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罪人
蘇宛很郁悶。
因為她不僅成了閻羅婆的人質,還成了他随身攜帶的挂件。
就連去探訪林清風也不例外。
閻羅婆會封住她全身的穴道,再像丢垃圾一樣丢在最陰晦的屋檐上。
閻羅婆認為,一切有價值的東西只有帶在身邊最為安全。
他的想法确實很奏效,可卻把蘇宛折騰得不輕。
直到半年後,閻羅婆不再去林清風的府宅,蘇宛才終于脫離了苦海,再也不用躺在房頂上凄凄慘慘戚戚。
但閻羅婆仍舊不送她回家。
蘇宛滿腹疑團,但并不敢開口詢問,閻羅婆實在嚴酷冷漠得可怕,對着這樣的冰疙瘩、木頭人,她怎能說出一個字來?
世事怪誕,無論閻羅婆怎樣不近人情,蘇宛心中反而絲毫不會恨他,似乎這樣沉默寡言的俊朗少年,總是對豆蔻年華的少女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她甚至還常常會拿師父與他作為對比,林清風自然是個風靡一時的美男子,但因為對蘇宛過于呵護疼愛,他的魅力便要大打折扣了。
看慣了萬花男子的儒雅俊逸,遇上閻羅婆這樣不成章法、野性率意的少年,無論是哪一個深閨少女,都會怦然心動吧?
只莫要搞錯了性別。
又是三月。
閻羅婆在成都與揚州之間往往返返,蘇宛跟着他兜兜轉轉,并不知意欲何為。
他每晚都要外出一宿,似乎怕蘇宛礙手礙腳,不再将她帶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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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離開萬花谷,閻羅婆就徹底忽視了蘇宛,甚至不點她穴道、不縛她手腳,任由她獨自呆在屋宅裏,連門窗都是大開的。
蘇宛覺得,她就是拍屁股逃之夭夭,閻羅婆也不會動一根腳趾去尋她。
可蘇宛也動不了一根腳趾去逃跑。
她從未如此對一個男子好奇,好奇得,忍不住想多接觸他、多了解他。
閻羅婆又怎會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每個清晨看到蘇宛還呆在屋中,奇怪地瞪她兩眼罷了。
直到中秋月圓夜,蘇宛既寂寞又無聊的生活終于迎來了一次重擊。
閻羅婆抓來了一個女子。
與其說是抓來的,莫不如說是提來的,那女子根本連反抗的力氣也沒有。
蘇宛嫉妒得發狂。
即使那女子面貌并不比蘇宛出彩,可她是個女人,蘇宛只是個女孩。
閻羅婆一點也不避嫌,他推開擋在面前的蘇宛,幾步跨到卧房,門也不關。
蘇宛就站在門後,盯着床上兩人,指甲嵌進了手心肉裏。
閻羅婆将女子丢在床上,粗魯得幾乎要把床板砸斷。
女子悶哼,卻不服輸。
“脫了你的衣服。”閻羅婆在命令,不可抗拒。
那女子看清了閻羅婆的面貌,冷笑出聲:“是你。”
閻羅婆扔了他的刀,欺步上前,“你脫不脫。”
女子咯咯地笑起來,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仰頭斜眼看他。
“哦,你現在是要幫于洛報仇喽?”
閻羅婆不語。
但他的身體在發抖。
“你倒是很厲害嘛,我顧了那麽多高手,還是被你幾下解決掉了。”于薇眯起眼,“你準備了多久?三天?還是......三個月?”
閻羅婆也在笑。
“你雇的全是一群垃圾,白白浪費我的時間。”
“呵,你罵人的本事倒跟于洛學了不少。”
于薇的話徹底引爆了閻羅婆心中的導火線。
他拉住于薇的頭發,一字一頓道:“你再敢提她的名字,我就拔掉你的舌頭。”
于薇看了閻羅婆很久。
“你把唐然變成了殘廢,現在想怎麽對付我?”
閻羅婆盯向了于薇已半開的衣襟。
于薇了然。
“什麽為于洛報仇,不過是看上了她的姿色,你得到了她,現在就想觊觎我的?”
于薇拉緊了衣襟。
閻羅婆殘酷地笑起來,他松開于薇的頭發,緩緩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
于薇昂起頭,“你最好不要對我動手腳,我有三長兩短,淬劍軒饒不了你。”
閻羅婆一把攥住了于薇兩只手腕,将她提到面前。
“你說,要是淬劍軒裏也都是垃圾,我還怕什麽?”
于薇別開閻羅婆近在咫尺的臉,冷哼道:“你莫要得意得太早,就算淬劍軒奈何不了你,他們可以再雇閻羅婆一次,買你的項上人頭!”
閻羅婆捏着于薇下半張臉,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我這麽厲害,羅剎門怎麽舍得要我的命呢?”
“哈哈哈哈哈。”于薇仿佛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你再厲害,又怎比得過閻羅婆厲害?為了錢,羅剎門完全可以棄了你!”
