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可能會砸很多很多錢
因為關于蘇子昊的意外消息,蘇凡瑜最終還是給王檀煮了點簡單的飯菜——畢竟對他們以及公關和法務部門來說,這毫無疑問又将是一個不眠之夜。
聽着廚房裏清脆而利落的響動,齊衛東盤着腿縮在沙發裏,略有微詞。
“怎麽能使喚老板幹活兒呢。他做一頓飯就很辛苦了。”
“你不也一樣麽,”王檀正大光明地乜了他一眼,專門朝着他的痛點戳道,“你還賴在你老板家裏呢。”
令他意外的是,齊衛東并沒有急得跳起來,反而一仰頭,信誓旦旦道,“我怎麽會跟你一樣!”
敏銳地意識到兩人之間的關系有了一些變化,王檀感覺心裏五味雜陳,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為兩個人感到欣慰,還是該對蘇凡瑜的心軟恨鐵不成鋼。
但最終,他還是遵從本心,不鹹不淡地嘲道,“是啊,你畢竟是可以管老板叫’星星’的人嘛。”
齊衛東把他話裏的“早幹嘛去了”聽得一清二楚,對于他的護短倒也不太反感,只是有人怼他,他是一定要怼回去的,所以想了想,他學着王檀的語氣道,“是啊,我畢竟是他不惜花大價錢也要買到手裏的人嘛。”
嗤笑一聲,王檀看向正在裝盤的蘇凡瑜,肚子裏的壞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你敢當着小瑜的面這麽說麽?”
“……”
蘇凡瑜沒注意聽兩人的拌嘴,端着飯菜出來的時候,只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也不多想,招呼道,“檀哥,家常便飯,不和你胃口的話,我給你叫外賣。”
“不會不會,你這聞着就靠譜。再說了,我老婆做的飯我都能吃完,早練出來。”瞟了一眼裝鹌鹑的齊衛東,王檀暫且放過了他,走到餐桌邊,一邊落座一邊掏出手機,“公關部門已經在線了,邊吃邊聊吧。”
“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檀哥,吃飯的時候開會對胃不好。他們如果還餓着的話,也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
王檀沒有再推脫,拿着手機敲打一會兒後,把手機倒扣在了桌上,低頭扒了口飯。
噴香的米粒在嘴裏散出清甜,他有些驚喜地擡頭,本想誇一句“這米真不錯”,但看到蘇凡瑜那張肖似母親的臉龐後,一開口卻鬼使神差地變成了——“明珠最近的內鬥越發嚴重了,我聽說,繼承人人選快要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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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哥……”蘇凡瑜無奈地笑了笑,也不再試圖改變一個工作狂的習慣,回道,“我對蘇家的家事沒有半點了解,如果你是希望能從我這裏得到一點內幕消息的話,我得說,找我還不如找鄭哥有用些。”
說着,他在齊衛東不遠處落座,還沒來得及靠在沙發上喘口氣,便見齊衛東蹭了過來,毫不避諱地枕在了他腿上。
“困的話你先回房間睡吧。”他摸了摸齊衛東毛茸茸的腦袋。
齊衛東拉住他的衣角搖搖頭,“我就躺一會兒。”
“我對明珠的未來倒也沒什麽興趣,他們那幾個小的裏面,也沒聽說哪個是靠譜的。”王檀被他倆閃得眼睛疼,低頭吃了口菜後,便只盯着碗裏顆粒分明晶瑩剔透的米飯,“只是考慮到蘇子昊是明珠目前最有可能的候選人之一,他對內又拿《火眼》這個項目做軍令狀,我們得做好心理準備——他可能會砸很多很多錢抹黑你,抹黑齊衛東,抹黑千金。”
畢竟和整個明珠比起來,幾百幾千萬的宣傳費也能算是合理投資了。
蘇凡瑜原以為蘇子昊是幾個選項裏比較差的那個,聽到王檀這麽說,稍有些詫異,“明珠是沒人了?就他那德行,明珠要真到了他手裏,怕是要毀于一旦了。”
“他們那一大家子,是一代不如一代。你別看蘇子昊這麽爛,比他更糟糕的大有人在。本來……”
