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月洞
二人禦劍前往蓬山,雲玑道中途還問了個劍客該如何前去。陽鏡清感到自身一陣發麻發冷,便閉目運出毒氣,又是服用了數粒雪露丹。
兩個時辰後,二人在厚重雲海下降落,漸漸見到一色彩斑斓的奇山。陽鏡清心想,山上都種滿奇怪草藥,所以一片林木五顏六色,甚為鮮豔。走在林口石碑前,雲玑道見有一銅鈴,就敲了敲。
石碑發出聲響問道:“來者何人?”
雲玑道道:“景神醫,本尊是峨嵋雲玑道,我師弟峨嵋陽氏身受九幽幽蠱毒,懇請你來化解醫治。”
石碑問道:“峨嵋暗號?”
雲玑道道:“黛眉青山雲風吹。”
石碑傳來的男聲變得溫和點,道:“峨嵋貴客,恕老夫有失遠迎,請進石碑快道。”
石碑傳來一陣低沉的敲擊銅鐘聲,雲玑道先進入石碑,陽鏡清随之。二人步出石碑,只見已到一屋舍前。屋舍需要走一個彎彎的山路方能到達,二人走了一陣,見一個穿麻衣的老頭出來了。
雲玑道作揖道:“景神醫,本尊姓雲,攜同師弟陽氏來求見治療。”
景神醫揮手了下道:“雲居士,老夫深知你們是峨嵋五子,多年滅邪無數,豈會拒絕診治?快進屋內。”
草堂不大,前後兩進,他們就在偏殿等着,一個童子送來了藥茶,氣味濃郁。陽鏡清早感到口舌幹燥,不禁執起喝起來,雲玑道不斷視察着陽鏡清臉色,見陽鏡清臉色泛白,深感不妙。
陽鏡清道:“師兄莫擔憂。”
雲玑道道:“師弟,莫恃着龍氣照護,而忽視毒性。”
陽鏡清卸下面具,朗朗一笑,道:“師兄,若我如此魯莽,也不會随來。”
這時,景神醫折返,身後一個箱子淩空跟着。景神醫盤坐在陽鏡清前,把脈一陣問道:“想不到峨嵋五子,有一為龍靈,是修龍術?”後半句,景神醫表情盡是詫異。
陽鏡清道:“該不是,先父為龍。”
景神醫點點頭道:“老夫很久沒見過龍了,若陽居士不是一身龍氣,想必早斃命。九幽是魔道,修煉的是死亡鬼邪術數,毒性非南嶺一帶能比。這幽蠱毒,用的是無數修為深的怨靈和死者骨肉,再混合惡咒、五毒而成。
老夫不是不能治,卻甚慚愧的是,陽居士龍體內的毒氣邪魅需要精湛萬年的護法鏡子照出,再服下湯藥。”
雲玑道一聽,臉有難色,道:“峨嵋唯一的萬年法鏡是禁器,其餘都在滅邪時毀掉。嗯,昆侖有很多,要不我去昆侖問。”
景神醫聽後道:“不怕,百裏外的太陰洞,有一月靈,身上有月波鏡。只不過,他甚為厭惡正道,當然魔道更是厭惡。洞主是一個隐居之士,平時甚少出門。我與他有些交情,不如陽居士獨自前去請用他的月波鏡。我瞧陽居士面若冠玉,儀表堂堂,到時候謙虛些,洞主該不會拒絕。”
陽鏡清一聽笑着問道:“洞主是女居士?”
景神醫微笑搖頭,然後道:“此是蓬山令牌,此是地圖,此是丹藥。”這是案幾上冒出三樣東西,景神醫道:“待找出毒氣,陽居士必定要逼出來,再殺死邪魅。然後,每兩個時辰服下一粒,十日後身體還不舒服找我吧。”
陽鏡清作揖道:“感謝景神醫指點同救助,晚輩定必記下神醫大恩。”
景神醫樂呵呵笑着道:“不必了,江湖誰不知峨嵋五子是俠?老夫治俠,俠救世人。”
雲玑道和陽鏡清再次道謝,閑聊三兩句就道辭。
在蓬山石碑外,雲玑道道:“陽師弟,我們去吧。”
陽鏡清道:“師兄不用随我去吧,按地圖走,不會迷路。”
雲玑道搖頭嚴肅道:“我一定要跟着你去,不然你溜掉,我難以跟師叔與孤海居士交代。”
陽鏡清道:“我師父,孤海老人,與峨嵋交情深?”他很少跟五子深聊以前的事。
雲玑道道:“我見過孤海居士數次,他是個法力武功頂尖的俠士,也見過你小時的模樣,十足頑童。孤海居士舍身封印龍血瞳球,你亦為此犧牲大半真氣,峨嵋豈能棄忠義不顧?”
