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遺妃（重生）

第30章

皇後垂眸端詳了半晌, 有些話在她喉嚨處滾了又滾, 最後還是被她硬生生地壓了回去, 只清冷地道了聲：“平身吧！”

頭頂處冷聲一片, 楚瑩宣驚得渾身一個激靈，果真還是對她的過往耿耿于懷的, 她斂下眸光，應了聲：“謝皇後！”

楚家姐妹相互攙扶着起了身, 恭恭敬敬地往一旁退了幾步, 楚瑩宣扭頭睨向身旁的高黎昕, 面上卻都有些尴尬，皇後所謂何事不待見她, 兩人心知肚明。

楚瑩宣垂着頭一手伸進袖钏中, 手腕輕轉，往外退了退，連帶着露出一角秀娟現出一抹鳳鳥花卉紋繡, 皇後素來喜歡繡工，為了讨得皇後的歡喜, 這是楚瑩宣特意連夜趕繡出來的。

“行了, 這安也請了, 你們就別在這兒杵着了。”皇後倚着貴妃榻，斜眸瞥見楚瑩宣的小動作，秀眉微挑，及時出聲斷了她的動作，随即又擡眼睨視向高黎昕, “你不是在倚梅園設了宴嗎？還耗在這兒作甚？”

楚瑩宣聽言心裏咯噔一聲，強掩下的失落感再次翻江倒海似的湧了上來，皇後的話再明顯不過了，若是她再不懂得察言觀色，舔着臉将繡絹送出去，恐怕也只得落得一身的嫌。

她的手複又将攥緊的秀娟重新往袖钏裏塞了塞，斂了下落寞的神色，再擡起頭時瑩白似玉的嬌容上已換上了春風暖笑。

高黎昕輕咳了聲，她也沒料到皇後會來這麽一出，心裏也是五味雜陳，遂恭順地又施了禮才攜楚家姐妹退出了長寧宮。

“呼，想不到皇後娘娘如此威嚴，不是傳聞皇後娘娘端淑賢良、待人親善嗎？今日一見，我倒是半分的親善也未感受到，反倒是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總感覺頭頂上束束冷光向我射來。”

出了長寧宮，高黎昕三人便往倚梅園趕，後宮的倚梅園每臨冬季，除了銀裝素裹外，當屬傲然挺立的紅梅綻的熱鬧，是個難得賞心悅目的好去處。

楚嘉凝回頭瞧了瞧，見着走遠了，才輕拍着胸口驚喘了喘，嘴裏還在嘀咕着方才的一遭，有了昨晚的經歷，她對高黎昕倒是信任了幾分，眼下在背後念叨起皇後來，也未想得要去避諱下高黎昕太女的身份，即便那是她的母後。

“凝兒，仔細你的言辭，那可是皇後。”楚瑩宣被妹妹的坦率驚得忙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斥了幾聲，随即轉身向高黎昕賠着不是，“殿下，凝兒一時失言，還望殿下莫要怪責。”

在宮裏行走，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了，所以楚瑩宣還是規規矩矩地稱呼她殿下，免得落人口舌，這點，楚瑩宣甚是明晰。

但她嘴上雖批評着楚嘉凝，心裏卻是清楚妹妹這是受了自己的連累。

高黎昕凝視着楚瑩宣，見着她黛眉聚斂，安慰道：“無妨！”說着又擡手拍了拍她的後背，“慢慢來，日久見人心，總會好的。”

日久見人心，此話說給楚瑩宣聽，也是說給自己的。

楚瑩宣聞言一雙烏瑩瑩的眸子渲染出瑩亮的柔光，對着高黎昕斂眉淺笑了笑，她藏在另一側的手在楚嘉凝看不到的地方握了握高黎昕垂落回腿側的手，溫言軟語道：“我會努力讓皇後喜歡上我的。”

“皇姐，原來你們在這兒啊，讓我們好一通找啊！”高瑾興沖沖地跑向她們，身後還緊跟着陰着臉的郡主慕容水嫣。

楚瑩宣回頭瞥見來者是誰，臉上的喜色立刻垮了下來，後退幾步繞到了高黎昕的另一側，倒是不忘對高瑾福身施禮，縱使她再怎麽不願，對方畢竟是個公主。

高瑾站定，眉眼含笑，波光在楚家姐妹的身上流轉，咂着嘴贊道：“果然是親姐妹啊，瞧這身段、這相貌，還有這膚若凝脂般的肌膚，不僅堪稱絕美，簡直如出一轍，我竟有些分不清了。”

高瑾毫不顧忌地對楚瑩宣姐妹的身段肌膚評頭論足，此話表面上是在稱贊她們，實則卻像是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楚瑩宣的臉上，誰不知她們曾經撲朔迷離的關系？高瑾此言，除了表達對楚瑩宣的了解，更暗指她會對楚嘉凝上心實則是因着楚嘉凝像她。

