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馴服烈馬
這年頭,謀士縱然有一身的本領, 無奈主公是個愣頭青, 是個傻子,他能怎麽辦?
呂太子在呂國的時候, 被人捧着敬着,還有那麽多人護着,他能安安分分的當個合格的太子,但當他脫離了呂國, 進入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後,十幾年為質的毛病,全都暴露了出來。
他多疑敏感,又極其容易被人左右。江尤感嘆, 想要對付呂太子, 真是太簡單了。
只是她不僅要對付呂太子, 還要對付的不露聲色, 要讓呂太子自己往挖的坑裏跳。
“阿阮,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真的太興奮了,阿青你看到了嗎?剛剛花容大人來了, 她說王上極為喜歡我舞劍吟唱的《迎戰》,王上特別喜歡我!!”
周阮只覺得臉上熱的發燙,頭頂也熱的發燙,一想到王上說喜歡她,她整個人興奮的恨不得出去到冰水裏游一圈。
孟青哭笑不得的聽着周阮的念叨,明明是喜歡她的《迎戰》, 怎麽到周阮嘴裏,最後變成王上喜歡她了呢?“阿阮,你冷靜些,咱們藏書學院雖然贏了一局,但後來還有射箭、禦馬、禮法、書法與術數呢。”
“術數有田萌,射箭有我,禦馬書法有你,至于禮法嘛,咱們肯定是贏不過桃李學院的,這樣算下來,六局五勝,咱們必定能贏。”周阮對藏書學院充滿信心,“奇怪,原本第一場是禮法,其後是書法術數,再然後才是舞劍吟唱與騎射,怎的将舞劍與騎射提到了前頭?”
孟青心事重重的搖搖頭,自從呂太子來了後,她就一直覺得有些奇怪,“書法我不一定能比得過那些世家子,他們自幼習字,又有名士指導,而我只寫了兩三年罷了,筆法腕力均不如他們。禦馬我倒是有些把握,可這射箭……阿阮,你真的撐得住嗎?”
周阮抹去額頭的汗,“沒事的,就算我撐不住了,咱們還有其他同窗啊。你的射箭也不差啊。”
一邊說着,周阮和孟青順着奴仆們的指引,走到了校場。
孟太子的宮殿本就有校場,是給孟太子私兵進行訓練的地方,如今整個宮殿都成了藏書學院的地盤,校場自然也成了藏書學院的了。
“你們藏書學院的東西,可算上的了臺面了。”一個桃李學院的學子看了看周圍,滿意的點點頭,“之前在天上京時,藏書學院在後山,那裏簡陋的我都不敢去,路上走着,從樹上還會往下掉蟲子。”
“對啊,還有山裏的野獸跑出來,真是吓人。”
“原本此處是孟太子的宮殿,王上真是偏心,竟将這等好地方,賜給了藏書學院的賤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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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猛一看,這些桃李學院的少年各個溫文爾雅,儀表俱佳,但這世上哪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又有幾個能遵守君子作風?世人多是表裏不一,這些桃李學院的學子受過世家教育,這年頭的世家教育,可不包含尊重他人的素質教育。
出身代表了一切的年代,世家子天生就比農家子要高上一頭,聽了他們的話,藏書學院的學子,一個個都是敢怒不敢言。
“太過分了,他們不就是仗着自己出身高嗎?說出這樣侮辱人的話,還能笑得出來!他們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吧!”周阮氣的就像撸袖子上去幹架了。
“阿阮,你剛剛贏過他們,他們心中不忿,自是百般折辱于我們。”孟青說到這兒,突然提高了音量,“只是說再多又有何用?受王上重視的是我藏書學院,贏得比賽的也是我藏書學院,有些人出身高貴,自幼受教,卻連一個出身低微的賤民都比不過,輸了還作犬吠狀,卻不知此乃贻笑大方之舉,毫無風度!”
“你!你在說誰!”
“口出狂言!別以為你是藏書學院的學子,就能折辱我等!”
“贏了一局有什麽好得意的?有本事,就一直贏下去!”
想着王上和呂國太子都在,雙方也不好将争執擴大,最後兩邊嚷嚷了兩句,就一起閉了嘴,決定用成績說明一切。
誰贏誰輸,理應在戰場上見真章!
江尤和呂太子到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校場上,搭弓射箭的學子,按理說,他們還沒到,學子們應該在一旁等候,怎麽自己比上了?
