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遺妃（重生）

第31章

從倚梅園走在去欣若亭的路上, 凜風橫掃而過, 高黎昕禁不住哆嗦了幾下, 臉頰上的緋燙也跟着冷卻了不少。

很快, 交錯沉重的步子愈來愈逼近欣若亭，紀柔聞聲扭頭見着主子便小跑沖上去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人呢？”被此事一鬧, 又吹了好一陣的冷風，高黎昕的醉意也消了大半。

“在, 在琉璃閣。”紀柔垂埋着頭, 雙肩顫抖的厲害, 手指在青石磚上點了兩下。

“七公主呢？”

“奴婢不知。”

高黎昕擡頭四處掃了一眼，“吩咐下去, 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私下議論, 派人先将其他兩位小姐送回府。”

高黎昕眼裏去了醉意，僅剩下寒氣逼人的淩厲。

待她們來到琉璃閣時，張詩煜已經在紀柔安排的婢女綠衣的伺候下, 收拾了妥當，只是臉上還殘存着點點紅疹, 眉眼間除了隐忍着的怒氣, 倒是沒見得半分的惶然無措。

張詩煜身上的紅疹是出了倚梅園才開始顯出來的, 紀柔一時擔憂，便吩咐人請了東宮的禦醫前來診斷，說是吃的某些腥類食物與缥醴酒相沖，個人體質不同，所以有的會抗不住, 起紅疹子，得虧張小姐只進了一杯酒，所以傷害不大。

張詩煜正暗自疑惑着，但禦醫都已如此說了，畢竟是在宮裏，諸多事又沒得細問，只得接過禦醫遞來的藥膏，在綠衣的陪同下進了翠幽居擦拭身上的紅疹。

紀柔怕她再有什麽不适，便吩咐綠衣好生照顧着，自己則又踅身追上高瑾她們去了欣若亭伺候着。

高瑾一心記挂在楚嘉凝的身上，自是不知悉張詩煜的事情。

欣若亭的景致雖美，但幾個柔弱無骨的姑娘難消這惡劣的天氣，凜冽的冷風吹在人身上倒像是鋒利的刀刺一般在頰邊劃過，似是要割出口子來。幾人閑逛了不消個把時辰，楚嘉凝便扶着額嚷着有些頭暈不适，欲要暫去就近的翠幽居稍作歇息，墨香見着雙眼靈光，熱情地湊上前小心伺候在旁，不想到了翠幽居才發現張小姐在房內，她們便轉道兒去了隔壁的凝香閣。

墨香一看楚嘉凝換了房間，愁苦着臉思索着該如何知會高瑾一聲，哪知卻一直被楚嘉凝絆着，未得離開半步。

這廂，張詩煜身上的外裳盡數退了去，藥膏也只不過擦拭了一半，原本安靜的房內卻忽然闖進了個人來，兩人驚訝地回過身，就見着高瑾漲紅着一張臉，搖晃着身子往房內踱了幾步。

“殿下！”綠衣見着來者是七公主，忙上前行禮。

“出去！”高瑾身上火熱，怒火中的力道有些忽輕忽重，她伸手抓着綠衣的肩膀往門口的方向扔了出去。

綠衣紅着眼一臉錯愕地爬起身，回頭看了看同樣訝然的張詩煜，垂頭慌亂地跑了出去，事态嚴重，她能做的也只有先去告知紀姑姑。

看着緊閉上的房門，高瑾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她擡手扯了扯領口，又拍了兩下有些混沌的腦門，才擡起頭瞄向近在咫尺的人。

高瑾記得楚嘉凝進的是翠幽居沒錯，她努力穩着心神，腦子卻是愈發的不受控制，這是怎麽回事？身體裏的燥熱汩汩地往上湧，她眼神有些渙散，擡眼往床邊站着的人身上瞅了眼，朦朦胧胧中辨識着那人的容貌。

張詩煜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心道不妙，她腳步輕挪想要趁着對方無防備時偷溜出去，哪知高瑾卻倏地睜大了眼睛猛獸一般向她撲了過來，亂吻在她的脖頸上落了一個又一個。

