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二天清晨,程楚翹挂着兩個黑眼圈出了門。她一夜都沒睡好,因為心事實在太多太亂了,害得她幾乎整夜輾轉反側不成眠,一直在猜測着陶君樸含而不露的心思情愫。無法确認的結果,讓她一大早就爬起床,匆忙梳洗後,早餐都顧不上吃就開車來到了華景苑公寓樓下,等了半個小時終于等到了出門去上班的陶君樸。
這個清晨下着雨,密雨如散絲,線條疏朗地織滿天地間,雨點墜珠般一顆顆滾落在地,開出朵朵白色透明的水蓮花,淡而清幽。陶君樸獨自走出大廈,一把藍色雨傘斜撐半掩,傘沿垂着雨的珠簾。他穿着一襲幹幹淨淨的藍襯衫隐在雨簾後,如織絲雨中,那一抹淡藍色的溫潤,立即漲滿了程楚翹的眼簾。
車輪輕輕滑過滿地水花,滑到陶君樸的身旁停下,程楚翹降下車窗看着他說:“陶君樸,你上車。”
陶君樸沒有上車,反而還後退了一步,一副保持距離的疏離語氣:“請問你有什麽事嗎?我趕着上班呢。”
“你上車,我可以送你去公司。”
“不用了,早晨堵車太嚴重了!我搭地鐵更方便。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話一說完,陶君樸轉身就走,一秒鐘都不肯多留。程楚翹又氣又急地跳下車,不顧雨勢漸大,就那樣不遮不擋地站在雨中,大聲說:“陶君樸——你給我站住。”
察覺到有些不對勁,陶君樸回頭一看,本能地往回走了一步,有心想要為她遮雨,卻又硬生生頓住了腳步:“還有什麽事嗎?”
程楚翹一言不發地瞪着他看,看他的表情;看他的神色;看他會不會心疼于自己的淋雨。他卻是一臉不為所動的表情,聲音也很平靜:“如果沒事了,就回車上去吧,這樣淋雨小心感冒。”
程楚翹忍無可忍地炸了:“陶君樸,你忽冷忽熱的什麽意思啊?昨天還那麽關心我緊張我,巴巴地為我買上一支防狼噴霧送過來。今天看着我淋雨,你竟然都不肯走過來替我撐一下傘。前後反差這麽大,請問你是不是有雙重人格障礙呀?”
陶君樸斟詞酌句地說:“程楚翹,昨天我的表現可能超出了一個普通朋友的關心範圍。我不想讓你有所誤會,所以我覺得對你的關心不宜再過度了。現在天正下雨是你很清楚的事實,明知下雨還要跳下車淋雨,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我想我不便幹擾。”
程楚翹氣得冷笑:“是嗎?你這麽尊重我的選擇,真是非常謝謝。希望接下來我做出的另一個選擇,你也能同樣尊重。”
一邊說,她一邊從長褲口袋裏掏出那支防狼噴霧,恨恨然地用力朝着地上一扔:“這個東西我不需要了,你留着愛關心誰就關心誰去吧。”
扔了東西後程楚翹就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徑自開車離去,急速飛駛的車輪在公路上濺出水花無數。目送她的車子飛一般駛遠,陶君樸臉上原本淡然平靜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滿滿的擔憂與無奈:她這個急性子暴脾氣啊!一不開心就發飚,連個緩沖帶都沒有。還把千囑萬咐讓她随身攜帶的防狼噴霧給丢了,完全罔顧我的警告和提醒。真是讓人擔心的節奏哇!
和信大廈十樓,電梯門緩緩打開,程楚翹寒着一張臉走出來。她剛才被雨淋濕了,現在幾绺長發猶自濕漉漉貼在鬓角。身上穿着的一件複古絲質刺繡白襯衫,雙肩與前襟處也泅成了濕潤的半透明狀蒙在肌膚上,将美好身段勾勒無遺。當她經過1003室的房門時,門縫裏那雙偷窺的眼睛睜得史無前例地大,男人一邊色迷迷地看着,一邊滿是*地咽了一口口水:媽呀!大美女今天上演濕身誘惑呢!這不是存心引誘男人犯罪嘛。
程楚翹完全沒有留意到身後門縫裏淫邪的眼神,徑自開門進了屋再重重地摔上了門。男人聽出了幾分異樣,下流地暗中猜想:咦,美女今天好像有些不爽呢。怎麽了?該不是欲求不滿吧?要不要哥過去滿足你一下?反正你的濕身誘惑也撩起哥的性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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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室的男人叫馬強,是一個電游玩家兼網絡游戲測試員,soho自由職業者。他性格內向,長相欠佳,一直得不到異性的青睐,遲遲交不上女朋友。長期的性壓抑讓他漸漸有了一些心理變态,去年開始暗中偷窺起了鄰室的單身女郎。那時住在他隔壁的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女大學生,他偷窺了她整整半年後,找機會拿走了她粗心大意忘在房門上的鑰匙,并在某個深夜欲火難耐地潛入她的房間強/暴了她。那個女大學生礙于顏面沒有報案,而是忍氣吞聲地選擇搬走了。為了避免她找人來報複自己,他也很快搬了新居。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馬強就發現了美貌驚人的程楚翹在鄰室單獨出入,頓時感覺自己撿到寶了!從那天開始,他沒有一天中斷過對她的偷窺,時時刻刻都在尋找機會下手。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經歷,他自信滿滿地認為得到這個大美女只是遲早的事。也不擔心她事後會報警什麽的,那個忍辱含垢的女大學生讓他覺得女人都要面子,對于*這種事輕易不願捅出去丢人現眼。
這個早晨,程楚翹一副濕身誘惑無極限的妩媚模樣讓馬強看得欲火中燒,恨不得馬上就把她弄到手。色心一起就收不回了,他大着膽子跑去敲畫室的門,打算她一開門就硬闖進去。只要進了屋關了門,想要制服一個女人還不容易嗎?接下來的事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聽到房門被敲響時,程楚翹的第一反應是不是陶君樸追來了。馬上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鏡前往外看,想看看他現在的神色是不是還像剛才那樣平靜得近乎面癱,是的話就不開門存心急一急他。卻見門外站着的是一個陌生男人,她遲疑了一下正想開門時,忽然想起陶君樸昨天的叮囑,便謹慎地先挂上防盜鎖鏈才打開一線門。
因為心情不好,也因為這個陌生男人長得一副讓人看了不太順眼的模樣,程楚翹看着他問得十分冷淡:“你有什麽事嗎?”
