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轉眼就近年底,這一個多月裏納蘭珏漸漸少回來了,她時常歇在公署裏,聽弟弟說納蘭珏做事還算踏實,大錯沒有犯過,偶爾有三兩小錯也只是因為生疏的緣故,稍一指正就改了。
銀耳在過年前将給慕良的聘禮辦妥了,找了人偷偷送進了千歲府,蘭沁禾跟着一起去的,把十五個箱子擡進了慕良的院子,彎着眼眸對他道,“看看喜不喜歡?”
平喜将箱子挨個打開,慕良看後一愣,“娘娘,這是……”
箱子中清一色的瓷器玉器。
蘭沁禾抿着唇笑,“我聽說九千歲沒有別的嗜好,就喜歡在家裏抛玉砸瓷。”
慕良雙眸微睜,猛地低頭請罪,“臣日後一定改。”
“改什麽呀,我都給你買來了你還改。”蘭沁禾拉着他的手進裏屋,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慕良的手都冷得像冰似的。
她一邊拉着慕良進屋,一邊讓人搬了一箱進來。
“這一箱放在這兒,你現在就砸,讓我也見識見識九千歲發威的模樣。”
蘭沁禾心心念念着不怒自威的冷面千歲,可惜她總是和慕良相處的時間太少,這人在她面前也總是木頭似的呆愣。
慕良哪裏趕在蘭沁禾面前砸東西,他露出哀求的眼神,“娘娘,臣如何敢砸您送來的東西。”
他是經不起這種玩笑的,蘭沁禾也就不逼他了。
她清退了屋裏的人,低頭握住了慕良的手,那十指冷玉一般,看多少遍都不會膩,随随便便的一個動作都使人舒心。
蘭沁禾看了兩眼,從袖中取出一枚打好的紅玉扳指戴到了慕良左手拇指上。
慕良愣了愣,低頭去看那只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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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玉要用美玉配。”蘭沁禾看着慕良的手,愈加滿足了。
“我已經将聘禮送來了,你還有什麽想讓我做的?”
慕良紅着臉搖頭,他忽地有種自己是深宮寵妃的錯覺。
難怪那些娘娘們就算什麽都不缺,可得到了皇上賞賜的一塊玉佩、一盤糕點也會歡喜異常。
若是他來說,只要能得到娘娘賞賜的一笑,他也就能歡喜好幾日了。
“這是你說的。”蘭沁禾逼近了慕良,伸手撫上了他的側臉,杏眸中柔光似星碎,唇畔處溫存如月芒。
“公公什麽時候還我嫁妝?”
慕良呼吸一滞,他從來都知道西寧郡主是極美的,她像是塊美玉,天然去雕飾,不需要多少粉黛就足夠入畫。
相由心生,蘭沁禾的溫和裏帶着書香,藏着堅強。
她比尋常的大家閨秀多了份見過潦倒的沉穩,又比窮苦女孩多了些王侯貴族的矜傲。
她吃過殘羹冷炙,也飲過玉液瓊漿,披過一身麻衣,也穿得了绫羅。這樣的人無疑是可怕的,她擁有着一切,也善用着一切。
當她決定愛一個人的時候,她便能調動所有,使人覺得日轉星移,什麽都比不上她的一颦一笑。
譬如慕良。
歸根到底他和納蘭傑一樣,昏昏沉沉地溺在蘭沁禾的身旁,像是落進了稠蜜裏的蟲子,甜得扇不動翅膀。
蘭沁禾另一只手按上了慕良的玉帶,她指尖勾住了邊緣,一下又一下,露骨卻又克制地輕敲。
“我可以……取走你的嫁妝了麽。”
她的語氣并不是不容置疑,只要慕良表現出為難,蘭沁禾馬上就會後退,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可慕良又怎麽會為難呢,他咬着舌頭,怕自己一張嘴就是難堪地呻.吟。
只是蘭沁禾靠近,就足以讓他發軟戰栗。
他很快點了點頭,緊張地不知道手要放在哪裏。得到了答案的蘭沁禾眼眸一亮,她牽起慕良的手,俯身低頭吻上了那蒼白的指尖。
這個吻細碎而纏綿,甚至比直接相濡以沫還要旖旎。
……
蘭沁禾第二日從千歲府離開時,天還未亮。
她回到府裏以後連喝兩大碗茶,胸口依舊打鼓似地砰砰亂跳。
雖然在慕良面前強裝了鎮定,可她心裏的慌亂不比慕良少。
回想起昨夜的事,蘭沁禾猛地把臉撞在了桌子上。
慕良……慕公公……
那人還說什麽去學了舒鈴,到頭來連衣袋都抖抖索索得解不開,在床上也只會不停地喊娘娘。
蘭沁禾被人叫了一輩子的娘娘,她從來不知道這兩個字能被叫出那樣的韻調來。一開始還像是奶貓求食,細細的帶着甜味;到了後來累了,便像是病榻上的美人一般,沙啞中滿是勾人。
蘭沁禾又給自己倒了一整碗茶灌下去。
慕良那個模樣,根本沒有她害羞的餘地,她要是表現的弱氣一些,恐怕就剩兩人臉紅相對,什麽都做不下去了。
又是一碗茶。
害羞歸害羞,蘭沁禾已經在盤算下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了。
食髓知味,她比以前更加惦記慕良了。
正不停喝茶冷靜,外頭有丫鬟敲了門,“主子,三小姐來了,在外面等着您呢。”
蘭沁禾回神,這才發現她已經坐着思念慕良了快兩個時辰,這會兒天已大亮,今兒她約好要陪妹妹去藏珍閣買過年戴的首飾。
她起身理了理衣裳,快步走去門外,蘭沁酥已經等了好些時候了,她見蘭沁禾出來,軟着身子就要姐姐抱,“我還以為姐姐為了見我特意打扮了一番呢,叫人家好等。”
蘭沁禾接住了妹妹,她手搭在小姑娘的腰上,稍稍一碰就問,“你是不是又清減了?”
