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這一天的啄木鳥讓闫桓大為吃驚,他沒有開昨天那輛半新不舊的二手車,而是開着一輛紅色的敞篷小跑,身上穿着Berluti經典的羊絨外套,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好像馬上要去參加一場盛大的晚宴。
蒼鷹卻沒有對他的裝扮多看一眼,只是拉開車門坐到了副座,而後擺擺頭示意他開車,仿佛在他眼裏,這個英俊不凡的同伴不過是個外表光鮮的司機。
啄木鳥倒是觑了他一眼,臉上立刻露出玩味的笑容:“說起來,我有多久沒看到你身上出現傷口了?”
他指的當然是蒼鷹嘴唇上那抹明晃晃的咬痕,蒼鷹卻沒有露出被揶揄的窘迫,神色十分坦然,反而是後座的闫桓微微漲紅了臉。他擡眼看向後視鏡,發覺啄木鳥也正通過後視鏡看着自己,似乎早已清楚成那傷口的罪魁禍首是誰,不由更為窘迫,匆匆移開了視線。
車子啓動之後,蒼鷹才低聲開口:“你知道自己被人跟蹤了嗎?”
啄木鳥愣了一下:“不會吧,我明明甩掉了好幾撥人才過來找你們的。”
“後面。”蒼鷹提醒了一句,然後弓下腰去開前座的置物箱。
闫桓回頭看了一眼,果然在後方和斜後方分別出現了兩輛黑色的轎車,跟自己這輛車咬得很緊,但還沒有要什麽動手的架勢。
“他們不敢在東方飯店這裏動手,”仿佛看穿了闫桓的想法,啄木鳥聳了聳肩,轉動方向盤,“不過過了前面那個路口就不好說了。”
闫桓隔着對方黑色的車窗依稀看見他們已經掏出了槍,心裏不由一驚:“你今天開的是敞篷,我們不會很快就被爆頭了吧?”
“不會,”啄木鳥笑了一聲,“這家夥會爆了那幫人的頭。”
他說話間已經飛快地轉了個彎,車輪摩擦過路面發出刺耳的聲響,與此同時,後方兩輛車同時逼近,車窗搖落,黑洞洞的槍管已經對準了他們。闫桓看見前方弓着腰的男人猛然轉身,他從置物箱裏拿出的東西赫然是一柄黑色的短機槍,沒有任何準備和猶豫,他半跪在前面的座椅上,向後方一通掃射。闫桓不得不捂住耳朵在座位上伏低了身體,看着火舌從頭頂上噴射而過,他心裏咬牙切齒地咒罵,死老頭子,居然派這種亡命徒來保護我,更糟糕的是,自己好像還喜歡上了這個亡命徒。
後方的汽車帶着黑煙翻滾出去,爆發出巨大的響聲,硝煙和汽油的刺鼻氣味彌漫了大半條街。
啄木鳥很是興奮地大叫了一聲:“漂亮!”他用力踩下油門,火紅的跑車調轉方向飛快地離開了這片混亂的街區。
闫桓驚魂未定地看着兩旁飛速向後移動的建築,大略判斷出這是通往機場的路,不過路上空蕩蕩的,似乎再沒有其他車輛。
“小少爺,拿着。”正在開車的啄木鳥從前座扔了個什麽到闫桓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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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桓接過一看,是一把銀色的手槍,金屬的外殼十分冰冷,握在手裏沉甸甸的。
“會用這個嗎?”
闫桓點了點頭,他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嚴肅:“前面是不是還有什麽危險?”
啄木鳥苦笑了一下:“這可說不準,畢竟今天要面對的敵人是我最不想見到的那種。”
闫桓下意識地去看蒼鷹,只見蒼鷹正若無其事地抽煙,剩下的一只手飛快地給槍換了新的彈夾。他的眼睛隐藏在墨鏡之後,看不清楚,但是能看出他的神經已經繃緊了,像是大型的猛禽豎起了脖子上的羽毛。
“千山會有哪些人跟了闫禮?”蒼鷹突兀地問。
“嗯?你怎麽知道,”啄木鳥不無遺憾地嘆了口氣,“我還準備多賣會關子。”
“每次越危險的任務,你就把自己收拾得越利落,看你今天這幅樣子,多半是要準備去送死了。”蒼鷹咬着煙,毫不客氣地譏諷,“我猜,能讓你這麽重視的,只有朝夕相處的那群鳥吧。”
“嘁。”啄木鳥雖然不太高興,但也沒有反駁,他順手把落到額前的一縷頭發撥到腦後,“說實話,會裏有不少鳥都去替闫禮做事了,包括白鷺、鸩、信天翁等等,或許還有其他我不知道的。”
“為什麽?”這聲疑問是闫桓發出的,“千山會不是爸爸的嗎?”
“話是沒錯,可是誰讓闫禮是下一任的會長呢。”
闫桓驟然睜大了眼睛:“怎麽會是他?”
