饒不了那些人, 可山下人喊話說人家蕭将軍根本不将這小小的黑風寨放在眼裏,取楊勇首級是遲早的事兒, 蕭無定名聲在外, 沂州百姓自然也有耳聞,信了蕭無定會滅了這黑風寨,第二日仍舊是有許多人逃了。
“報!大哥!這兩日一共少了近八百兄弟!”
“我呸, 那群雜種也配與老子稱兄道弟!還有誰要下山的趕緊給老子麻溜的滾了,否則讓老子抓住, 定然要用這兩把斧子給你們剁的稀巴爛去喂狗!”楊勇氣急敗壞, 一斧子下去, 眼前三寸厚的木桌當即從中斷開,吓得一衆喽啰大氣不敢出。
“哼,沒有要走了?”他掃了掃底下衆人,冷笑道。
“我等誓死追随大哥!”
衆人也紛紛跟着喊道:“誓死追随大哥!”笑話,他們的身板可比不得這木桌......經不起那麽劈......
“哼!好!跟着大哥我殺下山去!老子今日就要取那蕭無定首級當球踢!”說着, 楊勇抄起斧子氣勢洶洶一腳踹開了跪在他面前的喽啰就往山下去,趕來的吳憶也被他一手撇在一邊。
“哎呦!去不得呀!”吳憶猝不及防一聲悶響倒在地上,宛如一塊肥肉啪叽從桌上摔到了地下,連帶着渾身的肉都抖了三抖。雖然忙想爬起來,可圓滾滾的身子不聽使喚,好在肉厚起了減震作用,否則尾椎骨怕是要不好了。人家忙着去打架,自然沒空搭理這塊倒在地上的肥肉,只留他一人掙紮着,看着一衆土匪氣勢洶洶下山不知所措。
蕭無定與周錦河連着在營帳中下了一日半棋,倒是勢均力敵。眼瞧着這局要輸,她望了望帳外的天色,将手中棋子輕輕一扔扔回棋簍,笑道:“看來今日注定要輸了,殿下且等我外頭輸了再來戰!”說罷,她起身拿過一旁的頭盔便往外去,倒是讓周錦河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這人是故意要輸?
不多時,有士兵來迎她,道:“禀殿下,蕭将軍說您若有興致不妨上了望臺一觀。”
“怎麽,在這兒輸還不夠,還要本宮看看她在外頭怎麽輸?”周錦河笑嘆,起身随着那士兵往外頭去。
上了了望臺,果然見兩邊陣勢已然擺好,這邊劍戟森嚴,那邊雖不像這邊這般井然有序,也是來勢洶洶,不容小觑。蕭無定身着玄甲,手中一杆同樣通體漆黑泛着冷光的槍,平時常帶的那把劍此時挂在絕地身側,皂白相映,氣勢淩厲。只見她打馬上前,無半點多餘動作,長臂一揮槍指楊勇,聲音清亮威嚴,道:“匹夫逆賊,我今奉命讨賊,識相的快些投降,交出吳憶,本将軍還能奏明殿下從輕發落你等,再執迷不悟,早早引頸就戮!”
楊勇聞言,下山這一路消的一點火又蹭的冒了起來,愈演愈烈,他也拍馬上前,大怒道:“我呸!你這山野村夫敢誇如此海口!也不打聽打聽,這沂州誰聽見我楊勇名號不抖三抖!你這黃口小兒也敢在我陣前這般耀武揚威?!洗幹淨脖子給老子等着!”
“呵,我乃陛下欽封鎮北将軍,誰知你這無名鼠輩?”蕭無定輕笑一聲,不屑一顧,身後将士随即哈哈大笑,仿佛楊勇方才講了個大笑話。楊勇怒不可遏,當即拍馬上前,挺斧直劈。蕭無定上前迎戰,斧來槍去四十幾個回合,看的了望臺上的周錦河有些心驚膽戰。她畢竟第一次見這般陣仗,那楊勇五大三粗兇神惡煞的模樣,兩板斧耍的虎虎生風,一想到蕭無定也同她一般是女子,對上這樣的對手怎麽能不讓她擔憂?生怕一個不注意她那小身板兒就被劈成兩半了......不過反觀蕭無定,一杆槍靈活帥氣,游刃有餘,竟然還有心思回頭沖她笑。嗯......果然還是她家将軍好看些,打仗都是這般不失風度。
看了一會兒,周錦河放下了心,單手撐着下巴,饒有興致看着蕭将軍表演。再有幾個回合,蕭無定見也差不多了,便漸漸亂了槍法,勒馬就走,一副不敵敗走的模樣。楊勇也不來追,哈哈大笑:“你這黃口小兒,還是回家喝奶去吧!”後方土匪一齊哈哈大笑,楊勇随即鳴金收兵,兩方各自回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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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營帳,周錦河遞了杯茶過去,見她摘下頭盔連汗都未出,笑道:“我以為将軍劍使得好,沒想到将軍槍法也這般精湛,可惜這會兒沒有牛乳給将軍補補身子,回京我送将軍一頭奶牛如何?”
“殿下過獎,可惜不能盡力,讓殿下見笑了。牛乳倒是不錯,先謝過殿下了。”蕭無定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将頭盔放回原位,笑道:“用過午膳再來一局如何?”
她不過随口一說開個玩笑,沒想到蕭無定還真應了?得,一不小心給自己挖坑了,回京還得從宮裏牽頭奶牛出來......希望父皇不要大驚小怪......
