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來,手起棒落,頓時将逃跑的犯人打倒在地。駱文佳掙紮着向前爬去,手裏高舉着那枚帶有“心”字的雨花石,嘶聲高叫:“為什麽?為什麽騙我?”
一條哨棒重重擊在駱文佳手腕上,将那枚雨花石擊得飛了出去,幾個差人不由分說,一陣亂棒打得駱文佳滿地亂滾。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呵斥:“別打了!你們這樣會打死他的!”
幾個差人停下手,循聲望去,就見一撥镖隊正沿大路而來,镖旗上寫着個大大的“舒”字。镖旗下,一名十四五歲的紅衣少女英姿飒爽,正坐跨棗紅小馬緩緩而來。少女年歲雖小,卻有一種天生的豪邁,雖然風塵仆仆滿面塵土,卻依然掩不住她那種只存在于江湖的本色和天然之美。方才那聲呵斥,顯然只能出自她這種不知禮教為何物、也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少女之口。
“誰他媽在多嘴?”一個差人喝罵道。話音剛落,就見少女“唰”地一鞭抽将過來,同時呵斥道:“嘴裏放幹淨點!”
那差人本能地一偏頭,雖躲過了頭臉,但那一鞭依舊結結實實抽在肩上,不由一聲痛叫,提起哨棒就要還手。那少女見狀,立刻擡腿翻身下馬,倒提馬鞭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亞男住手!”一名滿面滄桑的中年漢子從镖隊中越衆而出,對那少女高聲喝道。跟着又轉向幾個差人拱手陪笑道,“幾位差官大哥,千萬別跟小女一般見識。”
“我當是誰呢?”領頭的差人也笑着還禮道,“原來是舒镖頭。你這閨女可得好好管教,幾年不見,突然就長大了,沒想到也越發蠻橫任性了。”
“可不是!”那中年漢子嘆了口氣,“都怪她娘去得早,我又忙于走镖,哪有時間管教她?只好任她跟街頭那些男孩子混在一起,結果就養成了這付天不怕地不怕的臭脾氣,三天兩頭盡給我闖禍。這不,我只好将她帶出來走镖了。”說着轉向那少女,“還不把鞭子收起來,給幾位叔叔賠禮。”
“爹啊!是他們嘴裏先不幹不淨嘛。”少女撅起嘴,滿臉的不樂意。雖然方才她出手就打,桀骜任性不亞于男孩,但在父親面前,卻又恢複了小女兒家撒嬌耍潑的本性。
“算了算了!好歹我看着她長大,還不知道她的脾氣?”那差頭笑着擺擺手,回頭令挨打的屬下收起哨棒,然後對中年漢子拱手一拜,“舒镖頭走好,咱們也該上路了,就此別過,改日再到府上讨杯酒喝。”
“好說好說!舒某歡迎之至!”舒镖頭連忙拱手還禮。
“上路!”那差頭一聲長吆,招呼衆手下,不顧家屬的挽留哭號,終于押解衆囚犯上路。
駱文佳對周圍發生的一切俱渾然無覺,顧不得抹去口鼻上的血沫,只伏在地上滿地尋找失落的雨花石。當他終于看到那石頭,正要爬過去撿時,卻被兩個差人強行架了起來,不由分說拖起就走。駱文佳兩腿亂蹬,拼命掙紮,嘴裏含混不清地叫着:“我的心!我的心!”
紅衣少女同情地目送着駱文佳被拖走,正要轉身上馬,突然發現腳下有個晶瑩剔透的東西。好奇地撿起一看,卻是一塊漂亮的雨花石,少女托在掌中仔細看了看,立刻就看出那個天然生成的“心”字,頓時愛不釋手,順手将之戴在脖子上。就在這時,突聽遠處傳來父親的高喊:“亞男,快走了!”
“來吶!”少女甜甜地答應了一聲,轉頭翻身上馬,一揚鞭,棗紅馬四蹄生風,很快就追上了遠去的镖隊。
“我的心!我的心!”駱文佳雙眼緊閉,嘴裏喃喃嘟囔着,似乎正陷入夢魇不能自拔。一瓢涼水重重潑在他的臉上,終于使他從惡夢中驚醒過來。睜眼茫然四顧,入眼是漫漫黃沙,無邊無際,還有黃沙中孤寂蒼涼的小小驿站??????好半晌他才想起,自己已從揚州輾轉千裏來到甘肅,如今正在被押解去往青海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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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子,這樣都熬了過來!”刀疤托起駱文佳的臉仔細打量片刻,突然對他豎起拇指,“了不起!你他媽就是個混蛋,也是個了不起的混蛋。我刀疤見過的大盜悍匪多了,卻也沒見過你這麽硬氣的混蛋。好!從今天起老子當你是個人,不再難為你,平平安安将你送到目的地。”說完刀疤轉向身後衆人,放聲高喝:“收拾行裝,上路!”
