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荼靡坊
荼靡坊,廣陵這一帶最出名的煙花地,我和卻霜并排行來時已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為顯周正,我将衣服還了他,他一身青衣似水,我一身紅衣似火,水火并排,惹了路人諸多不必要的目光,知卻霜不喜下界,更遑論這些品評議論,于是我在前方大步流星加快步伐。
一腳踏入大門,鼻間聞到的是能叫人暈眩的脂粉味道,絲竹管弦聲聲入耳,确實嘈雜的很。
回頭一望,卻霜果不其然面色微涼,不過目光卻是淡然的。
“叫你別來,後悔不及了吧!”
入目便是大廳正中的一個高臺,高臺下已坐滿了各種各樣的人,當然,最好的觀衆席便是樓上各個包間那寬闊的窗臺處,早已人滿為患。
此刻臺上有幾個姿容姝麗的歌女正在表演,她們中間坐着一個彈奏古筝的美麗蒙面女子,雖不見廬山真面目,但料想定然是美過了她頭上的那朵粉紅牡丹。
“不喜歡這裏不代表後悔陪你來。”
歡喜,怎能不歡喜,他對我笑一下我都可以開心好幾天。
視線在樓上搜索一圈下來,并沒發現子恒,反而在大廳的人群堆裏發現了他。
子恒是極愛享受的,可這次卻是有些奇怪,他居然沒去弄一個房間,而是和問茶直接坐在了高臺下過道旁的一張桌子上。
卻霜跟在我身後舉步向其走去,子恒剛好拿着杯酒在手中晃蕩,待我撩開衣袍坐在他身邊了他才将放在臺上的目光收了回來。
問茶看着我有片刻沒有動作,我輕輕一喚:“問茶,你們怎麽挑這裏坐着?”
無人應我,我提高音量再問:“問茶,你怎麽啦?”并舉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他回過神,慌張的拿着酒壺給我斟了杯酒,嘴裏直說:“沒有,沒有,我一時有些不大習慣。”
我又将之前的問題重提了一遍,“你們怎麽坐這裏了?這可不是子恒的風格啊?”
問茶此刻總算恢複正常,看着側邊說:“子恒說這裏擺設不貴,他不擔心壞了賠不起。”
桌面一時半會有些安靜,我又将目光對準子恒,他手中的酒杯砰的掉落在了桌上,酒水濺的他滿身都是,不過他卻毫無所動,眼睛一眨不眨的對我說到:“聶容,你這樣不行!”
我疑惑的問:“怎麽不行了?”
子恒癡癡的說:“一抹胭脂天下傾,美人,不若就此跟爺走吧!”
我又快被他給氣吐血了。
誰知他複又道:“你要在下界多待幾天,那些塵世中的少男少女絕對會因你肝腸寸斷,所以照我說,你天生就是要做仙的,因為凡人配不上你。”
真是見鬼了,問茶和子恒見我怎麽都如此反常?于是不由自主的去看剛落座的卻霜,只見他嘴邊看着我是止不住的笑意翻飛,眼角眉梢充滿自豪。
徒留我皺着眉頭,萬分不解的問:“你們都吃錯藥了?還是我身上有哪兒不得體了?”
子恒似是魔怔了,眼睛直盯着我的嘴問:“聶容,你嘴上擦的是什麽胭脂,怎麽可以紅的這樣自然絕色?”
胭脂?他眼神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有待考究了?我端起酒杯一口下肚,擱下後對他說道:“我這是燒紅的,你別多想,我們一個個即不難看,也不是女子,再好的胭脂水粉貌似也沒誰會去看一眼吧。”
子恒視線對着整個大廳饒了一圈,笑臉将墜未墜:“燒的!能燒到叫整個荼靡坊都如狼似虎,我也想燒一次。”
擡頭面無表情的将整個大廳一打量,果真如他所說的相差無幾,那些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這邊,和我目光相對的無不顯露着驚訝之情。
收回目光後我顯得有些無措:“這……”
問茶眼睛帶着歉意,他無奈的對我解釋:“今日原本給你備了一身白衣的,可卻放在了煙波樓的雅間,我後面去拿了,卻……”問茶遲疑的沒有說後面的原因,停頓一下後才道:“再去衣莊尋,和你身的成衣就這一套了,安排老板現做又怕來不及,所以沒辦法。”
“你穿白色風度翩翩,穿紅色不就是美了幾分,豔了幾分嗎,有什麽不能接受的?我要有你這換色變樣的效果,絕對天天輪流着穿。”
子恒大大咧咧,眼光沒射在他身上,他自當能穩坐釣魚臺了!