閻羅婆低下頭,像是在憋笑,又像是在哭。
眨眼間,于薇被他壓在了身下,衣服像是紙片一樣撕得“唰唰”作響,幾下便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暴露在空氣中。
于薇明白,她丢了性命,于安就成了俎上肉,為了于安,她不得不忍受閻羅婆的侮辱。
于薇閉上眼,只當自己是死了。
雖然五髒六腑中反感得要命,但她對自己的身體很有信心,她唯一擔憂的,就是聯姻之時,如何騙過對方自己仍是處女之身。
此事決不能讓淬劍閣知道,否則她的利用價值就要縮水了。
可閻羅婆遲遲不動手。
于薇的身體被晚風吹得涼透,她甚至有些氣惱地睜開眼,催促一般瞪向閻羅婆的雙眼。
于薇如受當頭一棒。
她在閻羅婆的眼中,沒有看到半分情/欲。
于薇羞憤喊道:“你就想這樣羞辱我?!”
閻羅婆冷笑出聲:“怎麽,你求我睡你啊。”
于薇別過頭,掩住了湧出的淚水。
為什麽每個人都這麽看不起她?就算當上了新雨閣閣主,還是受人白眼,現在連這種事也被別人當做笑話!
閻羅婆不看她的表情,也不關心她的心情,他讓每句話都變成刀,狠狠紮在于薇心上。
“你就是脫光了,我看着你,跟看桌子、看椅子,沒有一點區別。”
于薇笑得凄慘。
“我看你對于洛也這樣吧?!只怕是你自己的問題!”
“哼。”閻羅婆俯下身,兩只鼻尖幾乎碰到一處,“她就是不動,我見了她比喝了怡紅樓的藥還發情,你能嗎。”
于薇死死咬住了唇。
她這輩子都沒受過這樣大的侮辱。
“于洛......于洛......又是于洛......全是于洛......”于薇着了魔般念着。
閻羅婆捏住了于薇的下巴。
“你害她害得還不夠慘,你還敢恨她?”
“哈哈哈哈哈哈......”于薇像瘋了,“她那樣,我開心得要死!你要是識趣,就放了我!否則我雇了閻羅婆,他會殺了你!侮辱你!”
閻羅婆按住癫狂的于薇,将鼻尖完全抵在于薇的鼻尖上。
“我就是閻羅婆。”
于薇怔住了,眼前的藍色瞳孔正閃着狡黠的光芒。
“你說的對,我會侮辱你,在你頭上刻字,把你挂到城門樓上,給全城的人看。”
于薇瞳孔渙散,像是真的死了。
她搖着頭。
“不可能,不可能,于洛那麽傲,怎麽可能跟閻羅婆低頭?!”
閻羅婆按住了她的頭。
“随你信不信,我是一點不想聽你屁話了。”
他果然點了她的啞穴。
閻羅婆當晚就把于薇賣到了怡紅樓,待新雨閣的人救出她,她已不僅是被閻羅婆廢了手腳,斷了經脈,還成了接過客的“老姑娘”。
于薇可算是下地獄了,她不得不退了閣主之位,交給了不過十四歲的于安。
新雨閣懸賞黃金萬兩,要閻羅婆項上人頭。
并沒有半個人敢接此單。
又有誰願意掙沒命花的錢?
直到兩月後,新雨閣大門口,歪歪扭扭放着被胡亂扯下的懸賞,懸賞的紙上正放着幾兩紋銀——那正是閻羅婆賣于薇賺得的錢。
蘇宛在中秋月圓夜哭了一宿。
她發現她以前因為閻羅婆的面貌,忽視了他的罪惡。
蘇宛得了相思病。
但相思的人不在遠方,就在面前。
不管閻羅婆再壞,她就是喜歡他。
喜歡他的藍眼,喜歡他的卷發,喜歡他的沉默,喜歡他的哀傷。
可蘇宛知道,閻羅婆不喜歡他。
自從跟他待在一起,他就沒有正眼看過她。
而且他還搬到了巴陵,每天都在油菜花田裏,守望油菜花後的姑娘。
那姑娘獨身一人,愛彈琴,愛閱書,眉目如畫,安然靜好。
蘇宛猜想,那就是曾經閻羅婆背在背上的新娘。
難道她當初,是要嫁給他了麽?
蘇宛嫉妒不起來,因為在那姑娘面前,她體會到了自卑的滋味。
任何中原人欣賞的優點都被她占盡了,蘇宛覺得自己幼稚得可笑。
每天閻羅婆躲在油菜田裏看那四方的小院,蘇宛就在遠處看他,那樣癡情的模樣,蘇宛只在戲文上看到過。
他總是買些好東西,交給街上賣醬油的馬二哥,讓他謊稱喜歡那姑娘,将那些禮物送給她。
但馬二哥确實喜歡于洛,如此一來,他既能得錢財,又能借花獻佛,何樂而不為呢?
蘇宛只暗自為閻羅婆心痛。
現在她喜歡閻羅婆的理由裏,又多了癡情一條——雖然不是為她癡情。
蘇宛還發現,閻羅婆總買些昂貴的紫色花兒,悄悄種在姑娘的院口,那姑娘似乎也愛極了紫花,看到院外那冒然生出的瓊苞,一向哀愁的面容竟然綻出了笑容,絢麗得讓閻羅婆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蘇宛才知道,閻羅婆笑起來,一點也不陰戾,一點也不狠毒。
可同樣的,并不是為她而笑。
蘇宛陷入了困境,一面她默默期望着那姑娘能回到閻羅婆身邊,讓他開心起來,一面又自私地希望他倆老死不相往來——即使她是個硬生生插在中間的多餘人。
蘇宛想回家了,林清風總是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