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以身求仁獻法身 英雄橫空救善良
話說很快到了十五,各路信衆一早聚集在清虛殿前堂,為的就是一睹聖王真容,親證聖宮的靈丹妙藥及聖王的神力護持。
這天一早,聖王爬上了聖宮最高頂層的鐘樓,連撞了108次鐘聲,聖王出動,必有大事。聖宮的沙僧和衆信徒們都興奮不已,畢竟像今天這樣令人矚目的大型活動,幾年也沒一次。
響午時分,在萬民矚目的期待中,聖王緩緩行來。聚集千萬民衆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把真相公之于衆。
此時的他穿着金黃色袈裟,頭戴寶冠,各種首飾珠寶璎珞莊嚴身體,金光閃閃的服飾看上去滿滿佛系,高貴的王者之風讓人不覺心生敬畏。胸前代表着聖王權力的卍萬字符號在金光閃閃的服飾中更顯得耀眼。
他很寧靜,今天要做的是件大事,這件事以後,後半生與以前的生活就是兩個世界了。他顧不了這麽多了,一定要珍惜現在的機會。
在衆信徒高聲呼喚中,聖王帶着衆僧彌和信衆先是各種參拜儀式,在前堂拜橫、豎三世佛,再拜聖宮歷屆聖王先賢,然後進行頌讀焚唱,加持各種聖藥。
一切完畢,他大方端莊地問臺下信衆:“是不是感覺本聖王加持過的聖藥特別的靈驗有效?”
臺下信徒高呼說:“是,聖王萬安……”
聖王微微一笑,又問:“是不是對聖王感到特別信任,覺得聖王加持過的東西是萬能的?”
信徒愚昧,亦然高呼說是。
“現在就做個實驗,左手邊的靈藥是沒有加持過的,右手邊的靈藥是剛才在萬衆矚目中加持過的。現在我們試一下兩種靈藥,看它們效果如何?”
衆人喊好,畢竟親證這種加持神力的事不是人人都有機會參與的,他們興奮着、好奇着、熱烈着。
“現場有誰不舒服?”聖王問。
當下走出幾個病恹恹的信徒,有的說胸口悶,有的說腹部痛,還有的說脖子長了個瘤。
“好,現在請你們先服這些沒有加持的丹藥,看效果如何?”聖王分別給他們派發了丹藥。
三位信徒依次服下,半響後聖王問:“感覺身體好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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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徒搖搖頭表示沒反應。
“一般的情況下,有效的靈藥不論加不加持,都有一定的作用,只是快慢不同,但現在一點反應都沒有,說明什麽問題,你們想過沒有?”聖王問。
這時堂前的長老和大師臉上一沉。
“現在我們來試一下右邊剛加持過的靈藥,還是請剛才這三位信客來試,看看加持後的靈藥效果又如何?”
三位信徒拖着病軀服下聖王給加持過的靈藥,衆人都緊張地看着他們,不知結果是什麽?
可是過了半響,他們痛楚依舊,身體并沒有得到任何的改善和減輕的現象。
臺下一片嘩然,開始燥動,大家小聲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開始懷疑眼前的一切。
“以前,每一種丹藥都有相對應的主藥,這些主藥對各種疾病有主治和修複功能,一旦丹藥裏面沒有主藥,別說本聖王加持,就是如來佛祖加持也同樣無效。剛才這三位信士通過自己的體驗,證明這些丹藥是無效的,和加持無關。”
此言一出,堂下的信衆嘩聲四起,群情激動。
“聖王,無效的丹藥為什麽還要給我們這些信衆?”臺下有人喊。
“對,為什麽要欺騙我們?”有人高聲附和着。
“我們這麽誠心誠意的膜拜、供奉神明,為什麽要欺騙大家?”
“為什麽以前有效,現在無效,聖王是不是拿我們的生命開玩笑?”