王檀頓了下,用餘光瞄了瞄蘇凡瑜,見他的手不住地撫着齊衛東的頭發,像是在撸一只家養小動物,表情平靜而溫和,便道,“本來,你母親和她那幾個兄弟姐妹之間的能力差別就是斷層的,他們找的配偶又都遠不如你父親,第三代會如何也可想而知了。”
蘇凡瑜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表情和語氣倒是沒什麽變化,“明珠倒閉那天,記得提醒我送個花籃。”
本就因為折騰了大半天而疲憊不堪的齊衛東這會兒已經被蘇凡瑜摸得昏昏欲睡,懵懂間感覺蘇凡瑜的情緒有些變化,便拿頭在他的肚子上蹭了蹭。
蘇凡瑜有些癢,忍不住抖了一下,卻沒有舍得把他推開。
王檀對明珠并無半點好感,聞言,一挑眉,“何必浪費那個錢,把他們五年前送的那盆假萬年青送回去得了。”
若不是王檀提醒,蘇凡瑜根本想不起來還有這一茬。但聽王檀這麽一說,他便憶起了那盆至今還擺在公司角落裏、綠得發青的塑料植物。
往事浮上心頭。
“當年蘇子昊蘇子濤那群人,一個兩個的追着要收購千金,我都差點想給公司改名叫海倫了。”他撇了撇嘴,玩笑道,“誰知道幾年後就變成了納西索斯,只剩下一個變态版的回聲糾纏着不放。”
“海倫的追求者可都是國王,那幾個小子算什麽。”咽下最後一口飯,擦了擦嘴,舒了口氣,王檀滿足地捧着肚子靠在了椅背上,“多謝款待,我這算不算沾了齊衛東的光?”
已經睡着了的齊衛東用他平穩的呼吸聲作為回應。
“我自己一個人就不能過日子了麽?”蘇凡瑜一邊說着,一邊起身,打算坐到飯桌上和王檀開會,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衣角始終被齊衛東緊緊地攥在手裏,只好招呼王檀到沙發這邊來。
“你一個人的時候,就差住在公司裏了。”王檀走過去,沒忍住拍了拍齊衛東的腦袋,“這臭小子就是命好呗。”嘴上嫌棄着,身體卻誠實地撿了毛毯給他蓋上。
蘇凡瑜聽出他的試探,也不接茬,把齊衛東的手塞進毯子裏,道,“撥到公司吧。”
《火眼》的結局
王檀是踏着午夜的鐘聲離開的。
蘇凡瑜把人送出去再回來,便發現之前還睡得很熟的齊衛東這會兒已經清醒地坐在沙發上擺弄手機了。
“是不是我們開會吵到你了,抱歉。”他下意識道。
“沒有沒有,我也就剛醒一會兒,”齊衛東撓撓頭,打了個哈欠,又補充道,“聞不到你身上的味道,就醒了。”
蘇凡瑜走到他旁邊,和他相隔了一個身位的距離坐下,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齊衛東這話說得他實在沒法兒往下接。
——不是因為不習慣齊衛東的依賴,而是正相反,他太習慣齊衛東的依賴了。
所以他很清楚,只要他松一點口,齊衛東就會像從前那樣“綁架”他房間裏的枕頭,放到自己的床上,要求他用自己作為“贖金”,會他走到哪跟到哪,會聽到他說今天要上班就依依不舍,會早上起床發現他不在身邊就大聲叫他的名字。
然後,一切都會回到如從前般“最好的時候”,甚至比那更好。畢竟,他們之間的誤會已經解開,也再沒有任何其他人或事盤桓在他們之間。
可他就是無法開口。
“小……星星,”像是對他故意留出的距離毫無察覺,齊衛東一歪身子,向他靠了過去,換了個話題道,“我今天沒聽到結局是不會睡的。”
“什麽?”蘇凡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火眼》原本的結局。”齊衛東有些不滿地戳了戳他的腰,“你不會想裝傻賴掉吧。”
蘇凡瑜癢得直躲,整個人向後縮到了沙發一角。失去倚靠的齊衛東頓時臉着沙發,然後又不死心地伸出手臂試圖抓住蘇凡瑜。
被他海怪似的肢體動作逗得忍俊不禁,蘇凡瑜清了清嗓,反手捏着他的手腕把他提溜了起來,“你別鬧我就說。”
齊衛東立馬乖乖坐正。
蘇凡瑜見他并非一時興起地玩鬧而是當真上心了,在心裏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要給孩子的親生父親介紹孩子真實模樣的單親媽媽一般。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麽想也沒錯。因為《火眼》中的一部分劇情以及葉笙最初的人設就是由齊衛東根據他們日常相處的點滴和他心目中“蘇逢時”的樣子設計出來的。