馬強沒有想到這個美女鄰居的警惕性還挺高,開門時還挂了防盜鏈,讓他沒辦法硬闖進去。只能幹笑着現編借口:“美女,我是你的鄰居啊,就住在你隔壁。我家突然停電了!請問你這邊停了嗎?”
“沒有。可能是你家電線短路了吧,打電話找物業管理處吧。”
話一說完,程楚翹就關上了房門,懶得再多理會這個所謂的鄰居。碰了釘子的馬強悻悻然地回到自己房間,不甘心地盤算着要再想個什麽辦法能夠順利進到隔壁的屋子。正費勁思索着,忽然聽到門外有人正在敲1004室的房門,他立即又小心地拉開一絲門縫查看,看見一個一身名牌的年輕女人站在外頭。
那個女人是徐瑛華,她舉手敲門時,臉微微側轉,目光似有意若無意地朝着身後的1003室瞟了一眼。馬強怕被她發現,趕緊關上了門。
細心地捕捉到了1003室那線剛剛打開又趕緊關上的門縫後,徐瑛華如獲至寶般的眼睛一亮:看來是真的呢,程楚翹的畫室隔壁果然住着一個偷窺狂。
來了畫室不到半小時,房門就被人敲響了兩回,每回程楚翹都懷着期待地想會不會是陶君樸,可是回回都失望。不過,從門鏡裏發現這回在外頭敲門的人居然是表姐徐瑛華時,她拉開大門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訝異:“表姐,你怎麽來了?”
“楚翹,你今天怎麽一大早連早餐都沒吃就走了,虧保姆阿姨還特意做了你最愛吃的幹貝粥和水晶蝦餃,獻寶似的跑去叫你起床吃點心,結果屋子裏連人都沒有。我不想讓她白忙活一場,反正我也要出門,就叫她用保溫桶裝了一桶專程給你送過來了!喏,趁熱快吃吧。”
徐瑛華一邊笑眯眯地說着,一邊把手裏的保溫桶遞給了程楚翹。表姐如此友好的态度讓她頗有些驚訝,不過訝異之餘,她想起了昨晚自己及時制止表姐差點把防狼噴霧誤當精華噴霧的事,以為是那個善意之舉感動了表姐。畢竟以她們之間失和的關系,如果她當時什麽也不做就眼睜睜地看着她誤噴滿臉辣椒水,她也只能認了。但她還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表姐顯然也領了她的情,雖然當時沒有道謝,不過從她現在的行為來看,應該是在婉轉表達謝意了。
程楚翹以為人心都是肉做的,表姐之前雖然因為嫉妒自己而做過一些出格的事,但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她知道她這個人只是有些心胸狹隘了,并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徒,那些行徑可能只是一時意氣用事。她怎麽都不會想到表姐現在的心理,已經從最初因嫉妒作崇導致的一再故意與她為敵,升級為謀財害命的念頭了。還想着表姐既然認識到自己錯了,做出了主動求和的姿态,她也不能太過拒人于千裏之外。所以,盡管她并沒有胃口吃東西,但對于表姐如此友好之舉,也還是表示感謝:“謝謝你表姐,不好意思,讓你專程跑上這一趟。”
“不用謝,我反正順路跑一趟。你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那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你坐下吃東西吧,這幹貝粥趁熱吃又鮮又甜,涼了就有腥氣不好吃了,快吃吧。”
徐瑛華把程楚翹按到屋子一角的沙發上坐下,又把保溫桶蓋拿掉,把一桶粥塞進她手裏,看着她吃了一口後,她才轉身出了門。離開屋子時,她斜瞟着又拉開了一線房門的1003室,正在關門的手只是輕輕一帶地虛掩着,并沒有真正鎖上房門。
從虛掩的房門前走向電梯口時,徐瑛華用眼角餘光再次暗中瞟了1003室一眼,唇角揚起一線不易為人察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