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壺
天爵六百二十年
“那時海浪翻起,有十餘米之高,宛若晶藍璧玉。浪濤漸漸張開口,發出‘呵呵’的怪響,聲音似是一個老伯伯在笑。我與師父便大喝一聲,取起法劍,往那怪口一砍……你們不知北海妖浪是多奇怪!……連飛過的白鶴,均是雙頭模樣,各叼一夜明珠……”
此時黃鹂鎮的煙雨樓正堂傳出一把清亮的少年聲,原來是個少年劍客正在憶述自己的除魔奇談。一衆食客都紛紛圍着少年,又吃着瓜子,又問東問西。
這少年劍客姓陽,叫鏡清,拜孤海老人為師。
陽鏡清一直就喝着自己的酒壺,那酒壺內的酒似乎飲之不盡,滲出米香。陽鏡清感到身後有着熱熾的目光,就時不時微微歪過頭看去。然而牆邊是雅坐,都是獨立間,他只能見到竹簾後有個白衣人正在喝酒。
此時煙雨樓窗外雲層變黑,一股壓抑的氣流流動着。
“嗖!”
一道白影在陽鏡清掠過,衆人都道:“明家公子滅妖了!”那些人一下子湧到窗邊,半蹲着望出去。
鎮市集正街有個身穿白衣,頭挽正方髻的,插着一支玉簪的翩翩少年劍客。這劍客風标俏倬,英氣凜凜。那雙桃眼流動着晶瑩的光波,眼神卻滲出威嚴的殺氣。
天空上的黑雲若旋風般驟降,風雲幻化出一人,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手持兩個圓鐵環向前。
白衣劍客朗聲問:“來者何人?”
黑衣女子仰笑三聲道:“老娘也不識?老娘正是黑旋風十三娘!你便是明家子弟?”
白衣劍客答道:“不錯,小生正是瓊臺明氏子弟。我想十三娘你無意離去吧?”
邪道者來黃鹂鎮不外乎為了鎮守的龍血瞳球,江湖紛紛謠傳龍血瞳球能目及太寰,法力大增。礙于明家子弟修道超卓,勢力甚大,沒人敢搶盜。
然而,近來明家子弟凋零,不乏邪道者都來強取瞳球。白衣劍客明月卿不是第一次打退這些旁門左道。
黑旋風十三娘也不多廢話,兩手各握鐵環,“呼呼”兩聲揮斬去明月卿。明月卿并沒出鞘,他手握天闕劍,也不正視黑旋風十三娘,右手熟練地上下擋着鐵環。
鐵環在黑旋風十三娘的纖纖玉指上不斷旋轉,時而上下在空中翻滾,時而如大刀般斬向明月卿的上身。明月卿使出《映月劍》中的“月泉千激”,身子利落往後一傾,天闕劍鞘連續往十三娘的重穴點擊去,猶如點穴指。他向後一傾時,鐵環距離他的玉臉半吋左右,差點頭裂而亡。
黑旋風十三娘給電速般的點穴劍招,戳打得幾聲悶響,她內力反彈,喝了一聲又将鐵環往明月卿的頭上去砍。
明月卿雙手一架,運動着內力一震,十三娘手上的鐵環給他震飛。十三娘虎口隐隐作痛,歪着嘴屑笑道:“小子,瞧你女裏女氣,想不到還有三兩下子。”
鐵環卻回旋返來,明月卿又傾後,右腿一掃去十三娘,抽出天闕劍,上方撩起鐵環。那雪白的天闕劍,劍刃透亮着一股晶石的瑩光,鐵環就在劍刃上不斷旋轉,發出“滋滋”的刺耳金屬。
明月卿此時睥睨着黑旋風十三娘,露出一抹冷笑。黑旋風十三娘見到他掌控自己的法器,黛眉一蹙,雙手在黑氅內掏出了另外兩個鐵環。
此時鐵環前沖,化身成無數個光影。明月卿甩掉了鐵環,一下子揮動着劍刃,劍刃銀虹成鐵牆,“當啷”十數聲盡化鐵環光影。他一下子前沖,腳步似是游走冰湖上,那身白影掠過在十三娘前。
“嗡——”
劍刃随着自身的修為,給內力傳輸着時,不自覺地動鳴。那道晶瑩白光晃在十三娘前,她居然一食指彈開,執着雙環揮舞着。
二人輕功超卓,市集街口,黑白雙影鬼魅般不斷游走着方位,時而偷襲着對方。
鐵環與劍刃此時相互劃過,兵刃交架時,二人頭頂上空都閃着雷暴,兵刃散發着光波,黃鹂鎮此時似是左右翻傾着。
煙雨樓的人都吓得哆嗦,不乏人驚訝地問:“是地震麽?”
