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周錦河救了兩個孩子本就不剩什麽力氣了, 這水又這般急, 饒是她水性不錯也是無用, 一個浪照着打過來, 頓時将她打下了水面,一不注意就嗆了好幾口水。再浮了幾下, 一個大浪過來,徹底将無力的她打入水中。周錦河只覺得耳邊忽的一下靜了下來, 耳邊那些喧嚣再也不見, 只有花花水聲。
可笑, 難道她的命就交代在這兒了?周錦河腦海中閃過了許多過往的畫面,母後、父皇、長安......只希望父皇母後知曉她死訊時能保重身子......讓白發人送黑發人, 是她的不孝。好在長安已經不在, 不會再難過了,她這樣子,去那邊能見着長安嗎?方才仿佛見蕭無定又下來了, 只希望他沒事才好,否則倒是她的罪過, 害了人性命, 大晉也少了位将帥之才......周錦河意識越來越渙散, 最後卻感覺落入了一個似曾相識的懷抱。
長安......你來接我了麽?
蕭無定眼看着周錦河被浪打進水中,心中焦急得不行,奈何水太急他每次才靠近一些又被沖開,好不容易才到了她身邊将她抱住,懷中的人早沒了意識。心如刀絞也不過如此了。初次是得知父王死訊時, 再有便是如今,抱着昏迷的周錦河而他卻無能為力。水流太急,更何況還抱着人,他只能盡力讓周錦河頭露出水面,緊緊抱着她随水漂流。
不知漂了多久,蕭無定也已然精疲力盡,他們總算離岸邊近了些。忙撐着往岸邊游去,總算是帶着周錦河上了岸。
來不及走太遠,蕭無定忙将昏迷的周錦河放下去探她的鼻息,已然十分微弱,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哪怕就是當初被亂刀砍的奄奄一息或是頭一次上戰場殺人被血濺一臉時,他也未像這般怕過。連手都是顫抖着好不容易将周錦河口鼻中的污物清理掉,他忙屈膝将她置于大腿上,頭倒懸着按壓着背部,直到不再有水流出後蕭無定忙将她平放,捏住鼻子渡氣過去,繼而雙手用力按壓着左側胸口,眼眶通紅喊道:“錦兒,別吓我,快醒來啊......醒來啊錦兒......”
如此反複幾次,周錦河終于咳嗽出聲醒了過來。
“咳咳......我......”
還未等周錦河說什麽,忽然間就被緊緊抱住。蕭無定的聲音都帶上了哽咽,眼眶裏續了許久的淚終于落了下來,他緊緊抱着周錦河,眸子裏滿是後怕,喃喃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當初見神醫谷用這般法子救過溺水之人,他方才也是情急才依樣畫葫蘆試着,好在是救回來了。
周錦河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感受着蕭無定的體溫,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還未死,蕭無定救了她。蕭無定太過于用力,勒得她生疼,可見他那般後怕的模樣,她只能擡手輕拍着蕭無定的背,輕聲道:“我沒事了......”
良久,蕭無定才平複了下來,松開周錦河微微推遠了些,行大禮道:“我一時情急,冒犯了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周錦河雖不知他怎麽會這般激動,可斷沒有人家救了她她還反怪人家之理,渾身乏力只能微微勾勾嘴角,虛弱道:“将軍救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冒犯又從何談起?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兒。”
蕭無定聞言,忙應:“是,殿下說的是。”随即他上前攙扶起周錦河,兩人體力也算恢複了一些,慢慢往外走着。
被水這麽一沖,早不知道在什麽方位了,兩人走了好一會兒,蕭無定看看天色,已然有些暗了。兩人好不容易發現了一間小木屋,這麽走下去也不是事兒,蕭無定眉頭微蹙,想了想還是道:“殿下,天色不早,我們怕是出不去了,不如去小木屋裏待一晚,明早想來搜尋的将士們離我們能近些。”
“就依将軍。”周錦河這會兒頭疼得很,何況在野外,聽蕭無定的總比聽她的好。兩人進了小木屋,裏邊還有些幹柴,想來是附近獵人的休息點。好在有張小床,被褥倒也幹淨,蕭無定找出火石生了火,見周錦河面色蒼白,擔心道:“殿下......将濕衣服脫下上床去吧,否則您身子受不住......”