張詩煜身上的衣襟也只是松松地系着，被高瑾這麽一扯，輕而易舉地便落了個幹淨利落。胸前猝不及防地被一只邪惡的手攥緊，張詩煜登時眼裏的怒火不可抵擋地往外竄。

張詩煜錯愕地怒視着情難自控的高瑾，她可是個女人，雖然知悉這位七公主喜歡女人，但她可不是。對于欣賞的女子她會深交那頂多算得上是手帕之交，從未存着那種心思。

可侵犯她的人畢竟是堂堂的七公主，她憋悶地忍了忍攥緊的拳頭，直到此刻，她才頓感縱使她習得一身的武功，徒有蠻勁有何用？在權勢面前還不是如那魚肉在案，任人宰割。

張詩煜身上像是爬滿了蛀蟲，咬得她鑽心的痛，她正暗自糾結着該如何逃脫才不至于莽撞了對方，在她身上的人竟突然堵上了她的雙唇，那人的舌尖還可惡地抵着她緊咬着的牙齒。

心裏有着抵觸，縱使對方的唇再怎麽柔軟，張詩煜也是感覺不到半點的喜歡，一種厭惡感愈來愈盛。她伸手施力抵住高瑾的肩膀想要推開她，卻又怕自己力道拿捏不住傷着殿下，這左右糾結中，驚天霹靂般的刺激一個接着一個席卷而來，高瑾的手摩挲着她的臉頰、脖頸、胸前的高聳留戀了片刻便一路往下，最後撫上張詩煜的小腹，竟有繼續往下延伸的意思。

張詩煜惶恐，再如此顧及下去，怕是她的貞潔要不保了，她閉上眼睛，狠了狠心，張嘴咬住了高瑾的下唇，直到嘗到滲進嘴裏的血腥味，她才松開口。

高瑾嘴上吃了痛，痛喊出聲，稍稍往後撤回腦袋，眼睛還未掙得清明，臉頰卻又受了一記重拳擊得她踉跄地跌倒在地。

高瑾往地上啐了一口，擡頭罵道：“你這個潑······”身上受了痛，腦子總算是清醒了些，瞪着眼睛瞅着居高臨下的張詩煜，那人的面容總算是清晰了些，她卻忽然怔住了，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你怎麽會在這兒？”

張詩煜看她臉上的灼紅未褪，怕再這麽耗下去自己也難逃她的魔爪，連忙俯身慌亂地撿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半點未有搭理高瑾的意思。

“你個混賬東西，竟敢對本宮施以毒手，仔細你的項上人頭。”

高瑾粗喘着氣，顫着手指着張詩煜厲聲怒罵，身上的火氣愈積愈多。

張詩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若非她是當朝公主，此刻她定要手刃這個無恥之徒。她提着裙擺繞過高瑾，臨走前還在高瑾的腿上踹了一腳，左右她已經是難逃一劫了，這口惡氣多少還是要出上一出。

待高黎昕一幹人等坐定，張詩煜跪伏在地上，額頭頂着冰涼的地磚，悶悶的聲音從懷中傳來，一五一實地将在翠幽居所發生的事禀明太女殿下。

她知悉自己難逃一劫，恐性命難保，只求殿下能網開一面，莫要牽連至她的家人。

紀柔湊近高黎昕的耳邊叨念了些什麽，高黎昕揮了揮手，“帶上來。”

聲落，便見着綠衣怯懦地踏入閣內，跪在了張詩煜的身旁，将方才所見一一據實講明。

此時閣外不見蹤跡多時的楚嘉凝、郡主慕容水嫣卻适時地出現在衆人視線中，慕容水嫣對着幾位公主福了福身，小步踱到跪在地上的兩人身旁，對着高黎昕解釋道：“此事，我可以作證，方才我一直陪着楚二小姐在翠幽居的隔壁凝香閣歇息，出門登東時正巧瞥見七公主的身影閃進了翠幽居內，張小姐身上出了紅疹，在翠幽居上藥，七公主卻魯莽闖入，其意欲何為我們不得而知。”慕容水嫣沒再繼續指責七公主的不是，只替張詩煜求情道：“但此事斷然是怨不得張小姐的。”

幾番審問下來，矛頭皆指向了高瑾，高黎昕也不便多言，只得等着尋到了高瑾仔細詢問一番再做定論，便冷聲道：“都起來吧！”

“那個張詩煜何在？今日本宮定不輕饒了她。”門外傳來高瑾冷冽的斥聲，衆人循聲望去，便瞧見高瑾身上披着靛藍華貴金絲無邊披風，頭發上濕漉漉的冒着寒氣，渾身還有些顫抖，但濃如黑墨的雙眸中卻是通透一片，比方才清醒了許多。身後跟着的婢女墨香臉上多了鮮紅的五指印。

高黎昕上下打量了一番狼狽不堪的高瑾一眼，暗自輕笑，适才她八成是去想法子去去身上的燥熱去了，又偏頭瞧見一臉委屈的墨香，高瑾一腔怒氣無處可洩，也只能發在辦事不利的墨香身上了。