臺下人們高喊。,情緒越來越激動。
玉朗見狀,陰冷的眼睛掃一眼聖王,擡起雙手示意大家安靜。
“剛才這幾位服用的丹藥已過期,聖王剛從神都那邊趕回來不明真相,誤會了。本座這裏有剛研制出來的新丹藥,大家可以試試。”
聖王眼疾手快接過玉朗手中所謂的新丹藥,向大衆揚了揚,見臺下并未安靜,又從懷裏掏出一個比手掌還小的純銀色小錘,輕輕在桌上一敲,錘雖小,敲出的卻是驚天巨響,陣陣如同雷鳴的聲響一下把臺下的信徒給鎮住。
只見他打開身邊一個密封的罐子,示意大家看。
“這裏面是一只毒性極強的蠍子,只要給紮一下,若不及時處理,會身中劇毒,現在我們試一下,本聖王先給它紮一口,然後再服用玉朗大師的新藥,看看是否有效,如若有效,大家可放心服用……”
聖王微笑地掃了一眼堂下黑壓壓的信徒,再注視着清虛殿的裏裏外外,這裏是他長大的地方,是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今天就要離別了。
最後看一眼那四位長老和大師,他們是長輩,是從小看護他長大的長者。但這一切都不同了,他感到陌生、寒冷,他已被這金碧輝煌的假象圍得喘不過氣,今天之後統統都成為過去了,終于可以解脫了。
此時聖王臉上露出從所未有的從容、安靜和滿足。
臺下一片寧靜,大家靜靜地看着他,沒有人發出聲音,也沒有人站出來為他說話。
或許此時的信徒就是想知道一個結果,而那邊的大師和長老卻各自盤算着,他們有的震驚,有的疑惑,有的不屑一顧,有的睜大雙眼……
“如若無效,請有心人把我安葬在哈撒的一個小山坡裏,那裏是我的故鄉。”說完打開那個裝着大蠍子的黑罐。蠍子黑得發亮,長長的鉗子又利又硬。
衆人瞪大雙眼,看着聖王一步步把手伸向黑罐,四周一片寂靜,衆人大氣不也敢出。
四位長老和大師更給眼前的舉動吓呆了。
眼看手就要伸到蠍子面前,膽小的人已閉上眼不敢再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那驚心動魄的一秒。
只聽當的一聲,一把短刀明晃晃地閃着冷光,準确無誤地把蠍子分成兩截。不知誰發出的,但一聽就知這出刀之人內力不凡,目觀全場卻不見其人。
臺下信衆一陣騷動,寧靜的前堂頓時人聲鼎沸,有人叫、有人鬧、有人哭,有人退出前堂,有人趁機哄搶桌上的各種靈藥。
聖王擡眼掃視着殿內一衆信徒,想從人群中尋找那個用短刀的人。只見人影閃爍,根本分不清誰是誰?更不知誰出手。
“快把聖王保護起來!”玉朗大聲指揮手下一衆僧彌,大聲喊着:“我們的聖王給妖孽附體,已經瘋了,一派胡言,諸位信衆保持安靜,我們的聖藥絕對有效……”
衆僧彌一呼而上,把聖王強行擁入後堂,殿內信衆的人影閃爍和呼喊鼎沸聲漸漸地從他耳邊遠去。
“加強防範,不許任何人靠近。”外面傳來玉朗嚴厲的喝斥聲。
一切塵埃落定,聖王被關進了黑暗的大牢,四周靜得可怕。已管不了那麽多了,做了該做的事,其餘的應該和他無關了。
一身的輕松,牢內除了一張簡陋的床和一張四方桌,再無它物。
黑呼呼的牢內卻讓他有一種充滿光明的感覺。高牆上的小方窗,一輪明月柔柔地照進來,只覺眼前金光一片。
從懷裏取出兩個其貌不揚的東西,一個是剛才敲桌子的純銀色小錘,一個是黑色小埙,小錘叫天音。據長老和大師們說,他從出生這東西就跟随在左右,只是這東西啥用也沒有,就像一塊鐵,比巴掌還小,又沉又硬。也沒用心去研究它是否真的一無所用,只是覺得它長得精致好看,就一直留在身邊。