黑旋風十三娘的丹鳳眼筆直地正視着明月卿的桃花眼,明月卿一時雙眼只見白光。
原來黑旋風十三娘使出了“惑心術”,明月卿雖心內一驚,卻耳辨四方,雙眼緊閉,天闕劍平劍一推,推走了欺近上腹的鐵環。
“嘶——”
此時一陣金屬聲細如蚊聲,明月卿雙眼一睜,見到十三娘撒出一群“蚊臂針”。他大袖一揮,蚊臂針給打開,鐵環又自行轉動砍殺他去,霜白大袖唯有輪番揮動。
十三娘的攻勢連綿不絕、一氣呵成,旁人看着,也不禁捏了一把汗。
一柄短劍接着飛來,天闕劍反撩開,沒料還有一柄子母劍正飛刺到下腹。電光火石之際,一塊卵石擊開了子母劍,明月卿一個虛步,白影斜傾,一劍刺入十三娘的上胸。
天闕劍是法劍,傷的不止皮肉,還有身中靈。
十三娘一時鳳眼大睜,口吐黑血,扭曲臉道:“小子,後會有期。”她雙袖一揮,黃鹂鎮搖晃得更厲害,她一溜黑煙飛上天去。
明月卿感到下腹一陣麻痛,他想是十三娘用法器毒針穿透了他的衣衫。他當下封閉經脈,怕毒氣攻心。
此時,黃鹂鎮的鎮民都包圍着明月卿,距離他三丈半多站着,那些人鼓掌,鎮長魯叔達道:“明公子,你又為我鎮出力,适才打得太好了!”
一個女孩子手執一個面粉人道:“明哥哥,給你!”她走前沒幾步,身後的母親就抱着她說:“別送些沒用的。明公子見笑了。”
明月卿抱拳道:“不客氣,應該的。小弟先走了。”
他輕輕一踩身旁的大石,連番跳在屋檐上,步伐飄逸,一時有騰空走路之意。走了一陣後,他身後就有個人從容不逼地在他一旁走着。
陽鏡清走着時像孩童跳躍着,道“喂!你還好吧?”
明月卿的眼角餘光瞥向陽鏡清,不發一言。
陽鏡清半撐着腰道:“适才的鵝卵石可是我打去,見到恩人也不道謝?”
明月卿道:“哦,謝謝。”
二人一走數裏,去到後山時,陽鏡清一個轉身,停在明月卿。明月卿見是一個龍眉星眼、神儀朗爽的少年,就是衣衫褴褛、都是補丁,額前居然還有劉海,發髻随便地挽起,一身童子不童子,少年不少年,模樣甚為诙諧。
陽鏡清情不自禁地掃視了明月卿一番,對方近看不但是明秀之人,還面若玉琢。陽鏡清紅着臉,摸了下後腦說:“在下姓陽,太陽之陽,叫鏡清。行走江湖,不講究什麽字。”
明月卿的目光很快移開道:“鏡水清心。大名如此清逸,怎麽一身邋遢?”
陽鏡清嬉皮笑臉地道:“縱橫四海,計較不了儀表。不知明兄大名是什麽?”他厚臉皮地喚對方為兄,似是十分熟絡。
明月卿自小獨居,住在山上,不太與人親近。他見陽鏡清如此熱情,不禁害羞,卻故作冰冷,微微別過頭道:“月卿。”
陽鏡清無聲無色地靠前道:“好聽。”手已往明月卿的下腹推前,明月卿暗自一驚,反手一推,又給陽鏡清另一手架開。
兩個少年一時四手相架,相互攤推,下盤各自踏步踩踢,欺身相打。陽鏡清兩手鎖着明月卿的手腕,明月卿卻向外一揮反扣對方的經脈,陽鏡清肩膀一抖,松開右手,右掌半攏,對着對方的小腹。
明月卿感到對方有一股特別氣息,一直在他身上流動,比陽氣更是旺盛。明月卿雙臂一振,道:“不用你救!”
陽鏡清不理,繼續用法力吸出毒針,就霎眼的事。明月卿感到那股剛陽氣流鎖着傷口,一時驅走十三娘的巫蠱劇毒,渾身的繃緊都松下來。
明月卿不禁轉頭張望,陽鏡清道:“好了,你瞧此毒針,是南疆愛用,叫七七毒針。月兄你內修好,三兩日就能以內力逼走。”陽鏡清又改口,叫月兄,變得更親近似的。
明月卿重重一瞪,問道:“你就如此愛吹牛麽?”
陽鏡清不解地問道:“我吹什麽牛?”
明月卿微微皺眉道:“見你與我年齡相若,什麽北海南疆,恍惚中陸名川都給你踏遍。”
陽鏡清道:“我沒有吹牛啊。我自小跟師父游歷行俠,雖不是天下寰宇,我皆游歷一遍,可我句句都是真話啊。你不是聽得很投入嗎?”說畢,他又靠近,二人身高相若,一時俊臉欺近,明月卿不好意思,大力地推開他。
明月卿不再說話,使着輕功,返回山上。陽鏡清就呆呆地回想着那雙波光粼粼的眼睛,冷若如霜的态度并沒打倒恬不知恥的陽鏡清。
三日後,黃鹂鎮天空忽然變暗,天色異變,又是一陣邪氣彌漫。此時空中刮起一陣風,數股黑霧又鑽進來。
原來前日的旋風十三娘不過是來探路,加之暗算明月卿,好今日方便得手。這個算計,明月卿見他們一行人來到才懂。
眼前一行人正是江湖中惡名昭彰的“西嶺五毒”,老大是“五步靈”銀環姑,一條疤痕劃過左臉的女人;老二是“海夜叉”,一個光頭的高壯男人;老三是“孔雀公子”一個滿身脂粉氣的男子;老四是“通天霸”,一個瘦巴巴的瞎左眼男人;老五便是“黑旋風”十三娘。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