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被翻紅浪,床緯缭亂,瑩白纖細的手抓緊了錦被,呻~吟被強行壓抑,卻仍是細細洩露了出來。
“少欽不……不要了……”雲謹咬得唇都破了,求饒聲卻透着蝕~骨的銷~魂,讓肖少欽更難自抑,堵住他的唇狠狠吸~吮。
他早就想這麽做了,把他關起來,只是他一個人的。
“少……少欽……”雲謹的手抵住他的胸膛,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機會,卻被一陣壓過一陣的快~感逼得神智再度混亂,轉為抵死的擁抱。
一切平息過後,肖少欽柔柔親吻着他臉上的淚和汗,将他擁得更緊,失了魂般一次次念着他的名:阿謹……阿謹……”
“少欽……”雲謹聲音微弱,“讓我走吧……”
肖少欽的溫柔被這句話擊散,有些惱的在他脖頸上咬了一口:“是我不夠努力嗎,你還是想走?”
雲謹悶哼一聲:“少欽,我們來日方長,你何必……總是這麽急……”
肖少欽擁住他,憤憤道:“五年了,你想想,我們在一起的時日有多少?阿謹,若是尋常夫妻,五年不知有多少金屋藏嬌紅杏出牆,我癡心一片只念着你,你卻連這幾日都不給我,真是好狠的心。”
雲謹臉上更紅,別過臉去:“說得好聽,誰不知道你風流名聲在外,紅顏知己不知繁幾……”
肖少欽笑着捏他鼻子:“紅顏知己?世人不知,你也不知嗎?我肖少欽此生,不要什麽紅顏,只要你一人。”
雲謹最是受不住他深情款款說出這種話來,心尖子都要化了,靠向他懷中,一時只想留在他身邊,哪也不去了。
肖少欽将他擁在懷中,休息了一會,拿起枕邊一只草編的雲雀,笑道:“這個,你真沒給雲昶碰過?”見雲謹點頭,他愛憐得在他額上輕吻:“都這般舊了,還是扔了吧,待哪日得空做個更好的給你。”
雲謹搶過雲雀:“不必,就這個好。”
這雲雀是肖少欽五年前送給雲謹的。那時二人初見,肖少欽聽到他低吟一句“白發悲花落,青雲羨鳥飛”,便特意跟随老張頭學了幾日,編了數十只鳥雀,送了最好的一只給他,他竟随身留到了現在。
肖少欽蹭蹭雲謹的烏發:“知道我為什麽将它送給你嗎?”
雲謹看着他,對上那墨色明亮的眼眸,仿佛要被吸入一個無邊的黑洞,再也出不去。
“我送這個給你,就是要告訴你,終有一日我會帶你離開那個囚籠,天高雲闊,自由自在。”他捧着雲謹的臉,深深看着他的眼睛,“你可願意?”
雲謹眼中朦胧,看着他低聲道:“真的……可以嗎……”
肖少欽擁緊他:“我說可以,那便是可以。待事情了結,我就帶你走。”
雲謹淚水滑落,将臉埋在他懷中:“好。”
肖少欽笑道:“那你還想走嗎?”