一小隊披枷戴鐐的隊伍,在幾名官差皮鞭和哨棒的驅趕下,頂着戈壁灘酷烈的太陽,繼續踏上茫然不知所終的艱難旅程。
暗獄(1)
四、暗獄
“下跪何人?”幽暗的大堂上響起一聲懶洋洋的詢問。
“駱文佳。”
“大聲點!”
“學生駱文佳!”
“哦,原來還是個讀書人。”堂上的司獄官終于把目光轉向階下的囚犯,“本官不管你過去是什麽身份,到了這裏就只有一個身份——人犯!還是那種終生服苦役、永遠也別想離開這兒的死囚犯。其實依你們的罪孽早就該死了,能留條性命以苦役來贖罪,這是律法的寬大,也是朝廷的慈悲。因此你們應滿懷感激之心,用辛勤勞作來報答這浩浩皇恩。本官嚴駱望,添為此地司獄,便是朝廷和皇上的代表。你們在本官和衆差役面前,只有絕對的服從,不能有半點怨言。如若不然,本官将對你們生死予奪,嚴懲不貸!”
“人犯明白!”駱文佳木然垂下頭,經歷過太多的磨難後,他漸漸懂得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的道理。
“嗯,看來你也是個明理之人。”司獄官滿意地點點頭,淡淡道,“既然如此,可有孝敬獻上?”
駱文佳一愣,雖然明知官場黑暗,卻也沒想到這司獄官竟公然索要賄賂。他不禁搖頭苦笑:“人犯流徙千裏,就算身有餘財,也早被沿途的差役搜刮幹淨,哪還有孝敬獻與大人?”
“沒關系!”司獄官理解地點點頭,“你可以修書一封,本官會托人送到你家人手中,他們若想你在這兒過得好一點,自然不會吝啬身外之物。”
駱文佳黯然垂下頭,澀聲道:“人犯生父早死,母親也在不久前亡故,人犯已沒有親人。”
司獄官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依舊耐心問道:“你再想想,看有沒有願意幫助你的親朋好友?”
駱文佳木然搖搖頭:“沒有。”
司獄官聞言沉下臉來,冷冷道:“本官要好心提醒你,在這兒服苦役主要有三種活計。一種是專門做飯升火、計帳洗衣的雜役;一種是負責篩選和搬運的苦力;還有一種是下井采礦的苦役。這三種活計中,以雜役最為輕松,以井下采礦最為繁重危險。這可是吃的陽間飯,幹的陰間活。本官見你是讀書人,有心給你個握筆計帳的輕松活幹幹,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駱文佳漠然道:“人犯确實無法孝敬大人,望大人明鑒。”
“既然如此,将他送去礦場。”司獄官終于失去了耐心,擡頭高叫:“下一個!”
暗獄(2)
當駱文佳被押送到采礦苦役們所住的工棚時,天色已是黃昏,幾個苦役犯正好從井下收工而回,正提着油燈從黑漆漆的洞穴中爬将出來。駱文佳第一眼看到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他們個個衣不遮體,渾身上下盡是塵土,面上除了眼睛和牙齒,幾乎看不到任何本來的顏色。更可怕的是他們個個瘦骨嶙峋,眼神呆滞,繁重的勞役早已使他們失去了正常人的模樣,簡直就像是一群地獄中爬出的活僵屍。
“疤痢頭,新來的,交給你了!”押解駱文佳的獄卒一聲吆喝,工棚中立刻有個滿臉橫肉,鼻斜口歪的壯漢點頭哈腰地迎了出來。他的頭上東一塊西一團盡是疤痢,難怪被獄卒叫做疤痢頭。看打扮他也是服苦役的囚犯,不過卻比其他囚犯壯實光鮮得多。只見他一臉媚笑地對獄卒連連點頭道:“差官大哥放心,我定把他教得乖乖的。”
獄卒解開駱文佳的鐐铐,将他推到那漢子面前,喝道:“以後他就是你的工頭,咱們不在的時候,你一切聽他的。”說完丢下二人,在疤痢頭不住的問候聲中,揚長而去。
駱文佳細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只見光禿禿的山坡上,散布着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工棚,工棚夯土為牆,竹木為頂,十分簡陋。離工棚不遠處還圍着一圈簡陋的籬笆,這種圍牆對安心要逃的人起不了多大作用,不過一想到方圓數百裏乃是渺無人煙的戈壁荒漠,駱文佳心中又釋然了,離開這兒無疑就是自殺。
“犯了什麽事?”疤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