站在一旁的孟雪上前來行禮,道:“前戲無甚好看,外頭冷,恐叫王上與呂太子受寒,下官便叫他們先比着了。”
呂太子不在意的擺擺手,他來這裏的目的又不是看一群小孩射箭禦馬,他是為了那匹被原攸吹上天的汗血寶馬。
江尤看了眼孟雪,孟雪雙唇緊抿,有些緊張的模樣,顯然提前開始比賽,并非如她所說那麽簡單。
“南王,那馬在何處啊?”呂太子左右張望着,躍躍欲試的搓着手。
有人上趕着找死,江尤自然不會攔着,“花容,帶呂太子去馬廄看看,順便,叮囑馬倌與侍衛,一定要看好太子,莫要讓畜生驚擾貴人。”
可不能讓呂太子這個“畜生”驚擾了她馬廄裏其他“貴馬”,那都是她養馬的希望啊。
花容恭敬稱諾,在前頭帶路。
呂太子想都沒想,就要跟着花容走,藺珏見他沒心眼的模樣,恨不得将呂太子打暈帶走!他攔住呂太子,說道:“太子,下臣與你一同前去。”
“不用,不過是簡單的馴馬,你去做什麽?在這兒與你的舊友敘敘舊,看看比賽吧。呂申,你同我過去。”呂太子想都沒想就扔下了藺珏,原攸不過說了幾句話,藺珏在他心裏的地位就直線下降了。
與原攸關系這樣好,當初原家離開呂國,他舍不得原攸這個人才,想去阻攔,就是被藺珏攔下的!是不是藺珏早知道原攸打算投靠江尤,才攔下他?
一想到因為藺珏的隐瞞與欺騙,他失去了一個名動天下的白錦公子,呂太子對藺珏就更不滿了。
藺珏此刻絲毫不知呂太子的想法,他還在真情實感的擔憂呂太子。那呂申與呂太子是臭味相投,都不是謹慎穩重的人,馴馬這種事,呂太子若死在馬蹄底下,呂申估計會跟着呂太子一起被馬踩死,而不是在旁邊救呂太子。
若藺珏知道呂太子在想什麽,怕是會被氣笑,升起任呂太子自生自滅的心。再好的修養,面對呂太子這樣的渾人,都維持不下去。
呂太子為人就是如此不堪,當初藺珏攔他時,明确說過,原家去意已決,誰去攔,誰就是要與原家結仇,呂太子在呂國地位不穩,原家即使退去,在呂國依然勢力龐大,得罪他們十分不明智。當初呂太子可是因為藺珏的這番話,對藺珏十分贊賞,認為藺珏是他的肱股之臣!
不管藺珏如何想,呂太子都帶着呂申等人去了馬廄。坐在席上,看着面前學子們的比賽,藺珏嘆了口氣,他真應該聽祖父的話,留在呂國,不要因為好奇,而來華國。
“翊君,可別怪我如此行事,在其位謀其政,你我分屬不同陣營,我只能狠心如此對你了。”
看了一會兒比賽,原攸突然對藺珏說了一句話,聽了他的話,藺珏知道,此番呂太子一定會出事了。
只是形勢比人強,藺珏一身本事,卻不占天時地利人和,這一場交鋒,他沒輸給原攸,他是輸給了愚蠢的主公呂太子。
“若太子真在華國出了事,我王一定會讨伐華國。華國剛剛經歷了一場戰争,如何能再惹上呂國?且太子與魏王交好,南王此舉,不怕玩火**嗎?”
“哈哈哈,翊君啊翊君,魏王為人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呂王為人如何,你我亦是心知肚明。”原攸有些驕傲的揚了揚下巴,“我王與其他諸侯行事不同,我王向來光明正大,做事合情合理,從不會以強權壓人。呂太子不尊南王,狂傲無禮,此番來鳳栖城,名為祝賀我王生辰,實則包藏禍心,想要加害我王,馴馬後故意縱馬行兇,此等惡徒,當場被抓,呂王難道要颠倒黑白,與華國宣戰?”
藺珏聽到最後,臉色大變,他唰的一下自席上站起,想要去馬廄看看,然而此刻已經晚了。
喧鬧已起,那匹原攸口中的汗血寶馬,載着一臉慌張的呂太子,一路奔向坐在席上的江尤。
“南王!救我啊!南王!”呂太子一邊喊着,一邊拉緊缰繩,想要控制發狂的馬,然而他那點兒力氣,能保證自己穩坐在馬上,就很不容易了。
“王上!”
“王上快躲開!!”
突如其來的變故叫在場所有人都慌了起來,只有一人不慌不忙,顯得格外突出。
江尤淡定的看着驚馬,與驚馬之上被吓得鼻涕眼淚一起流的呂太子,嫌棄的皺了皺眉,在衆人驚恐的喊叫聲中,側身躲過了烈馬的前蹄。
人們見此,還沒松口氣,就發現江尤伸手抓住了缰繩。
抓住狂奔之下烈馬的缰繩,這是非常危險的事!膽小者已經緊閉雙眼,不忍看接下來會出現的場景,甚至有人被吓出了眼淚,若江尤出了事,他們這些人,一個都躲不過陪葬。
膽小者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等待他人的尖叫與即将到來的死亡。
結果等了一會兒,除了馬叫聲外,什麽聲音都沒了,甚至連馬蹄狂奔的聲音都不見了。
幾個緊閉雙眼的人好奇的睜開眼,看見了一副永生難忘的畫面。
馬蹄高高揚起,幾乎直立,而坐在烈馬之上的,卻不是那個被吓得形态全無的呂太子。
她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衣角繡着的青龍龍身在陽光下閃爍着金色的光,雙目灼灼的望着前方。她一手拉緊缰繩,一手拎着四肢無力猶如爛泥的呂太子,唇角恣意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
她是王,華國的王,無數人心中唯一的王。
“王上,萬年啊。”原攸喃喃一句,道出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