至于那黑色的埙就更有意思了,居然是在山邊無意中撿到的。
話說一日,當上聖王沒多久,随大師和長老們進神都給皇親貴胄們加持焚唱,路過一段山崖時,從山頂滾下一個圓圓的黑色東西停在聖王腳下,就像終于等到主人一樣,靜靜的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它滾落山崖時,山間發出陣陣鳳鳴般的動聽之聲,聖王把它撿回去才發現是個不可多得的樂器,用上等的黑色陶瓷制成,上有幾個小孔,放在嘴邊一吹竟然發出美妙的聲音,于是給它取名叫鳳鳴。
聖王把它寶貝的不行,時時放在身邊看它、擦它,吹它,慢慢地竟能吹出幾首不成調的曲子。在聖宮天天頌經焚唱,漸漸地把經書中的內容溶入到這埙音中來。
掂量着手上兩個小不點的東西,收起天音錘,把黑色的小埙放在嘴邊輕輕地吹着。埙聲低沉悠遠,樸拙抱素、聲聲入耳,震撼心靈。
半夜,牢外傳來細碎的聲音,只見刀光一閃,牢門的鐵鎖咣咣落地,牢裏閃進一個身材高大、身穿白袍、面目俊朗,手拿短刀的男子。他二話不說,抓起聖王手婉就往外走。
“等等,你是誰?”聖王問。
他想知道在這關鍵時刻,是誰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他。要知道,這時救他就等于與聖宮為敵,誰會給自己找麻煩!
那人不說話,見聖王不走,臉上似乎有些着急,又怕驚動外面的守衛,情急之下一個公主抱起他就走。來人臂力無窮,雙盤極穩,抱着他疾走如飛。
“……”聖王瞪大雙眼,一臉震驚地看着眼前這個英姿飒爽的男子。
近靠在他身上,感受到他不同于常的人氣喘和寒冷。這人有點眼熟,一時又說不清在哪裏見過。
“來人啊,來人啊。聖王逃跑啦……”大牢裏,有守護高聲叫着。
“聖王逃跑啦……”
“快追。”有人叫着。
一時,牢內人影閃爍,追趕聲,叫喊聲,刀光劍影。
叫喊聲很快引來了西殿的大師玉朗和林風。玉朗和林風是雪域聖宮西殿裏頂級高手,一般情況下不會輕易出三招,也就是說他們能在三招之內把對方摞倒。
來人抱着聖王經過一番疾行,途中不停地避過沙僧們的暗箭和追趕。
面前,靜靜地站着兩位大師。
輕輕放下聖王,把他護在身後,左手長劍無聲出鞘,右手短刀隐隐在握。
一方是赤手空拳,一方是單人獨劍短刀。
“英雄,你走吧,千萬不可因為我傷了你自己,畢竟你是誰我都不知,你不必這樣的。”聖王輕輕拉了拉來者的衣襟。
來人冷冷的目光掃一眼聖王,還是一言不語,向後退了兩步,把聖王推向一邊,舉劍疾起飛行,向兩位大師劈來,短刀同時滴溜溜地圍着二人轉。
兩位大師雙拳化開劍光,一左一右進行夾攻。
來人冷眼長閉,耳聽八方,忽然一個急轉,短刀左右忽閃橫劈,長劍劃了個大弧,一道劍光把三人圍在裏面,兩位大師眼定神呆,立着不動。只用了兩招就把聖宮的兩位頂級高手制服!
聖王還沒看清怎麽回事,咚的一聲,兩位大師倒在地上。眨眼間,一切結束了。
“哇瑟,英雄,太牛了,第一次見這麽快的劍手,你是怎麽做到的。”聖王一臉笑意,圍着來人上下一番打量,自言自語着:“看你的樣子很面熟,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你的朋友?”來人轉過身去,發出低沉的聲音:“是誰?”
