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刺客
這邊楚北渚渾渾噩噩地走出晏清宮的大門,回到房間取了包裹,脫下了繁雜的宦官衣物,換上了夜行衣,他沒有出宮的令牌,因此只能铤而走險偷偷潛出宮,而相較入宮,出宮已經容易了很多。
楚北渚不敢光明正大地走西華門,因此一路向皇宮的西北角走去。回頭一望,晏清宮寝殿的屋頂還隐約可見,而窗子已經掩蓋在了重重宮殿之下。
漆黑一片的夜空顯得尤其死寂,仿佛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個生靈。
突然,楚北渚腦中有一根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對危險的直覺讓他的手先于腦行動了起來,他雙手交叉分別摸向兩只手臂,卻摸了個空,楚北渚這時才反應過來,他自己早已扔掉了所有的匕首,一瞬間的恐懼讓他的汗毛倒豎,他毫不猶豫,騰空而起撲向最近的宮殿。
但淩空射出一支箭阻住了他的去路,楚北渚只能就勢翻下,将身形隐藏在箭矢射來相反的方向。
一聲尖利的喊聲劃破了夜空,“抓刺客。”
楚北渚甚至來不及思考自己是如何被發現的,便聽到四周傳來紛雜的腳步聲,還有刀劍出鞘的聲音。
而他顯然已被盯住,先是一波箭矢撲面而來,躲藏的地方很少,因此楚北渚只能狼狽地躲藏着。
一波箭矢過後,楚北渚僥幸沒有傷到要害,只是腰側被輕輕地劃了一下,但随後持刀的飛龍衛瞬間圍了上來。
飛龍衛顯然與一般的烏合之衆不同,他們訓練有素,擺出陣型,将楚北渚圍在其中,
他借着這一撲的沖力在宮牆上踏了兩步,手扒住屋檐,翻身上了房頂。他順着屋脊飛奔向宮外,內兩層飛龍衛持刀,外兩層拉弓。這樣四層的陣型,一層有缺口時,二層迅速補上,三層射箭後搭箭時,四層又迅速填補,層層疊疊而無窮無盡。
飛龍衛統一配備了滇南苗刀,這種刀自重極輕,刀刃細長,微帶弧度,刃開的極其鋒利,月光在上面反射,映出森冷的寒光。
楚北渚空着一雙手,但并不退縮,赤手空拳直接迎上了劈來的一刀,雙臂交叉呈格擋狀,就在對方以為楚北渚要上演空手接白刃時,楚北渚卻一個後仰,腰彎成極限,腳下順勢一滑,險險地從兩把刀的刀鋒中擦身而過,轉眼繞背了一名飛龍衛。
楚北渚就着彎腰的姿勢,繞過他的手肘,拉住的關節相反一擰,飛龍衛手中的刀便脫手,被下方的楚北渚恰好接住,楚北渚緊接着一個滑鏟,就進了第二個飛龍衛的身,随後兩刀相交,楚北渚持刀順着刀鋒向上滑,邊直起身邊将刀鋒送到那飛龍衛胸前。
但飛龍衛陣型不亂,依舊保持着圍追堵截之勢,同時更多的飛龍衛也源源不斷地趕來。
楚北渚不擅使長型兵器,況且他身材瘦弱力氣不大,提刀搏殺一刻便覺得有些吃力,這時他已身中兩刀,劇烈的搏鬥加速了血液的流出,因此再這樣下去,他還未被捉住,自己先體力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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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楚北渚決心放手一搏,他扔掉了手中的刀,從袖口暗袋中摸出唯一一個柳葉刀片,先是淩空一個躍起,論輕功這些飛龍衛是斷斷不如他的,因此外層弓箭中果斷放箭,試圖阻斷楚北渚一躍之力,将他壓制在地面。
但楚北渚等的便是這時候,在淩空的狀态中,他用盡全力在空中調整自己的姿态,躲過了射向要害的幾箭,勉強從箭雨的縫隙中穿過,但這時他騰空的距離已經不夠他躍到屋頂。
楚北渚咬緊牙關,在飛速射來的箭雨中緊盯着一支箭,竟用小腹直接接了上去,射出的箭均帶着雷霆萬鈞之勢,他咬牙忍住箭頭插入身體的疼痛,借着這份力度硬是又向前飛了一丈遠。
憑着這一丈的距離他勉強夠到遠處宮殿的屋脊,手中刀片的尖端緊緊地卡在脊獸的縫隙中,承受着整個身體的重量。楚北渚身上唯一的刀片被他緊緊握在手中,從手掌外側露出一點,手掌中的血液順着刀片不斷地流下來,他仿佛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直到這時,楚北渚才來得及緩一口氣,這一個呼吸的工夫,手掌刻骨銘心的疼痛迅速彌漫了全身,他甚至能感到刀片完全嵌入了掌心的肉中。
眼看下一波箭雨就要到來,楚北渚已經拼死一搏,他單手吊在空中,,伴着一聲壓低的嘶吼,他手臂不動,雙腿前後蕩了一下,整個人後彎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用腰腹的力量和柔韌的筋骨,将自己甩上了屋頂。
這一系列動作在他的感受已經是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然而在飛龍衛眼裏仿佛一場行雲流水的表演,讓人目瞪口呆。
從楚北渚起跳的一瞬間,在空中盯準一支箭,躲掉其他的箭,并将這支箭對準自己身體上沒有要害的部位,在中箭的同時控制方向使自己落到準确的位置,這期間但凡有一絲差錯,他都會直接命喪當場。
雖然兇險至極,但看上去射出的箭仿佛被牽引着主動避開了楚北渚,而他借力的一瞬仿佛踏空而行般震撼,出神入化的輕功讓他看上去像從天而降的神祗。
這邊打鬥的聲音實在是過大,因此吵醒了尚在醉意中的盛衡,他剛只睡了不到一個時辰,現在醒來時頭仿佛被馬車碾過一般疼痛難忍。
盛衡扶着頭從內拉開寝殿的門,外面守夜的宦官看着盛衡出來,瞬間吓得臉色蒼白:“陛下請先進殿,這宮裏進了刺客,陛下請保重龍體啊。”
盛衡昏昏沉沉的腦袋反應了好久,才一點點明白這句話,“什麽?有刺客?朕怎麽不知道?”