彼時不知,我們在荼靡坊的麻煩才剛剛開始拉開帷幕。
這兒的老板是第一個過來的,他三十出頭,眼睛生的精明細長,面上油光滿面,高矮胖瘦恰好,一身黛青色衣服上珠玉點綴,鞋子亦是鑲金帶銀,舉手投足全是有錢人的風範。
來時他身後跟了數個随從,十分客氣的對我們四個拱手,再将視線全部放在我這裏,誠心誠意的做起了自我介紹以及說明了來意:“在下荼靡坊坊主王道通,四位貴客定是未能成功預定到荼靡坊雅間,王某被四位公子的風采深深折服,特來相邀,請樓上一聚。”
話雖如此,但試問卻霜問茶子恒哪一個不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可他們明知道這人不懷好意,卻一個個都裝作不知道,只意興闌珊的看着,話也不回,等我自個兒處理。
伸手不打笑臉人,我一貫主張以和為貴,坐着擡手向其回了一個禮,道:“多謝老板好意,我四人實不是什麽富家子弟,并非沒有預定到雅間,而是沒錢預定,這裏觀賞也是極好的,場上還有這麽多人在,若只是我們去了,可是有損老板名聲。”
對于我們沒錢的事兒,雖說是胡說八道,但我真是表達的氣定神閑。
誰知那老板大笑着說:“公子莫要擔心,廣陵還沒有我王道通擺不平的事,也沒有我王道通擺不平的人,錢嘛只要公子想有,多少都有。”
子恒笑嘻嘻的瞧着我,問茶慢條斯理的倒着酒,卻霜眼睛一直注視着高臺,仿佛那上面有什麽牢牢吸引着他一樣。
我原本也想去看看,但實在分身乏術。這王老板的弦外音可是赤條條的威脅呀!仨大爺不管臺上臺下,看戲看的渾然忘我,我得好好保護自己才行。
“實在多謝美意,家有嬌妻,在下恐在此待不了多久。”
王老板轉動眼珠,冷着聲笑了笑,“那便不打擾了!”
卻霜因我這話回了頭,我對他揚眉,大有求表揚的意思。
臺上內容早已換了好幾茬,可惜我卻是沒時間去看一眼,因為又來一個。
“這位公子,我家少爺與小姐誠邀公子二樓一聚,權當交個新朋友。”
自王道通開始之後,這已經是第十一個前來替自家主子邀我過去的侍從了,仨大爺對我的囧況依舊視而不見,由着我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只要不離開這裏。
因為他們說,但凡我離開去往他處,出了任何差池他們皆會不顧不管,所以雅間的公子小姐們,我真是有心無力。
這次并沒有直接拒絕,而且換了種說法,于是乎我道:“即是誠心結交,何不下到我身邊祥盡其言,派下人可有些看不起人了。”
那随從立刻跑了回去,子恒奸笑的瞧着我,出口就是調侃:“聶容的應酬可真是多啊,這都一個時辰了吧,還不見完,不如叫問茶撤去障眼法給你分擔分擔?”
我鼻音特重的說:“你怎麽不撤?”
“無論你是白是紅,一黑一紅或一黑一白都是非常搭調的,紅綠配,巨醜,我和卻霜可搭配你不起。”
一聽這話,我立刻高聲反駁:“誰說的,今日是意外,我百搭好嗎!”
卻霜在此刻看了過來,我以為他只是看看,誰知他竟然還說話了:“嗯,确實百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