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啓程
直到出發前的最後一次合樂訓練完畢,俞游歌依然沒覺得自己後天要去參加的是冬奧會,感覺上好像和之前參加其他比賽時候沒什麽區別。哈維教練在合樂完事之後,還是會給他挑毛病,眼神的落點,肢體的伸展幅度,用刃弧度的控制,還有臨場跳躍配置的選擇,事無巨細地交代一個遍。如果非說和平常有區別的話,那麽就只能說,哈維教練的話确實比平常更多了一點,還數次強調一定要保持心态上放松平和。
一通叮囑完事,哈維拍拍他的肩,讓俞游歌抓緊最後一天時間好好休息,收拾行李的時候不要忘帶東西,也要管住嘴,別亂吃東西。
俞游歌一邊擦汗一邊看着自己的教練,生出了一種哈維大帥哥原來也可以很慈祥的錯覺。
他回到休息室,換了鞋換了衣服,把東西一件不落全部收拾好,正準備離開,突然有人敲響了休息室的門。俞游歌以為是艾琳來催他了,沒想到開門一看,是俱樂部裏的青年組小選手們站成一堆,正目光灼灼地仰頭看他。
小威廉作為打頭陣的,邁步上前,拿出了藏在背後的一枝玫瑰花,說道:“我們去不了現場,所以就決定提前把這枝花送給你,我們都覺得你一定能拿到金牌。”
俞游歌懵懵地接過了花,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就聽到後排的一個小女單有點害羞地輕輕問他:“我可以抱抱你嗎?”
小女單話音剛落,她的同伴們也紛紛響應,争先恐後地求抱抱。
俞游歌索性雙臂一展:“來吧!”
小選手們一個接一個地上前和他擁抱,一個接一個地為他送上自己的祝福。
俞游歌聽着大家的每一句話,有簡簡單單的“加油”“你一定可以的”,也有說“我還沒見過奧運金牌呢,你要拿回來給我們看看呀”,還有相當直接地表白說“我超級喜歡你”。最後小威廉抱着他,在他耳邊說,“你可是我最強的目标,你可不能輸啊。”
俞游歌心裏的那些壓力突然就散開了一些。離冬奧會一天一天越來越近,身邊的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樣,也許是為了給他減少外部壓力,開始避免對他提起冬奧金牌、世界紀錄和獲勝期待。可是越是閉口不提,俞游歌的壓力就越大,他不自覺地就會開始胡思亂想。直到這些小選手們直言不諱地把奪冠願望說出口,俞游歌才稍稍解脫了一點。
原來大家還是對我有期待的。
和小選手們告別之後,俞游歌背好了背包,關好了休息室的門。他路過俱樂部的獎牌牆電子屏的時候,駐足看着奧運會那個分欄。
鳳凰俱樂部還是一個年輕的崽,成立時間不長,這個分欄上只有“2039年第二十八屆冬奧會,銅牌得主,維伊爾·克羅恩”這一行字,顯得尤為孤單。俞游歌看着電子屏上,師兄那張冬奧自由滑結束姿勢的照片,他穿着修士服,眼睛低垂,雙手握在胸前來模拟手握十字架的姿勢。
白駒過隙,恍如隔世。
俞游歌最初是認認真真把師兄當成一個值得競争的對手的,可惜他明明還可以在賽場上拼個三五年,卻說退役就退役,只肯在商演上露面了。
Advertisement
“枉我還期待你休息個一年之後,我們倆還有機會同場比賽,”俞游歌手指點上維伊爾的名字,“這次比完之後,我的名字肯定也會出現在這裏的。”
俞游歌和艾琳剛一到家,迎面就看到客廳裏四個行李箱排成了一排,徐楠就蹲在這一排箱子前,清點着他倆的必帶物品。她聽見門響,知道是倆小孩回來了,也沒站起來,直接雙腿一伸,坐在地上跟他倆說:“本來我是想後天就跟着你倆一起去東京的,結果托馬斯打電話來說,他出差結束正好能趕上你們倆的個人賽,所以我倆商量了一下,決定一起去看你們倆的個人賽,我就不去跟全程了。而且于非不是也要随隊一起嗎,他在我就不擔心了。”
“那你們倆幾號到啊?”艾琳問說。
“那就不能告訴你們了,本來托馬斯還想偷偷去看比賽的呢,省得讓你們分心。”
“那你們待到什麽時候啊?”俞游歌接着問。
“我倆跟你們一起回來,閉幕式之後吧。我看了賽程安排,男單和冰舞結束的都早,我們還能一起在東京逛一逛。”
俞游歌和艾琳對視一眼,表示對這個安排沒有異議,非常完美。他倆看着那四個大箱子就替徐楠頭疼,蹲下來想要幫她一起收拾,卻直接被敲了頭。
“去去去,你倆該幹嘛幹嘛去,別給我添亂,淨往行李箱裏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兩個人無奈攤手,只得把收納大權交給了家裏的唯一女主人。
俞游歌他們是跟着國家隊的大部隊一起出發去東京的,航班定在了下午一點鐘。一大早去冰協總部集合的時候,還有些陰雲密布,二月份的風還是會凍得人瑟瑟發抖。他一上大巴車,就看見程于非了,他沒和後勤組一起坐在後排,而是坐在了挺靠前的位置。程于非看見他上車了,眼睛亮了一下,沖他招招手,拍了拍自己旁邊那個特意空下來的靠窗的座位。
俞游歌美滋滋地坐過去,問他程哥:“你怎麽沒去他們那裏坐啊,你一個後勤人員,居然搶我們選手的位置。”
程于非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他們不讓我坐後排啊,我好可憐,求你收留呗。”
俞游歌聽這話,扭頭悄悄從座位之間的縫隙往後看,正撞上後勤組醫療組的大哥大姐們裝作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只有肖恩教授相當坦然地沖他揮了揮手打了個招呼。
“哇,他們可真能搞。”俞游歌發自內心感嘆着。
“不管他們了,你昨天睡得怎麽樣?”
