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1.1.10.31
劉晉雅聽過書畫界一些炒作的故事, 近年來最典型的是上次辦私人畫展的趙志行, 用千萬畫作打開市場, 不停辦展覽, 印個人畫集,吹得神乎其神, 短短幾年內獲得了別人可能要奮鬥一輩子的名氣。
她覺得趙志行那樣的水平都好意思炒,顏梓楠有真才實學不應該埋沒在寧東莊裏, 一沖動便提出要合作, 其實心裏沒什麽底。
劉晉雅沒錢沒勢, 算個初入行的小人物,說合作是面子上過得去的講法, 實際上充當的角色是個介紹人。
康先生一直想讓名下的畫廊和拍賣行打響名號, 無奈知名畫家們都偏愛與老字號合作,生意總是不溫不火,被人壓一頭。這些年來, 他想盡辦法培養一些新起之秀,但碰運氣的事情誰都說不準, 到現在仍然進展很小。
聊天的時候, 康先生把劉晉雅當自己人, 說了些未來的打算和遇到的難處,劉晉雅覺得去拍賣行幫忙不能就這麽甘心當一個小小的財務,沒事時也幫着在網上瞧一瞧有沒有落魄的新人畫家。
她沒抱希望,卻在今天看到了顏梓楠。
劉晉雅高興上前給名片,沒說清合作的詳細事由, 便看到了顏梓楠的冷臉。
幸好鐘瑜曉幫忙說了話。
為了兩百塊錢,顏梓楠答應下來,皺眉問她,“怎麽合作?“
“你等等,我打個電話。”
“哦。”顏梓楠無所謂地點頭,轉回去繼續畫自己沒有完成的畫。
翻出康先生的電話,劉晉雅走到一旁撥號,聽着嘟嘟的接聽聲整理着思緒,想着怎麽誇顏梓楠比較好。沒想到的是,她不用費太多口舌,剛把在寧東莊發現一個不錯的新人的話說了,康先生馬上表示:“能讓她帶作品來看看嗎?”
“您什麽時間方便?”
“今天明天都行,我在拍賣行布置呢。”
劉晉雅說着好,挂斷之後去跟顏梓楠說明白。
顏梓楠聽了,警惕地掃了她一眼,“雅秋清夢?我怎麽沒聽過。”
“剛成立的不行嗎?”尹忻暢算是投資人之一,不高興了,“你搜一下就能找到官網和地址,還有注冊信息呢。”
“哦,我知道了。”顏梓楠把只能通話發信息的老款手機揣到口袋裏,蹲下去收拾小攤。
尹忻暢發現自己的話無意間刺痛了生活窘迫的顏梓楠,撇撇嘴,“我幫你。”
“不用。”顏梓楠把尹忻暢要碰到的一張手稿給收了回來,瞥過來的一眼有些兇悍,“你認為我的畫是假的,不許碰它們。”
尹忻暢害怕得縮了縮,不高興地躲在劉晉雅身後嘟囔,“撒謊還有理了……”
劉晉雅擔心這話再引起争執,對着尹忻暢搖搖頭。
尹忻暢即使不服氣也給了面子,走到旁邊悶頭玩手機,操作飛快像是在打字發信息。
不被人揪着說騙子,顏梓楠恢複冷漠清傲的畫家脾氣,收着東西時問了一句,“帶什麽作品去都行?”
“嗯,最好是你滿意的。”
顏梓楠看了看手頭的幾幅畫,低頭猶豫。
“你不想帶這些的話,可以回家拿。”劉晉雅猜出顏梓楠在煩惱,體貼說,“康先生說今天和明天都有時間,我們做好準備再過去比較好。”
顏梓楠見她好商量,面色緩和,說話溫和有禮不少,“我家就在附近,現在回去拿吧。”
劉晉雅不忙答,先看了一眼鐘瑜曉。
鐘瑜曉點頭,轉而問顏梓楠,“你家在哪裏?”
“你們在這裏等,我自己回去。”顏梓楠把所有東西放進大箱子裏,細胳膊提不起來就将整個瘦弱的身子往下蹲,勾出包帶往肩膀上扯,蒼白着臉使勁背起來,步子被壓得歪扭了兩下,片刻才站定。
劉晉雅看得慌張,幾次想上前攙扶,都被顏梓楠咬牙說“不用”的聲音趕回來。
“哎。你去哪裏啊。”尹忻暢發完信息一擡頭,發現顏梓楠收好東西要“逃”,提起手裏的畫,“這幅畫你不要啦?”
顏梓楠沒力氣騰出手來拿尹忻暢手裏那幅畫,皺皺眉頭,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當作抵押,到時我退錢你退貨。”
尹忻暢郁悶,還想說點什麽,劉晉雅擔心争執再起,慌忙插話,“我們跟你一起回去吧,今天是周末,等會兒這裏人多起來不好找。”
“有手機。”顏梓楠冷冷說。
劉晉雅尴尬地笑了笑,換個方向繼續勸,“我知道康先生的喜好,還可以幫忙選一選畫啊。雅秋清夢挺遠的,你也不想白跑一趟吧?”