雲謹聲音悶悶的:“你又不讓……”
肖少欽朗聲一笑,一翻身又将他壓在身下。雲謹驚呼一聲,趕忙抵住他胸膛:“不要了……”
肖少欽兀自吻下去:“最後一次……我保證……”
這幾日珩王覺得十分頭痛,雲謹出宮後下落不明,缙帝嚴令命他找尋,偏偏楚離亦留了封感謝信函,在他忙得焦頭爛額時離開了。
住在王府楚離确實并不舒心,珩王又因事務繁忙一時沒顧得上,他便毅然決然得走了,這讓珩王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在他忙不疊找尋雲謹和楚離無果的當口,宮裏又出了大事。
大将軍衛峥不知何故落了個犯上作亂意圖弑君之罪,整個将軍府都被一鍋端了,一夕之間抄家入獄,物盡人散。三個兒子除衛湛遠在軍營尚未發落外,其餘兩個皆成了滿大街張貼通緝的逃犯。昔日赫赫威名的将軍府,只剩下大門外兩只石獅依舊神勇。門上封條新粘,引過路人片刻駐足,唏噓幾句。
珩王本不涉朝政,一來避嫌,二來也覺得那些事無趣,與自己無多大幹系。可衛峥是何等人也,缙朝的江山大半靠他守住,是繼當年名動天下的大将吳之凱之後第二神勇之将,多少蠢蠢欲動的外敵鄰國都是靠他的名頭鎮住的,如今他一倒,對內家國動亂,對外虎狼蠢動,實在不可小觑,是以他也一大早趕入宮去,在殿上聽了一堂公審。
數日不見衛峥看去竟憔悴滄桑不少,面色更是難看,在殿前回話時數次咳喘不止,看去竟是久病不治一般,再無以往風發神貌,面對肖乾林慷慨激昂的指控,他只是靜靜聽着,甚少開口。
他未否認将白狐送入宮中,卻不承認此舉意在禍亂宮牆,對衛翊犯上弑君更是毫無所知。只是無論這些事他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是知情還是不知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經發生并且産生了不可逆的後果,他便脫不了幹系,就是無法擺脫的重罪。
珩王為他說了幾句情便遭到太子的冷嘲熱諷,一頂包庇重犯意圖結黨的帽子就扣了上來。他少有的與這位皇兄争執了幾句,缙帝的臉色更難看起來。
百官之中并無多少人願為衛峥說情,便是平時與衛峥私交甚好的兵部尚書王行楷都不敢多話怕惹禍上身,敢與珩王一般仗義執言的,竟然只有一個肖長離。
肖乾林沒有對自家兒子與自己唱反調流露出不滿,一臉閑散得聽了一會,忽然淡淡開口,說了件令人心驚之事,又将懸在衛峥頭上的劍往下壓了一寸。
衛峥勾結南岳人,意圖謀反,更指名道姓說出了柳風屏的名字。
柳風屏的家世竟已被他摸得一清二楚,有些甚至是衛峥都不知道的,他擡眼看了那個死對頭一眼,冷冷一笑。
“只可惜那南岳亂民已逃走,否則抓來對峙,衛将軍當更為心服口服吧。”肖乾林看向衛峥。
衛峥未發一言,柳風屏已逃走,這大概是他今日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皇上。”珩王躬身道,“即便衛将軍府中有南岳人,亦不能說明他有謀反之意吧?南岳亡國數十年,臣民早已歸為我朝,若是家中有南岳人便是謀反,若是細查起來,只怕謀反之人多如牛毛了。”珩王知道此時多說無益,卻不能眼睜睜看着一員護國大将被硬生生壓垮,仍是硬着頭皮道,“如今外敵虎視眈眈,出雲國最近更是動作頻頻,衛将軍統領十萬大軍駐守邊城,若是此時生變,恐怕……”
王行楷小心出列,看了看天子神色,還是壯着膽子說了一句:“珩王所言确是有理,衛将軍領兵多年,深得軍心,若是此時生變,唯恐軍心不穩。”
缙帝聞言眼神一動,亦有幾分疑慮。珩王正想再說幾句,肖乾林已經上前一步:“皇上,微臣方才說衛将軍府中有南岳人,其實,并非一人。”
衛峥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時猛地變了,好似蛇被打中了七寸,連身體都猛地顫抖了一下,擡眼死死盯住了他。
肖乾林背對着他并不能看到他的變化,但似是能預料到一般,微微笑了起來。
缙帝冷冷道:“還有幾人?”
肖乾林道:“除了南岳長史之子外,還有一名女子……”
“肖乾林!”衛峥猛地掙紮起來,撲過去要抓住他,被禁軍攔下,被一腳踢中膝蓋,重重跪了下來。他如困獸般吼道:“肖乾林,你不得好死!”