高黎昕擡了擡眼皮，嘴角堆着笑，絲毫未被高瑾的話氣惱住，伸手在楚瑩宣的頰邊輕捏了下，“怎會一樣呢？你瞧凝兒纖纖細腰不足盈盈一握，你再瞧瑩宣。”高黎昕輕笑一聲，手順勢滑到楚瑩宣的腰間帶着她的身子轉到高瑾的跟前，戲谑地捏了一把，“定是偷吃了什麽好東西，摸上去軟軟的一層細肉。”

楚瑩宣恍惚一陣，仰頭看着倏地舉止輕浮的高黎昕，正巧迎視上她投來的寵溺的笑。

“不過，你再胖我也喜歡。”高黎昕食指玉纖纖地在楚瑩宣染上紅暈的臉頰上輕輕地點了點。

看着高黎昕待楚瑩宣如此寵溺，慕容水嫣心底的酸澀往上湧了湧，偏頭避開了眼前的兩人，卻不經意地瞥見了比她臉色更苦澀的高瑾，慕容水嫣黯淡下去的神光登時晴朗一片，心也跟着暢快了不少。

被高黎昕這麽一攪和，氣氛皺時變得有些尴尬，幾人各懷心事地往倚梅園的方向踱去。

楚嘉凝特意放慢了步子，湊到慕容水嫣的身旁，面上愁雲密布，似是有什麽話要同對方講，卻又猶豫着該如何開口。

慕容水嫣将她臉上的細微變化盡收眼底，嘴角輕笑，想不到她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心裏一陣得意，倒是起了玩心，遂腳步生煙嗖地一下竄到了前面，獨落下楚嘉凝一人呆愣着。

幾人還未及園內，便聽聞園中的一片歡聲笑語，只聽着其中的一銀鈴般的聲音道：“今日我們切莫輕易地放過楚姑娘，大喜之日她躲在婚房裏，到時候恐怕皇姐定會布置周全防着我們，今日定要讓她們不醉不歸。”

楚瑩宣心猛地抽緊了，她就知道高黎昕的那些個皇妹不是好對付的，不曾想今日邀她來竟是存了這份壞心思。她餘光掃了眼一旁的高瑾，心想着始作俑者定然是她。

畢竟，她平日裏與這些公主鮮有往來，更未有得罪過她們，再聯想着前世，其中幾位公主幫着高瑾做的那些個破事，不讓她聯系到高瑾身上都難。

“幾位妹妹在這兒蓄謀些什麽鬼主意呢？事先聲明，今日我與瑩宣滴酒不沾。”高黎昕暗自輕哼一聲，果不出所料，她的心又冷卻了幾分，但臉上的笑卻依舊燦爛地挂在嘴角，她伸手攬過楚瑩宣的腰步上臺階，朗聲對着園內的人說道。

高黎昕也只不過推辭下，該配合的還是要配合的，不然，戲又該怎麽演下去呢？

倚在欄杆處的幾位官家千金見着高黎昕等人入了園中，紛紛有禮數地向前一步福身行禮。

高瑾對她們的前來雖有些訝異，但并未放在心上，區區幾個女子還不能奈她何。

高黎昕對着她們擡了擡手，垂眸在張詩煜的身上定了片刻才移開眼神。這個張詩煜是個慣會耍小姐脾氣的人，在民間，她的名聲可不怎麽好，對待身邊犯錯的下人，動辄就是幾十大板，毫不手軟，因着她這樣惡劣的性子，縱使她的父親地位再怎麽顯赫，也未敢有哪戶人家敢上門提親。這一拖再拖，便拖到了如此年歲，還未能許得親事。

“這怎麽行？我可記得當初我們成親時，皇姐可是鬧得熱火朝天呢！如今好容易輪到皇姐，怎就不興我們也跟着熱鬧一番了？”五公主黛眉挑了挑，陰陽怪氣地埋怨道。

高黎昕笑了笑，道：“得，看來今日這是躲不開了。”

衆人相互認識了一番，便都客客氣氣地落了座。侍立在亭外的婢女手裏托着各式菜品美食魚貫而入，恭敬有序地擺放至桌上才陸續退出了亭子。

“看茶！”高黎昕扭頭喊了聲，就見着紀柔手裏捧着茶壺，腳步生蓮款款而來，身後跟着的卻是高瑾的婢女墨香，高黎昕眯縫着眼打量着她手中的青瓷玉春壺。

“皇姐，嘗嘗我之前命人釀制的缥醴酒，今日趁興特意供大家品嘗一番。”高瑾對着墨香揮了揮手示意她為各位斟酒。

高黎昕對着高瑾應好，搭在桌上的手卻有意無意地在桌上敲了三下。

“哎呦！燙死我了，你個沒長眼的東西，怎麽做事的，你······”