陽鏡清一聽,咧嘴笑道:“想不到小時候已偶遇師兄。”說畢,二人禦劍前去太陰洞。
半個時辰後,到了太陰洞石碑前,雲玑道道:“既然洞主不甚喜正道,我就不随來。我遣人在鳳天樓等你,有事傳音訊去鳳天樓便可。”
陽鏡清道:“好的!師兄別等我了,我治好後,就去鳳天樓面見師侄,你看可好。”
雲玑道一聽,重重點頭。陽鏡清又問道:“這太陰洞主不喜正道,你不生氣?”
雲玑道道:“有什麽好生氣?有喜歡自然有不喜歡,峨嵋并非大門宗,不強求人人愛峨嵋。”
陽鏡清自是明白他在暗嘲昆侖派,他道:“師兄胸襟真廣。”
雲玑道揮手了下,瞬移回去。
陽鏡清見太陰山山清水秀,種了大片竹林,鳥聲甚為有趣,不乏小型走獸蹿過草叢,一片祥和。他割下手臂,抹血到石碑,卻發現石碑不能進去,石碑以外的入口也不能進去。
此時石碑有面鏡子,嗖一聲在地下冒出,對着陽鏡清照着。
陽鏡清對着鏡子作揖,朗聲道:“拜見太陰洞洞主,小弟是景神醫推薦來的病人,求洞主月波鏡一照。”
石碑傳來一把缥缈的聲音道:“令牌放入石碑。”
陽鏡清聽他指使,将令牌投入石碑,石碑碑面幻化成水面,發出一聲“咚!”令牌似是跌落水潭。
石碑道:“請進石碑。”
陽鏡清腳踏進石碑,他一下子跌落隧道,連爬帶滾到一地宮走廊。陽鏡清見漆黑走廊,唯有前方一石室有藍光,就走前去。
步入偌大石室,只見一個銀發男子正在盤坐在一石椅上,頭頂上的大石雕飾滲透出藍光。男子散發出寒氣,陽鏡清見他五官精致,卻冷魅得很。
太陰洞洞主明月卿緩緩睜眼,見到陽鏡清一時愕然,然後直撲陽鏡清去。明月卿重重摟着他道:“鏡清你回來了,你果真沒死……百年了,你沒死,你為何不認酒壺?你的酒壺兄同是大失真氣了?……”
陽鏡清給突如其來的美男子緊緊摟着,一時帶點結巴道:“洞主,我們認識的?”
明月卿推開點他,一下子打落他的肩膀道:“戲弄我是吧?”
望着風标俏倬,漫漫靈氣的明月卿,陽鏡清呆呆搖頭道:“我陽某,太陽的陽……陽某何時有幸結識俊美仙靈?”陽鏡清還發現明月卿雙眼瞳仁色是湛藍似蔚海。
眼見陽鏡清表情詫異,明月卿燦然一笑道:“口甜舌滑。失憶了,性情依舊,這也好。”說畢摸了摸陽鏡清額前幾绺頭發,道:“我是你的摯友,明月卿,我倆被昆侖派首席侯法護冤殺到忘川。幸好是,我們在忘川前茍活,最後我修成靈,你亦修成靈。你可知自己是龍麽?”
陽鏡清聽到居然是天下第一宗首席殺自己,不禁頓了頓。他見明月卿又摟緊自己,輕輕拍着對方背部,此刻親密感和熟悉感湧上心頭。
明月卿久久才松下來道:“我以為一輩子再不能見你,你可知腰間的酒壺為了挽救我們的內靈,真氣大失?”