“睡得相當好!我本來以為會激動得熬個通宵,結果一沾枕頭就睡了,而且居然一個夢都沒做。”
“挺好,等到了奧運村,希望你還能接着一夜無夢。”
“你可別奶我了,你不知道我們花滑圈毒奶很出名的嗎。”俞游歌一撇嘴角,覺得這哥是在諷刺他。
“行吧,不奢望你一夜無夢,希望你能夢夢我。”
“哎,你這人真的是......”俞游歌猝不及防又中了招。
程于非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眼看車子發動了,也就不再開口逗他了。
大巴車剛開動沒多久,早上還遮天蔽日的雲就開始裂開了一點縫隙,車窗外視線可及的地方,從雲的縫隙中露出了一縷藏在後邊的陽光。這陽光就像是程于非小時候聽過的古代小話本裏的故事,某家小小姐元宵節之夜手裏提着的紙燈籠,就會在路上灑下這樣的一縷光,她就靠着這光一路尋回通向自家宅子的路,不過她可能會在巷子的拐角處撞到某位小少爺,紙燈籠落地,撞散一籠黃澄澄的亮光,落在腳下古石板的路上。
程于非看到的這縷陽光,正灑在沿途的小村莊上,雲的縫隙越裂越大,這縷光所及的範圍也越來越廣,變成了一束光,一片光......窗外開始起風了,吹開了他們頭頂的天空上最後的一點雲,天光終于大亮了。
俞游歌興奮地回頭跟程于非說:“天晴了!連老天都不舍得讓我們在陰天的時候出發!”
程于非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他看着俞游歌的眼睛想,小少爺和小小姐撞散的那籠燈籠火,落在這雙眼睛裏了啊。
肩負着更新個人主頁任務的工作人員在車子到機場的時候提前下了車,下車之前她囑咐着先讓選手們先下車,讓她拍幾張選手們的照片,好發在網上。
程于非在俞游歌下了車之後,挪了一下,坐到剛剛他坐着的靠窗了位置,撐着下巴透過車窗探頭往下看。俞游歌正和隊友們勾肩搭背地拍合照。
肖恩教授也從後排坐過來,跟他一起探着頭湊熱鬧。他感嘆說:“這幾天我是真的能看出來你們感情很好了,可是你們是怎麽做到能憋了這麽久不說開了的,不怕人家跑了嗎?”
“不怕,我們之所以能把這四年撐下來,一是因為這屆冬奧會,第二大概就是因為我們真的想把自己變成一個足夠優秀的人,讓自己有資格能毫不膽怯地站在他身邊。”
“好吧,奧運會對一個運動員來說确實是最重要的事了,也是難為你了。不過這次完事之後可別再拖了,你倆可沒有這麽多的四年能磨的。”
“當然,所以我才要借您的風跟過來啊。”
“哎,客氣客氣,畢竟你是我這幾年唯一帶着的研究生,我紅包都給你們準備好了。”
“您下手可真快。”程于非沖着自己這寶貝教授雙手抱拳,比了一個佩服的手勢。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差點把國家隊這些從選手到工作人員們熬脫了一層皮,在一衆閑到眼神呆滞的普通人中,兩位顧問簡直清新脫俗。他倆一路上只睡了一覺,接着就搬出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讨論課題,神采奕奕,絲毫不累,引得衆人一番贊嘆。
就在大家瀕臨無聊到崩潰的邊緣的時候,飛機終于降落到了羽田機場。
一行人提完行李,還沒走到機場大門,遠遠地就看見了巨大的一個奧運五環标志的雕塑杵在正中央的那個出口。這些人興奮不已,互相招呼着快點去合影留念。選手們和工作人員們聚集在五環标志前,整理好了自己的隊服,拍了兩套大合照。
沒過一會兒,俞游歌就在個人ins上發了一張國家隊選手們的合照,留言寫道:東京,我們終于到啦!後邊還跟了一串楓葉的圖案。
隔了幾分鐘,程于非也在自己的私人朋友圈裏發了另外一張合照,選手們和随隊工作人員們一個不少,他什麽也沒寫,只留了一個紅色愛心的表情。
幾秒鐘之後,程于非刷到了一條評論,是迪蘭·懷特發的。
這位大哥怒吼:“程于非你這個混蛋!說好的VIP觀衆席陪我呢!你居然抛棄我,要自己去近場觀賽了!你這個大騙子!”
程于非火上澆油回複道:“我可以幫你要西園寺選手的簽名喲,不用客氣。”
他收好手機,等着其他人自拍完畢。俞游歌站在五環旁邊,猶猶豫豫想要伸手摸一摸這個标志,糾結了好幾次,也許是覺得這種孩子氣的舉動可能有些丢人,不過幾番掙紮之後,他還是把手放了上去。
俞游歌摸到五環雕塑之後,超興奮地朝程于非跑過來,拉起他的手,把自己摸完五環的那只手握了上去。
“程哥,我摸到奧運五環了,我終于有了我是去參加奧運會的實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國外的體系和國內我們能了解到的體系是不一樣的,他們可能更加看重的是俱樂部那邊,很少聽說國家隊怎麽怎麽樣。所以這裏關于團隊體系啊人員啊,還有各種俱樂部和冰協之間的協調配合,都是我自己想象的,應該不太影響閱讀,大家看看就好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