肖乾林并沒有去看他垂死掙紮的模樣,露出十分沉痛的表情:“此事其實微臣早已知曉,只是當初年少,與衛将軍意氣相投,引為知己,明知此乃大罪卻答應助其隐瞞。唉,微臣一心認為衛将軍忠君衛國,從未想過他竟會有今日之舉,還請陛下恕罪。”
缙帝道:“朕又何嘗能想到今日呢?肖相不必顧及,恕你無罪。”
肖乾林道:“謝皇上。衛将軍當年年少,初為參将随軍攻破南岳都城,立下大功,本是好事一樁。只可惜衛将軍少年風流,于亂民中救了南岳公主,照顧有加,一直藏在冀州邊城,幾年後才接入府中。”
他的話說的輕描淡寫,聽在人耳中卻仿佛平地驚雷,尤其是在衛峥的耳中。他雙目赤紅,死死盯着那個挺俊的背影。鬥了這麽多年,他卻是頭一次恨他到了如此地步。
殿上氣氛一時有些凝固,一直怡然看戲的肖少欽輕笑一聲,打破寂靜:“亂世佳人英雄救美,真是一樁佳話。”
肖乾林依舊悠悠然道:“那位公主雖早已亡故,可她的兒子衛翾竟大搖大擺混進宮中,更有大不敬之舉。将往日因果細細想來,豈不令人心驚?”
缙帝臉色已經黑到了家,珩王一頭汗,想再求情已經不知該說什麽了。
此時群臣激憤,紛紛要求處斬衛峥以儆效尤。衛峥頹然跪坐在地,整個人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永遠挺直不屈的脊背彎了,永遠剛毅果決的目光黯淡了。他的一切似乎都被壓垮了。
“皇上……”他的聲音略微嘶啞,沉沉如垂暮,“她雖是公主,卻個性軟弱,從未有過任何不敬之念……衛翾他更是毫不知情……皇上,還請念在微臣多年效忠的份上,饒他一命……”他将頭重重砸在地上,如一條狗般跪在了肖乾林腳下。
肖乾林面無表情俯視着他,眼中閃動着無法言喻的光。珩王看着自家父王的臉色,人人都在等着帝王的裁決。
半晌後,缙帝道:“衛峥一門犯上謀亂,其心可誅,今收其兵權,打入死牢。衛翊衛翾二人,務必□□。曹憲,朕命你即刻趕往邊關收繳兵符,将衛湛給朕押回來。”
都護大将曹憲領命而去,珩王暗嘆一口氣,看着那個跪在地上的身影,又是一嘆。
終究還是沒留任何情面。
“肖乾林,我與你何怨何仇你要害我至此!肖乾林!”衛峥被拖下金銮殿時仍在大呼,猶如困獸做着最後的掙紮怒吼。
肖乾林摳摳被震到的耳朵,看了太子一眼,太子躬身上前,道:“父王,衛峥被撤,軍不可一日無将,還請再擇統帥,以安軍心。”
缙帝揉揉額,顯然疲乏不願再費心,道:“還是你想得周到,可有人選?”
太子道:“兒臣認為,鎮軍大将軍劉尹戰功不菲,可堪此任。”
缙帝擺擺手:“按你說的辦吧。”
“是,父王。”
珩王道:“父王,兒臣認為衛湛并不一定知道這裏發生的事,他通曉兵法統兵有道,不如将他留在軍中戴罪立功……”
肖少欽笑道:“二殿下果真是對朝局不太了解,即便衛湛此時不知,日後總會知道的,他若是知道了,還會好好領兵麽?只怕倒時是授人以利劍,讓他反咬一口吧。”
珩王喉頭一滞,冷汗直下。缙帝瞥他一眼,道:“雲宸,你以往在朝堂上說的話加起來都不比今日多,怎麽,與衛峥交情這般好麽?”
珩王道:“父王,兒臣只是覺得,衛将軍不像是奸侫之人,他征戰沙場多年,殺敵無數,赫赫戰功乃是全力拼殺而來,并無絲毫作假。這些年來他早已軍權在握,若有謀逆之心何必這般麻煩?還将幾個兒子都拖下水,父王不覺得奇怪嗎?”
缙帝眉心緊皺不勝其煩,拂袖起身:“不必多言了。朝局你不了解就別瞎想,趕快找到你四弟為上。”
珩王擦擦汗,躬身領命。
走出宮門,珩王心裏還是七上八下。從朝堂上情景來看,太子與肖乾林之間似乎有了某種默契。他們費盡心機拉下衛峥而推劉尹上位,究竟有何目的?
他無法預料今後局勢會朝哪一步發展,卻能感覺到某種危機正在來臨,如潛藏許久的□□,終于要開始蔓延。
回府途中,天色陰沉,很快就下起雨來,滴滴答答打在車棚頂上,攪得他更為心煩。雨點打在窗邊,沾濕了他的衣袍,他看着窗外匆忙奔走的人們,想起楚離,不知他此時在何處栖身?可有一瓦遮雨?