陽鏡清取起百年來都帶在身邊的酒壺,搖搖頭。明月卿解下陳舊的酒壺,酒壺輕輕地活動了下酒壺嘴,又無力地躺着在明月卿手心,他道:“另一酒壺在晶石中修道,若見另一酒壺歸來,想必恢複迅速。”酒壺瞬間在他手上消失。
陽鏡清忍不住盯着明月卿,又腼腆地問道:“我什麽時候有幸認識你?”
明月卿微笑地道:“百年多年前,瓊臺山下黃鹂鎮。”他湊近問道:“你中毒了?怎麽氣息不佳?”
陽鏡清道:“中了九幽幽蠱毒,想借洞主的月波鏡照出邪魅。”
明月卿瞪了下他,問道:“你不願喚我名字了?”
陽鏡清詫異了下,随即靠近嬉皮笑臉地道:“月卿。”明月卿推開他點,禁不住笑意,等了很久的人,出現了。
二人盤坐護法器鎮中,陽鏡清想起很多剎那的回憶碎片,情不自禁地捉着他的手道:“月卿。”
明月卿望着他嚴肅的表情,微微笑着,取出月波鏡道:“莫亂動,待會邪魅出來時得消滅。”
陽鏡清點頭,無極劍浮起,明月卿取出月波鏡,鏡子照落陽鏡清身上,一個灰黑骷顱邪魅在鏡子中游走。明月卿念咒,月波鏡吸出邪魅,一縷灰黑煙霧在陽鏡清上腹緩緩出來,灰煙嘶叫着,恍惚正受着酷刑。
一縷巴掌大的灰煙成了個骷髅煙霧人,冒着猩紅的雙眼,見到有月波鏡,迅即飛撲去陽鏡清。
銀虹一揮,灰煙消逝。
陽鏡清服用景神醫的丹藥,明月卿取了一粒放在鼻子聞了聞,道:“幸好你成了峨嵋弟子,不然景神醫不願意治你。”
陽鏡清露出使明月卿寬慰的笑意,然後累得一頭栽落明月卿的懷內。明月卿拍了下他道:“不是失憶了麽?”陽鏡清用着殘存的意識“嗯”了一聲。
想起在忘川,陽鏡清蜷縮着他,怕他飛奔去忘川口,明月卿趁陽鏡清昏睡,輕輕親吻上他的額頭。
昏睡大半天,陽鏡清在晚間醒來,見自己身處在一草堂卧廂內。卧廂多用竹來裝飾或作家具,牆上挂了兩幅水墨畫,桌上有一埙。他揉了下眼睛,想起自己躺在太陰洞一屋舍中,又想起明月卿一些事。
陽鏡清下床,步出卧廂中堂,見到明月卿正在替一燕子治療着。明月卿見到他就擡頭道:“醒了?我熬了些補身湯藥,景居士寫給我的。”他在揮了下手,案幾冒出,一鍋湯藥和糕點冒出來。
陽鏡清道:“勞煩了,月卿。”
明月卿瞪了他下一下,走到門前,将燕子放在籠中,道:“呆幾日你就能飛了。”
望着他一頭銀發傾瀉,雙眼是湛藍,陽鏡清喝着湯藥問道:“月卿的頭發怎麽變了銀白?”
明月卿道:“忘川是極寒之地,我又在湖泊中成靈,故而頭發變白,雙眼成藍。”
他盤坐在陽鏡清一邊,夾了片紅糖藕片吃。陽鏡清用衫袖抹了下嘴邊,又摸着那順滑的銀泉問道:“那你身上有傷麽?”
明月卿搖頭。
陽鏡清見到腦海中徘徊不去的身影出現,心內的喜悅洋溢在他雙眼中。明月卿見陽鏡清熱情又腼腆凝視着自己,想起黃鹂鎮,陽鏡清經常這樣偷望着。
除了彼此都褪去了及冠的稚氣,眼神變得成熟,容貌卻沒有歲月殘留痕跡。
注意到藍魅月出來,明月卿道:“我去修道,一個時辰後回來。”陽鏡清到口的話就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