感覺比秋獵時又瘦了一圈。
“都是姐姐不好。”蘭沁酥膩在她肩頭,撒嬌抱怨着,“姐姐都不常回來看看酥酥,酥酥一個人吃飯怪沒意思的,這幾日就懶了。”
旁邊的倚沐訝異擡眉,主子前兩天還想吃羊排,可又念着說自己胖了一定要控制飲食,不許院子裏任何人吃肉,免得勾得她聞着味道。
這會兒又成懶得吃飯了?
不過主子在外說話總是一天一個樣,對着每個人說的內容都不盡相同,她也沒資格過問就是了。
若是往常妹妹這麽說,蘭沁禾哄兩句就過去了,可她昨晚剛剛采了花,神經還繃着,回想起來這兩個月她都只心心念念着慕良,似乎真的把妹妹抛到腦後了。
她于心不安,拉着妹妹的手道歉,“是我不好,馬上過年,姐姐一定多多陪你。”
“現在就要姐姐陪。”蘭沁酥歪在蘭沁禾懷中,仿佛蘭沁禾是她的骨頭,只要稍稍一抽她便站不住似的,吐出來的字又甜又嬌,“姐姐坐酥酥的車子。藏珍閣那邊已經備着了,一會兒買完東西酥酥還要去飨靈樓吃飯,咱們快些。”
她說着同蘭沁禾的右手五指相扣,拉着那只手貼上了自己側臉,親昵地蹭了蹭,“姐姐今日可只許看着酥酥一人。”
女子領子上粘了一圈白色的狐貍毛,她鬓上綴滿珠翠,臉上一對狐貍眼上了精致的粉妝,此時滿心期翼滿眼歡喜地望着蘭沁禾,真像一只剛下地的小狐貍,毛茸茸地追着母親的尾巴要叼。
蘭沁禾還能說出什麽拒絕的話呢。
雖然酥酥有些事确實讓人心憂,不過好在她們家不似別的富貴家裏,幾個姐妹兄弟天天為了一點小事勾心鬥角。整個蘭家上下和氣,妹妹又同自己一心,這便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她帶着妹妹去了藏珍閣,蘭沁禾是懶得買衣服的,衣服首飾這些都由蓮兒拟了單子置辦,辦完之後交給銀耳核賬,每個月花多少錢、買哪幾件都有定量。要是她突然另拿了錢去額外買,少不得又多出些麻煩的程序。
前兩日蘭沁禾剛收了今年郡主的俸祿,懷裏有張一千兩的銀票,正好這次出來搗碎拿回去供過年開支。
她等着妹妹挑完首飾,自然而然地去掏錢付賬。
“一共是六十一兩七錢,您是老主顧,就算您六十一。”
“好,包起來。”蘭沁禾伸手拿錢,忽地面色一僵,又在袖中翻了一遍,那個昨日她就妥帖放好的錢袋居然哪裏也找不到了。
蘭沁酥還在看別的耳墜,見那邊遲遲沒有動靜,奇怪地看了過來,“姐姐怎麽了?”
蘭沁禾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倒不是覺得沒帶錢在外頭丢臉了,而是赫然想起昨晚的事情。
千歲府,紅床暖帳。
她莫不是把錢留在了慕良屋子裏?
那人向來敏感多心,自己同他歡好了一晚,臨了居然留下一千兩的銀票,他見了豈不會認為……
蘭沁禾眉梢一抽,直想掐死自己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千兩!
郡主常來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