“這是會長的決定,是我們這些鳥沒有資格管的事。”啄木鳥無所謂似的聳了聳肩。
闫桓呆滞了片刻,他想起自己之前甚至都沒有聽說過父親手下的這個神秘組織,而父親竟是從一開始就是準備交給闫禮的,這個認知讓他忽然湧起一股說不出的反胃。而後再一想,如果闫禮成了會長,那麽前座那個男人從此以後就要在他手下替他辦事了,這更是讓他莫名的火大。他頭一次後悔起自己沒有多讨父親的歡心,即使後來出去念書也沒有選擇父親指定的科目,而是學了什麽該死的建築設計。
“所以,闫禮這次輕易操縱幫會裏的人,所用的秘密武器就是千山會?”
“沒錯,”啄木鳥彈了個響指,“聽說鸩這家夥還給闫禮研究了一種新式毒藥,是神經性毒素,直通大腦,碰上了連神仙都救不回來。幫裏那些大佬對千山會的手段都很清楚,也很忌憚,我猜他們稍微被恐吓兩句就會乖乖聽話了。”
他一面說一面打開車前的通訊器,粗略掃了一眼:“會裏的鳥都出巢了,會長只給我們兩個安排了任務,不知道其他人去做什麽了。”
蒼鷹沉默了片刻,只冰冷地說道:“如果做不了同類,就做對手吧。”
車沿着公路駛出沒有多遠,前方就出現了幾輛大型的聯接車,看清車尾的标記時,啄木鳥臉頰的肌肉微微抽動,露出一個危險的笑意:“果然來了。”
闫桓還不明所以,直到看見那幾輛巨型大車猛然變道,分明是要把自己這輛車擠到中間碾碎,才驚叫了一聲:“這是?”
啄木鳥已經沒有時間回答他的問題,他猛然拉動了手剎,而後飛快轉動了方向盤,車輪發出刺耳的聲響,從兩輛聯接車的縫隙裏滑了出去,他一口氣踩下油門,将那幾輛大車甩到了後面。
闫桓張大嘴巴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聽蒼鷹大喊:“小心!”
一個龐然大物從前方徑直撞了上來,那驚人的撞擊力足以把普通的車碾成鐵皮,然而啄木鳥的這輛車似乎經過改裝,前方和頭頂瞬間彈出一個巨大的安全氣囊,包裹着整輛車飛到了一邊。
那架像是龐然大物的東西也是一輛改裝車,外殼厚重,幾乎可以媲美裝甲車,從車上走下的那個人身高近乎有兩米,頭發花白而淩亂。他提着一根長筒,大步走到翻出去的跑車旁,從靴筒裏抽出匕首劃開了安全氣囊,下面空空如也,全無那三個人的蹤跡。他微微一驚,猛然把長筒舉起,卻已經遲了,左側響起了槍聲,正打在他的手臂上,他被擊中時只稍稍後退了一步,身影閃了一下就不見了。
伏在路邊的啄木鳥重重喘着氣,他的羊絨外套上沾了不少塵土,看起來很有些狼狽,臉色更是難看,低聲咒罵着:“X的,他們來真的,居然把老獵隼都挖回來了。”
闫桓在撞擊之前就被蒼鷹抓住滾出了車,身上只有一點輕微的擦傷,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啄木鳥這麽失态,猶豫着問:“老獵隼……是誰?”
“退休的老家夥,”啄木鳥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看樣子是在剛才劇烈的撞擊下受了傷,“是這家夥之前的王牌。”
闫桓又轉向蒼鷹,發現蒼鷹的臉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不由擡頭,前方的空氣昏黃渾濁,隔着飛揚的塵土能見度更低。霧蒙蒙的視野裏看不見剛才那個高大的人影,不過可以推測出他就藏在附近,說不定随時會跳出來擊穿他們的頭。
“老家夥年紀大了,剛剛又中了一槍,說不定沒有以前那麽厲害,我們兩個也許能搞定他。”
蒼鷹揚起嘴角,像是冷笑了一下:“對面可不只是獵隼。”
啄木鳥臉色更加蒼白,還是勉強笑了笑:“我知道,獵隼負責殺人,但這局是孔雀布的,他不會給別人留任何退路。”
他們說話的時候,路上的那幾輛聯接車已經紛紛停了下來,把路面全然堵住了,而他們的那輛車已翻倒在路邊,形如一堆廢鐵。就此看來,想要從這圍困的局面中逃出去,确實難如登天。
一陣難耐的靜默之後,啄木鳥忽然站了起來,他從口袋裏丢出一串鑰匙給蒼鷹:“你知道我那輛車怎麽啓動,你帶小少爺去機場,這是你的任務,我去拖住他們。”
他說着,就要去抓蒼鷹手裏的那柄機槍,蒼鷹卻沒有放手,反而把鑰匙按回了他手心裏,簡短地道:“你帶他去機場,我留在這裏。”
“這可不行,”啄木鳥雖然笑着,但是态度出奇地堅定,他撣了撣衣襟上的灰塵,“我今天穿得這麽正式,就是準備當主角的。”
蒼鷹根本不為所動,毫不留情地回答:“你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這樣誰都走不了,”他一把拉起闫桓,用命令的口吻道,“跟着他走,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