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李奉安跟闫老爺子也有幾年交情,照理說闫桓該叫他一聲世伯,然而事實卻是相反,李奉安每次見到闫桓,都像哈巴狗見了骨頭般貼上去,百般讨好。
闫桓是極厭惡他的,每次受了邀請都不甚情願,但是礙于生意上跟他還有諸多往來,不好表現得過于明顯,這次也是免不了要抽空趕到他府邸。
不同于以往的是,這次李公館裏那些不相幹的閑雜人等都不在,這不免讓闫桓松了口氣,他向來不擅長于那幫老家夥打交道,被說煩了當場翻臉也是有可能的。李奉安說是從歐洲回來,帶了很好的紅茶請他品嘗,實際是為了什麽闫桓也能猜到一二,他故意不提,端着李府精美的茶具,自顧自地喝着茶。
李奉安客套了幾句,終于忍不住了,開口道:“小闫,你這兩天有沒有聽到什麽風聲?”
闫桓慢悠悠地把茶具放到茶幾上,看了他一眼:“風聲,什麽風聲?”
李奉安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的神色,忽而又笑了,像只老狐貍似的:“想必你是察覺了,而且也解決掉了,是不是?”
闫桓扭過頭去,不想看他眼角堆積的褶子,也不說話,只是跷着腿,手指交叉着放在腿上,像是出神的樣子。
“唉,看樣子你大哥是要出手了,”李奉安換了副感傷的口吻道,“闫老當年怎麽就放心把千山會交給了他。”
闫桓的眼皮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從李奉安提到“你大哥”幾個字時,他心裏就洪水猛獸般湧起切齒的恨意,再聽到“千山會”,他的牙根咬得便更緊,昔日恩怨過往皆從眼前浮現,但這起伏的心緒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除了捏得發青的指節,表面看起來依舊是毫無波瀾。
“聽說你前幾天……”闫桓從煙盒裏取了一支煙,就着李奉安遞過的打火機點着,吸了一口後繼續說道,“包了一個小明星?”
“小明星?”李奉安收回火機,笑的時候臉上的肌肉有些不自然的抽動,“闫少是很久不看電視了吧,他可不是什麽小明星。”
闫桓不以為意地将煙灰灑在大廳昂貴的地毯上,擡起下巴,略帶鄙視地看着他:“他有多紅對我來說不重要。怎麽,你沒被他弄死,不太甘心?”他說着,将手中的半截煙插進了茶杯裏,“畫眉?他的嗓子應該不錯。”
李奉安笑得更加難看,卻仍是在笑,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我是沒想到會栽在這條陰溝裏,本以為闫老過世後千山會是一天不如一天,誰知道事到如今,到處都有那群鳥的蹤跡,不知不覺竟已勢可通天。”
他斜觑着闫桓的臉色,又坐得近了些:“小闫,不是李叔挑撥你們兄弟的關系,”他揮手讓傭人換去了闫桓面前的茶具,又堆出長輩般慈祥的笑來,“我是看着你長大的,有些事不得不提醒你。闫禮跟我不過是些小過節,他真正要對付的……”
“是我。”闫桓接道,他擡起眼皮冷淡地看了李奉安一眼,“我家的家事不勞您老費心,下個月的貨就要到了,到時候我再來拜訪。”
出門的時候,陸華果然已經等在那裏了,闫桓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冷不丁地說道:“把音樂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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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華忙不疊關掉了車裏的音樂,察覺他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地問道:“闫少,現在去哪?”
闫桓半閉着眼睛報了個地址。
“咦?那不是大少爺……”陸華的疑問還沒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
闫桓收回手,拿出手帕擦了擦,冷笑道:“大少爺?他是大少爺,那我算什麽。”
陸華讪讪地摸了摸發麻的臉頰:“抱歉,我說錯話了。”
闫桓靠在座位上,擡了擡下巴:“開車吧。”
闫禮住的地方跟從前差不多,還是一間中高檔的公寓,遠比不上闫桓名下的任何一處房産氣派,倒像是個普通白領住的地方。闫桓沒有帶多餘的手下,自己慢慢踱到那間公寓門口,随手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支筆,戳響了門鈴。
門開了,開門的是個高大的年輕人,他算是千山會唯一一個有着公開身份的“鳥”,也是闫禮的親信,白鷺。他對着闫桓露出一個彬彬有禮的笑容:“會長在屋裏等您。”
公寓裏一片黑暗,所有的窗戶都被厚重的窗簾蒙得嚴嚴實實,也沒有電燈。闫桓喜歡黑暗,因為他比別人看的清楚,他甚至不需要白鷺引路,自在地把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像在自己家一樣大踏步走進了闫禮的書房。
這種讓常人喘不過氣的黑暗,無疑是闫家兩兄弟少有的共同癖好之一。
說起來促成他們喜暗怕光的人還是闫老爺子,闫老年輕時一直做的是半黑不白的生意,卻偏偏喜歡用條子那套教育自家兒子,犯了錯一律不打罵,只用最強的燈光對着孩子的眼睛明晃晃地照着,整夜不給睡覺。闫桓有時候想起來也納悶,自己居然沒有因此落下眼疾,但他從此是極怕強光。闫禮吃的苦頭比他還要多,現在是連太陽也不想曬,只能縮在黑暗的屋子裏,點着如豆般的小燈。
闫桓自顧自地坐到沙發上,看着書桌對面坐在椅子裏的瘦削男人,破天荒地笑了笑:“叫我來,有什麽事?”
男人因為許久不見天日,膚色白得吓人,臉瘦得凹陷了下去,還沒開口,就先捂住嘴咳嗽了起來。
白鷺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将一小杯藥水遞給了他,闫禮雙手捧着喝了下去,才漸漸止住了咳,蒼白的臉頰上咳得有些發紅,轉向了闫桓:“二弟,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闫桓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闫會長,恕我直言,我們闫家只有我這一個繼承人。說起闫少,是不會有人想到你的,這些關系不必攀了,你有話就直說吧。”
闫禮低着頭悶聲笑了笑:“好吧,闫少。”他笑完後臉色又轉回陰沉,“不管你信不信,父親将所有産業留給你,我是沒有怨恨的。”
闫桓冷冷地看着他,也不接腔。
闫禮撐着桌面慢慢站起身,向他走了過來:“父親之所以把千山會留給我,是想我幫你。你如今事業雖然做得大,但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我手下……”
“你手下的那些高招我都見識了,”闫桓話語略帶諷刺地說道,“千山會早已不是曾經的千山會了,老頭子的那點東西不都被你敗光了麽。你還剩下幾只鳥?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恐怕連二十只都不到了吧。”
“闫桓,”闫禮向他逼近了一步,“你是要毀了我們最後和解的機會麽?你現在還有機會反悔,我可以不計較你殺了我那幾名手下的事。”
闫桓終于将正臉轉了過來,“啧”了一聲:“大哥,我最後這麽叫你一次,你看清楚,我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差點被你弄死的小屁孩了。”他走上去,扯過男人的衣領,極近地對着他病弱的面容,從齒縫間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現在根本就沒有資格來威脅我。”
他說完,一手将男人推開,向門外走去,臨出門,又停住,似笑非笑的:“對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把心思花在門鈴這種小把戲上,”他将上衣口袋裏的那支筆丢了出去,“闫禮,你可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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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