“你的氣勢和聲音有點像赤烏國的德勝王爺。”聖王笑着說:“不過你們樣子不同,他應該比你更俊,更冷。”
聖王摸着自己的光頭,似乎忘了自己剛才還身陷牢獄。
來人輕輕地擦幹劍上的血跡,長劍回鞘,短刀入袖:“那個朋友對你重要?”
聖王看着天上的星星:“嗯,有些人常在身邊卻如過眼煙雲,有些人雖然只有幾瞥之緣卻可以記一輩子。”
“記一輩子?”來人心頭一凜,不動聲色地反問着。
“是啊,就像前輩子認識一樣,見過一眼就再也忘不了。”聖王輕聲應着。
來人冰冷的臉頓時柔和了許多,怔怔看了他半響才轉身前走。
“英雄,你認得我嗎,為什麽要救我?”聖王追上去問。
“那并不是你的錯,你不必為此付出生命。”來人說。
“你說的是指我揭示他們內幕的事嗎?”聖王的聲音有點澀,這世上除了安泰,他或許是第一個站在他這邊相信他的人。
“你信我?”聖王看着他的背影。
“……”來人沒有回話。
“英雄,敢問大名,也好敬謝。”聖王說着趕到來人面前就要行禮。
“不必。”來人并沒有停下腳步。
“英雄要去哪,你剛把我從牢中救出,若不帶着我,或許聖宮那邊的長老趕來,你又白救了。”
來人聞言停下腳步,像是在思索什麽:“你想怎麽樣?”
聖王笑嘻嘻地轉到他跟前:“最起碼你得帶着我,讓我平安渡過這段時間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想跟着我?”來人始終有意無意地背着他。
聖王喜歡看着別人的眼睛說話,他覺得只要看着對方說話才顯出自己的真誠,同時在看着對方說話的時候,也能感受到對方內心的變化。
來人低眉順眼,每當看到聖王看着自己,就垂下雙眸或是轉過身去。
“肯定的呀,不然這天大地大,我還真不知去哪?”聖王雖然是個性格開朗的人,但此時的眼神卻變得隐忍。
“好,那你跟着。”來人輕輕擲下一語繼續走。
終于天亮了,聖王一屁股做在地上,兩手抱着雙腿不停地揉着腳底,走了半宿,累了:“英雄,能不能歇一會,我走不動了。”
聖王可憐兮兮地問,不知是故意耍賴,還是嫌這個英雄沉悶,一路上竟無半句多餘的話。
“嗯……還要趕路,來不及了,這樣,你在這等我片刻……”來人說完也不等聖王回話,縱身而去。
“哎,你別急啊,我還沒問你是誰呢?”聖王朝着他遠去的背影喊着。
“是不是高手都是這樣來匆匆去匆匆的呀,我又沒說不走。”他喃喃自語,脫了僧鞋僧襪,輕輕地揉着腳底。
不消片刻,遠處傳來馬蹄聲,擡眼看去,只見來人騎着一匹白馬飛疾而來。到了跟前,伸出手做個拉他上馬的動作。
“去前面的村子裏順了匹馬,權為代步。”來人說。
聖王看着他,摸着光頭,有點遲疑:“就一匹馬?”
“嗯,只有一匹。”來人應着,再次伸出手:“上來吧。”
聖王只好硬着頭皮拉着他的手躍上白馬。
來人駕着馬繩,雙手就像把聖王環抱在懷中一樣,雙腿輕輕一夾,馬匹撤蹄狂奔。
聖王覺得混身別扭,和陌生人擠在一起就更別扭,身上就像長滿了跳蚤。
“英雄,你叫什麽名啊?救命一場,總不能連恩人大名是誰都不知吧?”聖王受不了一路沉悶。
“想知道?”來人問。
“那是自然,救命恩人的大名一定要記得的。”
“你轉過來。”來人放慢了馬速。
聖王好奇地回過頭,臉上的笑容再次凝固。
不知什麽時候,來人把臉上的皮具揭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