高瑾吃痛着捂着登時燙紅一片的手背，龇牙咧嘴地怒斥着身邊伺候着的婢女，擡頭才看清對方是誰。

紀柔神色慌張地跪在地上認錯，一副被驚吓到的樣子。

高瑾狠咬着牙，真想命人将她拖出去杖責三十大板，但她畢竟是高黎昕身邊伺候的人，太女身邊的侍女，掌管着韶華殿內宮的大小瑣事，資歷又深，不是她能随便罰的了的。

她忍了忍卻并未等來高黎昕要懲罰紀柔的話，對方卻只是言辭訓斥了幾句便沒了下文。

高瑾低頭看着開始有些紅腫起泡的手背，心就愈發的憤然。

“殿下，凝兒這兒有生肌玉紅膏，平日裏我總是毛手毛腳，也被熱水燙到過幾次，所以也便形成了習慣，随身常備着玉紅膏，以免肌膚受損。”楚嘉凝說着從腰間掏出拇指大的一小瓶東西往高瑾的跟前遞了遞，又貼心地問了句，“要凝兒替你擦嗎？”

高瑾面色一怔，竟是沒想到這楚嘉凝倒是比楚瑩宣要不知溫柔貼心上多少倍。看來她的對策是對的，思及此，高瑾點着頭連聲應着。

楚嘉凝臉上媚笑如沐春風，落入慕容水嫣的眼裏暗自嗔她簡直就是個妖孽，腹诽着那小妮子當真是不喜歡高瑾嗎？既然不喜，又做出這等子魅惑的表情作甚？她還想不想脫身了？

慕容水嫣一臉不悅地晃動了下身子，如坐針氈一般地看着楚瑩宣腳步輕盈地踱到了高瑾的跟前，府身一臉小心關切地替高瑾擦拭着藥膏。

“想不到楚二小姐也是個細心周到的人，七皇妹一雙眼睛怕是要黏在人家身上撕都撕不下來了吧？”高穎掩唇嬉笑調侃道。

楚嘉凝小臉一紅，故作嬌羞地擡頭回道：“我哪是細心啊，就是太不細心才吃了燙傷的幾回罪，不得已才備了這東西。”

楚瑩宣藏在桌底的手握上高黎昕搭在腿上的手與她十指交叉，冰涼的手上才有了些許溫度。

高黎昕低頭拍了拍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柔和地安撫着她。

“啪嚓嚓！”幾人眸光都投落到高瑾二人身上，桌子的另一端卻又傳來青瓷杯摔在地上的聲音。

“怎麽回事？”高黎昕凝眉問道，就見着墨香瞅了眼身旁的紀柔一眼，卻又無奈地跪地認錯，若不是紀柔碰到她的胳膊，她也不會失手将張姑娘的杯子碰到了地上，但眼下看來，她也只能吃個啞巴虧，自己認了錯。

高黎昕同樣訓斥了幾聲，将她驅出亭內，紀柔接過婢女重新送上來的酒杯，替張詩煜斟好酒便驅步退了下去。

這邊，楚嘉凝也剛好替高瑾擦拭好傷回了座位上。

***

亭中不知何時宣來了奏樂的婢女，袅袅清音在亭中回蕩，勾纏着空中彌漫着的濃濃的酒香，令人欲仙欲醉。

一襲宴席飲到最後分成了兩撥，亭中留下的僅有三位別有用心的公主，高穎、高惠和高雪，六公主本就性格孤僻，不喜這種場合，便提早退了。

至于其他的人，據說是去了欣若亭賞玩去了。

“來來來，皇姐，方才你賭輸了，就必須按着我們的要求來，我們怎麽說，你照做便是，別磨蹭，動作快點。”五公主臉上布滿紅暈，醉眼迷離地推搡着看着似是同樣有些酒醉的高黎昕。

“別，別推，再推，我可是就要吐了。”高黎昕擡手拍開五公主的胳膊，“我做就是了？”

楚瑩宣聽言，羞赧地垂下頭，緊咬着下唇，其實，她也已然有些搖搖欲墜了，這酒太烈，幾杯下肚，頭腦竟是有些暈眩。

高黎昕在幾個妹妹的催促下，端起酒杯在空中不知轉了幾圈才找到唇邊往嘴裏倒了倒。

高黎昕将酒含在嘴裏擡手越過頭頂将酒杯往後一扔，只聽得“啪嚓”一聲，又是一只酒杯隕滅了。

她扭頭捧起楚瑩宣的雙頰，對着她的櫻櫻紅唇吻了上去。楚瑩宣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待回過神來，也顧不得羞赧，只得按着她們的意思配合着雙唇微啓，高黎昕含在口中的酒便盡數渡到了她的口中。

“好，好！我們接着玩！”目的達到了，幾個公主似乎還未有盡興，想要繼續，亭外卻忽然跑進一臉惶惶然的婢女，氣喘籲籲地跪在了地上。

“殿，殿下，出事了！”婢女颔首伏地，雙手止不住地哆嗦着。

高黎昕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婢女，下意識地松開捧着楚瑩宣臉頰的手。下巴沒了鉗制，楚瑩宣灼紅着臉埋在了高黎昕的肩頭。

“何事？”高黎昕迷離的雙眼睜了又睜，舌頭像是打了結，模糊不清地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恩，這章還沒有寫到成親，大家別急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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