高瑾踏入房內，眸光瞥見安然無恙的楚嘉凝身上，藏于披風下的拳頭又緊了緊，指甲深陷進肉裏也不自知。

此事已然再明了不過了，有人證在，高瑾也辯駁不得，她的下唇卻是被咬破了一道口子，而張詩煜的脖頸上也卻是留有幾朵簇紅。

坐在高黎昕身旁靜靜地看着這出戲的楚瑩宣自打高瑾入了閣內，便将她滿身的狼狽，頰邊的青紫收在眼底，她再不是前世自己放在心上戀着的人，此刻再着她的一張嘴臉，想着她竟對自己的妹妹起了歹心，為了利益不擇手段，若不是高黎昕從中布了局，此刻楚嘉凝的貞潔怕是難保了。

想罷，楚瑩宣嫌惡地調開眼神，片刻也不願多瞅高瑾一眼。

此事算得上是人證物證聚在，高瑾再想任意妄為，有高黎昕在，也不會由得她胡來。

所謂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個公主？

張詩煜打了高瑾固然有罪，但高瑾也差點毀了人家的清白，最終處罰高瑾閉門思過，杖責張詩煜十個大板。

施刑的太監是高黎昕的人，手上有度，張詩煜又是習過武之人，自是承受的住。

如此一來，她倒是對太女高黎昕存着一份感激，她明晰對方這是在有意饒她一命。

天将黑時，高黎昕才揉着太陽穴有些乏累的起身，對所有知情人下了封口令，才慵懶着身子驅向閣外。

凝香閣裏的其他公主等人見着事情已了，斜睨了高瑾一眼，也都壓着腳步跟在高黎昕的身後欲要離開。

“慢着！”高瑾忽然高喊一聲，不死心地踱步到楚嘉凝的跟前，冷眉皺挑。

“拿來！”

“什麽？”楚嘉凝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高瑾嗤笑一聲，嘴角勾着一道泛着銀光的冷笑，“生肌玉紅膏。”

楚嘉凝怯退了兩步，見對方步步緊逼，便順從地從腰間将那一小瓶東西取出遞了過去。

高瑾接了過來，兩指捏在手中轉了轉，雙目中的冷刺似是要刺穿瓶底，“皇姐，我懷疑，這裏面被人下了藥，定要送去內務府仔細檢查一番。”

“既然你有這意······”高黎昕輕哼，既然能将這東西給她，那便是早已做了防備的，她轉身對着紀柔又添了句，“去将你收拾好的青瓷玉春壺一并送去內務府檢查，你負責親自監工，切莫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高瑾聞言心頭猛地一震，一束冷光嗖的一聲射向墨香，這個狗奴才，真是白瞎了自己的重用，嘴裏咬牙切齒的，恨不能将她咬碎吞進肚裏去。

***

自從前日從宮裏回府，楚瑩宣這兩宿就輾轉反側地整宿未能好眠，高黎昕對付高瑾時面上的清光，和她眼神中偶現出的狠絕時不時地在她的心頭繞上一繞，人的心裏，人一旦有了恨，那笑仿佛便成了一種奢侈。

楚瑩宣美眸輕轉，擡頭看向窗外的靜谧，風燈照夜，皎皎空中孤月輪，天将亮時，她們便可以見面了，到時候，她會永遠的陪在殿下身邊。思忖着，楚瑩宣臉上施施然漾開點點淺笑。

她伸手從沉香盒中掏出一雙千層底嫣紅細羅虎頭繡花鞋，左右不過一個手掌心的大小，鞋面上的虎頭一針一線繡得仔細，老虎頭上繡着的大眼睛、小鼻子，嘴邊漂亮的幾縷胡子還有一對乖巧的耳朵栩栩如生。

楚瑩宣手指沿着彩線邊一下下地輕撫着，忽有一滴晶瑩的淚珠滴落到虎頭的眼睛上，淡淡地暈染了開，“孩子，娘一定為你報仇。”

手指一遍遍摩挲着手中的繡花鞋，門外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房內的回憶，更在寂靜的夜空劃開了一道口子，劉媽媽熱鬧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小姐快來梳洗一番，再把這嫁衣換上，待天亮吉時一到，那是片刻也等不得的。”

作者有話要說： 唉！我也不會跟大家聊天，大家別嫌棄我嘴拙哈！不知該在作者有話裏說些什麽好，還是謝謝大家的支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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