周錦河着實不舒服得很,可要讓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般,一時還有些難以接受,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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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放心,我出去找點野味,不經您準許不會進來的。”
周錦河倒是不擔心蕭無定會做出什麽事,只不過到底是女子會害羞,可如今這樣子也顧不得太多,“将軍還是先将衣服烘幹,否則病了可不好。”說着,她耳朵有些微紅,聲音輕了些道:“将軍容我更衣,再喚将軍進來。”
蕭無定依言退了出去,周錦河這才将身上的濕衣服脫下在火邊挂好,鑽進了被窩,朝門外喊道:“将軍進來吧。”
蕭無定進來後并不直視這邊,倒是讓周錦河舒了口氣,見他只脫了最外層衣服坐在火邊背對着她,周錦河想了想還是道:“将軍不如将上衣脫下,幹得快些。”蕭無定雖不像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那般,可畢竟是軍中之人,想來是顧忌着她。周錦河躺在床上望着那個有些纖弱的背影,心中倒是多了幾分好感。平常見還不覺得,如今這般看起來,他肩雖與一般男子差不多,腰卻細的很,倒更像那些肩寬腰細的女子......
“我這樣便好,殿下不必擔憂。”蕭無定微微側頭答,再坐了一會兒眼看天色不早,便拿了牆上挂着的弓箭出門去尋覓今晚的晚膳。從早到如今,快一天了他們還未進過食。
“殿下,我去附近找找獵物,不會走太遠,這把匕首您拿着防身,有異動便大聲喚我。”
“嗯。”周錦河昏昏沉沉的,接過蕭無定遞來的匕首緊攥着,努力不讓自己睡過去。
蕭無定見她這樣,也不敢在外多逗留,打了只野兔處理好又取了些清水便忙往回趕,好在這木屋邊上不遠處便有一處山泉,省了他不少功夫。
再回來時原來挂着的衣服已然收了起來,想來是周錦河見衣服幹了便起身穿了中衣,可床上人的臉色卻越來越差。蕭無定眉頭緊蹙,放下兔子取了一旁的瓦罐将水壺中的水到了進去放在火邊燒着,水一開便取了些水,微微吹涼了送到周錦河床邊,柔聲道:“殿下,喝點兒熱水吧。”
周錦河渾身無力,幾次撐着想起來都滑了下去,蕭無定看得滿是心疼,道了句冒犯便從身後将她托起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喂着喝了小半碗熱水。
那只兔子公主殿下也只強撐着吃了幾口便再也吃不下了,蕭無定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只想着明日一早便趕緊帶着周錦河離開,可惜天不遂人願,晚些時候竟然下起了雨來。
山裏晚間本就涼,再一下雨,這木屋有些破舊,有風透進來,蕭無定在火邊,一邊熱一邊冷。床裏火有些遠,被子本身也不厚,周錦河病的迷迷糊糊的,将自己緊緊縮成一團,卻還呢喃着冷。
蕭無定聽見周錦河的聲音,又聽不清說什麽,湊過去到嘴邊才聽清是:“冷......”
“殿下,殿下。”
蕭無定急得很,可眼下這狀況,什麽能用的東西也沒有,眼看着周錦河可憐兮兮将自己縮成一團,他只怕這樣下去明日一早起來會病得更重,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下了決心,一咬牙脫了外衣上了床,将周錦河攬在懷裏緊抱着。蕭無定先前坐在火堆前,整個人還是暖暖的,迷迷糊糊的周錦河只覺得有個熱源,下意識就蹭了過去抱緊了。
哎,只希望師姐将事情辦好了。蕭無定擁着周錦河,感覺陌生卻又熟悉。分別前那一晚,仿佛也是這樣,她偷偷溜進周錦河的房間,不由分說就擠進了被窩。那時還是冬天,周錦河自小一到冬日便手腳冰涼,她不一樣,她如同火爐一般總是暖暖的。所以她喜歡冬天,冷的時候,周錦河便喜歡挨着她。那晚,她仿佛也是這般自然就蹭進她懷中,抱得緊緊的。
想着想着,蕭無定不知何時也陷入了夢鄉。他已然許久沒睡得這般安穩過了。
翌日一早醒來,低頭便見周錦河已然醒了,只不過一副愣住的模樣。蕭無定心裏嘆了口氣,翻身下床行禮道:“末将有罪,不過當務之急是先出去,回了臨沂,任憑殿下處置。”
周錦河望着蕭無定,神色複雜,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良久,才聽得她長嘆一口氣,道:“将軍起來吧,回臨沂再說。”
“喏。”蕭無定又恢複了初見時那般疏離的模樣,規規矩矩行事,即便是背着周錦河往外走時也不像往常那般偶爾說些趣事,兩人一路無話,各懷心事。
臨到晌午,蕭無定總算背着周錦河出了山,再走了一會兒,終于遇上了四處搜查的将士們。
“殿下!将軍!”
一隊人忙趕了過來,見到自己的兵,蕭無定總算松了口氣,幫着将周錦河扶上馬,一行人朝臨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