那小宦官內心吐槽,陛下您要是見到了,可還有命活着,但面上不敢有一絲不恭敬:“陛下真龍之體,自有上天庇佑,賊人自是近不得陛下的身。”
盛衡掐着眉心,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這宮裏如何進來的……”
仿佛一道驚雷劈醒了盛衡,說道刺客,這宮裏一直就住着一名刺客,他一個激靈:“快,快傳柳無意。”
盛衡話音未落,就看柳無意遠遠跑來,身後還帶着一隊飛龍衛:“見過陛下,內宮中有刺客出沒,請陛下速速進殿,臣在此守衛陛下。”
盛衡看着柳無意的樣子便明白了半:“是不是楚北渚,那個刺客?”
柳無意一臉正色:“正是,請陛下保重龍體。”
“誰,誰讓你們殺他的!”
柳無意擡起頭來看着盛衡,一臉震驚,“陛下,是您下旨說一旦發現他在宮中行跡可疑,便命立即抓捕。”
盛衡想起了自己在楚北渚剛進宮時說的話,他只記得自己曾經的安排,但後幾日忙碌起來,便忘掉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他憤憤地用拳頭砸了一下掌心:“好一個形跡可疑,他怎麽行跡可疑了?”
“回陛下,楚北渚身着夜行衣,背着包裹,顯然欲行不軌之事,被暗衛發現,現飛龍衛正在抓捕中。”
背着包裹,身着夜行衣,這不正是要離宮?
盛衡腦中一團亂麻,今天白日裏一切還都好好的,為何轉眼他就要離開。
“陛下?”柳無意看盛衡不說話,便試探地問了一聲:“可還要抓活的?”
随着夜風吹來,盛衡的酒氣漸漸被吹散,他找回了一些酩酊大醉時的記憶,自己剛剛是不是叫了他真實的身份?
盛衡越想記憶便越清晰,他真真切切地在喝醉時叫了聲“北渚”。
“蠢!愚蠢!”盛衡咬着牙罵了兩句,之間眼前的人頓時跪倒了一片,整整齊齊地喊道,“陛下保重龍體。”。
只有盛衡知道他罵的是自己,但看着眼前一片跪着的人,他也沒了更大的脾氣,只能對着柳無意将剩下的火氣發出來:“快叫飛龍衛收手放人。”
柳無意再如何疑惑也不敢抗旨,使個眼色讓身邊的飛龍衛跑去傳令,自己則守在盛衡身邊。
“陛下……”小宦官小心翼翼地開口,“陛下還是先進殿內吧。”
柳無意跟着道:“是啊陛下,還是先回去吧。”
盛衡在殿門口站了許久,酒氣和怒氣都吹散了,也知道自己在這沒有更大的作用,終于是回了殿內。
此時他已經再無睡意,坐在桌旁生着悶氣,其實盛衡都不知自己在氣的究竟是什麽,是飛龍衛的擅自行動,是自己忘了曾下過的聖旨,還是最開始的決定。
他視線落在了床邊小幾上,上面放着一只白瓷碗,盛衡走過去端起碗,發現碗中原應盛着一碗醒酒湯,現在已經就剩下渣滓。
盛衡頓時又回憶起自己酒醉時的畫面,楚北渚艱難地扶起他,試圖喂他喝下醒酒湯,而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卻叫了一聲北渚。後面的事他則一絲印象都沒有了,因此只能憑借想象猜想楚北渚當時有多難過。
若說他對楚北渚的情感,盛衡是會堅決地否認的,但他全部的同情與心疼都來自于楚北渚對他的的情意,盛衡長在深宮,從小感情細膩,即便登基成為帝王避免不了手段狠辣,但心中仍是容易對他人的情感産生共鳴。
因此楚北渚的心情他能感受到,但當這份絕望是因他而起時,盛衡的心底便不可避免地開始愧疚。
跑去傳旨的飛龍衛這時回來了:“回陛下,臣等無能,那賊人身負重傷,已經逃出宮去。”
柳無意只見盛衡一身的怒氣瞬間平息,剛剛似乎還有狠狠地摔下手中的碗,現在卻輕輕地放下,他輕輕嘆了一聲:“活着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北渚第一次受傷,放心,以後會不斷受傷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