“甚好,将軍這一計連着一計,真是讓我見識了。”
“我動動腦子,将士少些傷亡,這是太劃算的買賣。”蕭無定嘴角微揚,道:“楊勇為人狂妄自大,今日勝了我,想必必回回寨慶祝放松警惕,不用幾日這黑風寨便是囊中之物了。”
周錦河笑着朝蕭無定一拱手,道:“将軍多謀,錦河佩服。”她雖飽讀詩書,兵法也讀了不少,可到底是紙上談兵,比起蕭無定這樣沙場上九死一生回來的到底是差着。想着想着,周錦河心中又多出幾分憐惜之情來,同為女子,她在軍營這幾年,其中心酸又有何人知呢?
果然不出蕭無定所料,黑風寨此次一戰之後士氣大振,楊勇帶着一衆人興沖沖回了寨,當下就吩咐:“來人!上好酒好菜!犒勞兄弟們!”
“大哥當真神勇無敵,那名震漠北的鎮北将軍在大哥手上也走不過六十回合,哈哈,我看這大晉也沒有比大哥更厲害的了!”
“大哥英雄蓋世,神勇無敵!”
聽着手下弟兄這麽喊着,楊勇沾沾自喜,哈哈大笑道:“常聽人說蕭無定天下無敵,今日見他也不過如此,來日我必取他首級,讓人看看誰才是英雄!”
黑風寨當即大排筵席,楊勇與衆兵高歌作樂,暢飲不息。吳憶見此狀,心中狐疑,只是他也沒見過蕭無定的本事,一時也拿不準到底是真勝了還是蕭無定佯敗,只能提醒楊勇防着點兒。可楊勇新勝,士氣正旺,拿聽得他什麽“蕭無定不是怯戰之人,堅守不出必有詐謀”之說,只寬慰他:“他在公主面前丢了臉,輸成那樣,怎敢再來!大哥你就安心待着吧!”
蕭無定守寨不出已然三日,任由黑風寨喽啰怎麽謾罵也沒動靜,更是讓楊勇驕傲自喜,将蕭無定更不放在眼中,每日與一衆兄弟飲酒作樂。
這幾日周錦河也在營帳中處理事務,閑來便于蕭無定手談一局或說說兵法,倒也惬意。這日,兩人照例用了午膳下棋,才下得一半便聽得斥候來報:“将軍,楊勇縱軍飲酒,終日為樂,不設守備。”
“嗯,下去吧。”蕭無定揮了揮捏着白子的手,微蹙的眉頭舒展,擡眼看周錦河,落下一子,問:“這招,殿下覺得如何?”
再看棋盤,方才處于劣勢的白子,經這一招化被動為主動,已然隐隐占了優勢。
周錦河嘴角微揚,伸手倒了兩杯茶,遞給她,道:“好棋,看來将軍這網可以收了?”
“今夜便為殿下取了黑風寨。”蕭無定接過茶杯,嘴角帶着勢在必得的笑,朗聲道。
當夜,她便率領一千精兵,人盡含枚馬皆勒口,一衆人消無聲息上了蒙山。到黑風寨時已然三更,一衆将士沖進山寨,喊殺連天。黑風寨果然無備,連放哨喽啰都熟睡着,突然這一下喊殺聲,忽然從夢中驚醒,手足無措。楊勇當晚照例是飲多了酒,正醉着,被驚醒後還來不及抄家夥便被幾位将士團團圍住拿繩子綁了。比及天明時分,蒙山再無黑風寨。黑風寨土匪死傷無數,還有近半數被俘虜,定北軍将士傷亡卻可忽略不計。
“我呸!蕭無定!你個卑鄙小人!偷襲算什麽本事!有種的跟老子單挑!你這個手下敗将!”
周錦河在營帳中,老遠便聽得有人罵罵咧咧的,再過了一會兒卻又不見了聲音,随之而來是凱旋的蕭無定,押着楊勇與吳憶進帳,行禮道:“殿下,匪首楊勇與罪臣吳憶帶到,黑風寨也被我軍盡數剿滅,一衆俘虜聽憑殿下發落。”
聲音沒了,原來是楊勇最被堵住了。周錦河上前扶起蕭無定,笑道:“将軍辛苦了。”随即轉眼看向楊勇,上下打量了他,嗤笑道:“怎麽那日蕭将軍才用了五成本事與你過招,佯敗你就當真以為她打不過你了?楊大當家,本宮且教你一句,兵不厭詐。吳大人你也真是,怎麽跟這般蠢笨之人拜把子?”她滿眼嫌棄打量着兩人,又道:“俗話說腹有詩書氣自華,你看你這般醜,當初若是多讀點書如今也不會輸得這般慘不是?”周錦河擺了擺手,對将士們道:“押下去吧,好生看管着,審完之後依法處置,可別放這兒在惡心本宮了。”
楊勇口被堵住,有話說不出,一時被周錦河氣的面色通紅,喉嚨裏發出嗚嗚之聲,看着着實有些吓人。其實那楊勇長得倒也不算醜,周錦河這般說,就是故意氣人了。等人都下去了,蕭無定才笑道:“我倒是不知,殿下還有這般氣死人不償命的時候。”她不說話便罷了,一說周錦河便不高興了,白了她一眼道:“怎麽人家罵你你都不知還嘴的?在我這兒那般伶牙利齒,出去就沒話說了?”
咦,怎麽還是她錯了?蕭無定一愣,無奈笑搖了搖頭,賠禮道:“是,是我不是,多謝殿下替我出氣。”公主殿下護犢子的本性就這麽暴露了。
“如此才對。”周錦河哼了一聲,吩咐人:“一切按律法處置。”
蕭無定如今怎麽說也是她的人,既然是她的人,就斷不能讓人欺負了,口舌之快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