嘆了口氣,他将窗簾拉下,正好錯過了那個素白清瘦的身影。
楚離收好畫軸時雨剛好落下,他沒有帶傘,更沒了多餘的手來擋雨,沒一會就淋得透濕。他自嘲一笑,索性雨中慢行,細聽風雨。
華貴馬車駛過時濺起污泥落在衣擺,他并未理睬,等馬車走出老遠,才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時恍惚間他被匆忙避雨的行人撞翻在地,染了滿身污泥,連日畫好的字畫已再無用處。
他爬起來,衣衫污損形容狼狽,已無絲毫昔日風雅琴師之姿,只怕站在眼前也認不出。
可還是有人認出了他,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楚先生?”
雨不再滴落,被他頭上的傘分至一側,如珠簾般滾落。肖行之看着他,臉上是無法掩蓋的詫異:“楚先生,真的是你?!”
楚離澀然一笑:“不算是了。”
肖行之想起廣岫說的話,一時感概萬分,将傘挪過去一些:“楚先生就是楚先生,有什麽是不是的?你不是在珩王府中嗎,怎麽會……那家夥到底對你做什麽了?”
楚離道:“珩王殿下待我如上賓,是我自己離開的。”
肖行之道:“楚先生如今在何處安身?可有要幫忙的地方?”
楚離搖了搖頭:“多謝肖公子好意,雖已彈不了琴,楚某如今亦有謀生之法,不必費心了。”言罷便含笑告辭,沐雨而去。
肖行之看他背影清薄在雨中走遠,怔了一會才想起來該将傘給他,他卻已走入拐角,看不見了。
想起以往聽他琴音,眼前便會無端出現一名女子,虛虛渺渺卻絕美如仙,一個顧盼一個淺笑皆好似春花爛漫春水微瀾,深深印入他的腦海心尖,再難忘懷。
可那個女子不是楚離,甚至不是人。
她已經不在了。
楚離不再撫琴,他也永遠見不到她了。
他心中一陣酸澀,長嘆一聲。
看着階前滴雨,肖乾林面無表情,已在廊下站了許久。二子一女在身後不敢打擾,只以眼神傳遞着不解與不安。
肖少欽沖靖妃眨巴眼,示意她去說兩句,靖妃瞪回去,表示不願意去做這個冤大頭。肖少欽又踹踹大哥,小聲道:“一定是你為衛峥求情惹爹生氣了,你去。”
肖長離沉吟片刻,果真走了過去,他說的話卻讓肖少欽立馬就悔得腸子都青了。
“爹,你為何要誣陷衛将軍?”
肖少欽合上嘴,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求救般看看靖妃,靖妃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忽然,“啪”的一聲傳來,肖少欽手中的杯子還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肖長離臉色煞白,那五個指印就顯得尤其突兀。肖乾林依舊雙手負在身後,好似方才出手的并不是他。
“誣陷?”肖乾林冷冷道,“為父哪一點是誣陷?”
肖長離沒有說話,木頭樁子般站在那裏。肖少欽陪笑着湊過去:“爹,大哥他今早出門腦子被門擠了,有些不靈光,您別和他計較。”
肖乾林冷哼:“他的腦子幾時靈光過?”
“是是是,就是個榆木疙瘩。”肖少欽賠笑為肖乾林捏捏肩敲敲背,“爹,您別生氣,衛峥已經一敗塗地,您今後便可高枕無憂了,應當高興才是。”
肖乾林臉上卻沒有絲毫高興的樣子。
肖長離沉聲道:“爹,您做這一切,究竟為了什麽?”
肖乾林道:“你不必知道。”轉身看着兒子,他的語氣冷若冰霜:“好好當你的大理寺卿,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管的別管。”
肖長離深吸一口氣:“我是肖家子孫,是您的兒子,是他們的大哥,我不能眼看着你們一錯再錯。”
“哦?”肖乾林冷笑,“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誰的子孫?”
肖少欽睜大了眼:“爹,莫非大哥真的是抱錯了?我就說嘛,他個性和我們那麽不像……”
肖長離臉色更白,肖乾林盯了肖少欽一眼,緩緩道:“你們,都不是什麽肖家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