他說,葉昭和葉笙曾經師出同門,但因為意外,兩個人斷了聯系,直到葉昭一朝失明下山後才在機緣巧合下再次相遇。
他說,在葉笙沒有離開門派之前,掌門的千金葉文瀾是無論如何都稱不上門派第一美人的。
他說,雖然離開了門派,但葉笙自有他的機緣,憑着一身武學奇才的筋骨被另一個門派的高人相中,習得了獨門功夫。
蘇凡瑜知道他的那些腦補都是不對的,但卻終究沒能當着齊衛東的面糾正他,只能懷揣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将自己的那點小心思都藏在了劇本裏。
他寫,年幼的葉笙不斷地給山上的葉昭寫信,卻不知道門派的周圍設有奇門遁甲,尋常信鴿根本找不到路。
他寫,長大後的葉笙為了躲避仇家裝扮成葉昭的女伴參加武林大會,參會的所有人都覺得葉昭是因為瞎了才會和他在一起。
他寫,葉笙一直以為自己只有三腳貓的功夫是因為失去了重要的記憶,但等到那些記憶盡數恢複後他才發現,那些記憶和他的功夫并無半點關聯。
“你知道,葉笙為什麽會寫下‘天高路遠,不必相送’的紙條嗎?”
齊衛東愣了一下,不知道蘇凡瑜是單純地問劇情還是在隐射現實,斟酌半天,小心道,“因、因為,他覺得門派裏的生活不自由,想要仗劍走江湖?”
“這或許就是葉笙希望葉昭以為的原因吧。”雙眼直勾勾盯着地板的紋路,蘇凡瑜咬了咬牙,終于下定決心道,“但事實是,當他最終恢複了記憶之後,由于發現自己的武功并未如預料中的突飛猛進,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對他有着百般期待的門派衆人,所以最終選擇了悄悄離開。”
齊衛東的呼吸一滞。想起蘇凡瑜不久前的自我貶低,他很清楚蘇凡瑜為什麽給了葉笙這樣的結局。
“那,原版結局呢?”
“原版結局裏,葉笙依舊是那個武功蹩腳的葉笙。但是。”
蘇凡瑜停頓了很長的時間,像是陷進了某種回憶裏難以自拔,又像是對那個被修改的面目全非的結局有些難以啓齒。
“但是,在他還沒離開之前,葉昭便發現了真相。雖然對葉笙騙他自己還沒恢複記憶的事耿耿于懷了一段時間,但當突破境界,重見光明之後,他最終選擇了原諒,畢竟,”他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只覺得每說一個字都嘔心瀝血,“茫茫江湖,好劍易尋,知己難得。”
這是他在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後,原本打算借着《火眼》給齊衛東的暗示。
他想告訴齊衛東,他并非如他想的那樣優秀,只是一介庸庸衆生,但如果他願意的話,他也可以一直陪着他,讓他不再孤獨,因為他足夠了解他、理解他。
但還沒等他正式完成劇本,突然的轉機便把那點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的勇氣“嘩啦”一聲打碎在地,再拼不起來了。
一時間,房間裏寂靜地只剩下窗外隐隐的蟬鳴和兩人蓬勃的心跳。
齊衛東的默不作聲讓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的蘇凡瑜開始懊悔自己的決定。他不敢轉頭去看齊衛東的表情,只能盡可能地通過放輕呼吸聲的方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是如果齊衛東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就不會讨厭他一般。
在他忍不住想道歉的前一秒,齊衛東終于開口了。
“小時。”他低低地叫道,聽不出情緒。
蘇凡瑜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你ooc了。你真的覺得葉昭會放葉笙離開嗎?”齊衛東不自覺地把修長的手指攪在了一起,用力捏到指尖發紅,“山高路遠算什麽。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你找回來。”
上周出差了,這周盡量多更一點(感覺是個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