顏梓楠又想反駁,被鐘瑜曉開口一句話堵得嚴嚴實實。
“欠錢的這麽多條件?我們是怕你跑了。”
“……”說到錢,顏梓楠便弱勢了不少,揪緊了肩膀上的背帶說,“哦,來吧。”
劉晉雅點點頭,跟鐘瑜曉走在後面,不着痕跡地幫忙托一托顏梓楠手裏的大箱子,尹忻暢看到顏梓楠的腰都被大箱子壓彎了,沒再說話,主動提着沒能退貨的畫作一起走。
她們朝中心廣場北邊走,順了寧東莊一條小巷子直直往下,将到盡頭時右拐便見到某棟破舊的老房子。
顏梓楠說,“到了,你們在樓下等我吧。”
劉晉雅愣愣地點頭,看着顏梓楠背着沉重的大箱子踩上墊在門口的大木板,小心彎腰進入矮矮的大門。
大木板咿呀亂顫,抖下一層木屑和灰塵,悉數落在下頭凹陷的烏黑積水之中。
鐘瑜曉尚能保持禮節,面無表情地站着等,尹忻暢則受不了風吹過時隐隐的臭味和周圍居民的瞎看,低頭踩着锃亮的皮靴找幹淨的地方站,不時小聲抱怨,“這什麽地方啊……”
劉晉雅深刻體會到顏梓楠生活的艱苦,不由感到痛心——要是顏梓楠真的被剽竊作品,因為範秋陽的打壓不能出頭的話,這真的是一個典型的凄慘故事了。
她們三個人各懷心思地等着顏梓楠,顏梓楠卻沒能以最快的速度下來。
一個女人尖叫的聲音從二樓窗口傳出。“這會弄髒我的衣服的!”
“別丢!”顏梓楠急急地喊。
話音剛落,一個大大的畫板從窗口掉了出來,轉了轉啪的摔地,恰好畫紙朝上。
劉晉雅看着地上那幅顏梓楠沒完成的畫作,心情複雜,鐘瑜曉保持護着她以免被空中墜物砸到的姿勢。尹忻暢離得最近,反應挺快,想了想就彎腰把畫撿起來,指尖沾上了地板的髒污。
“房間就這麽大!晾衣服都不夠,你還把破畫擺出來占地方!我的衣服比你的畫值錢多了!”
女人怒罵着,顏梓楠的聲音沒再響起,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清晰的急促腳步聲。
“我的畫……”顏梓楠驚慌失措地跑過來。
尹忻暢給出去,“吶。”
顏梓楠挺驚訝尹忻暢會不怕髒地幫忙撿,小聲說了句“謝謝。”,雙手接過,徒勞地解釋,“這是我室友不小心碰掉的。”
謊言太明顯,劉晉雅和鐘瑜曉面面相觑,保持沉默。
“還沒拿到畫是吧,”尹忻暢看到顏梓楠兩手空空,直接說,“太慢了,我陪你上去拿。”
動作太快,顏梓楠一下沒反應過來,被尹忻暢拉着往屋子裏走。
劉晉雅擔心尹忻暢闖禍,立即跟了上去,鐘瑜曉自然也陪着,她們緊趕慢趕追上了前頭的兩人,想幫上點忙,瞧見二樓的昏暗混亂的房間,才尴尬地發現自己前來是添亂。
這麽小的地方,放下一張上下鋪的雙層床已經是難事了,多幾個人根本不夠地方站。
“幹嘛,”室友站起來,指着顏梓楠質問,“找人打我?”
顏梓楠不說話,擠到屋子裏把角落一個包裝很好的布袋拿出來。然而,忍讓并沒有讨到什麽好處,室友正吃着瓜子,見到顏梓楠走近,挺嚣張地把瓜子殼往顏梓楠的臉上砸。
尹忻暢的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沖上去奪過那包瓜子,扯開袋口給室友淋一場嘩啦啦的瓜子雨。
室友尖叫,沖上來要打人。
尹忻暢沒想到對方來真的,一邊躲一邊喊叫,“救命啊!”
“幹什麽!”距離最近的顏梓楠上前擋住,抓着室友的胳膊一擰。
室友沒有反抗之力,痛得叫出聲,嘴裏罵着髒話。
尹忻暢不計前嫌地躲在顏梓楠身後,扁扁嘴哼了一聲,臉上盡是“我有人罩”的得意表情。
“哎喲……對不起……”室友是個欺軟怕硬的人,收起了之前盛氣淩人的樣子,“你先放手,有話好好說。”
顏梓楠松開手,望着落地的浪費的瓜子,愣上片刻再開口又變成了服軟,“對不起,我晚上還你一包。”
室友瞥了一眼站在門外的劉晉雅和鐘瑜曉,很識相地點頭。
“你把作品全帶上吧。”劉晉雅覺着室友不會就此放過,找了個借口提醒顏梓楠,“康先生喜歡勤奮的畫家,見到作品多會有好感。”
顏梓楠比劉晉雅更清楚室友的德性,也更珍惜自己的作品,自然明白裏頭的含義,點點頭要去拿的時候又犯了難“我一個人拿不過來。”
“我們幫你!”尹忻暢樂呵呵攬下活。
事已至此,顏梓楠沒了別的辦法,進屋子裏翻出所有的畫,有的用畫盒裝好,有的已經裝裱過了用紙袋放着,連上尹忻暢手裏的那個不過五件。
劉晉雅訝然,“沒了嗎?”
顏梓楠本來沉默不語,收拾時正巧收到室友一個白眼,明白這個小房間留不久,急于賺錢脫身,便不好得罪給機會的劉晉雅了,壓低聲音,據實答給她一個人聽,“最近天氣有點潮,沒保存好。”
劉晉雅心裏惋惜,但不多說,幫着顏梓楠拿東西往外走。
車子停在寧東莊的停車場,走過去需要十來分鐘,她們四個人都沒說話,走到半途,顏梓楠面色蒼白,顯然跟不上她們的步子了。
“你怎麽啦?”尹忻暢發現了,追着顏梓楠問,“哪裏不舒服嗎?”
顏梓楠搖頭說沒事,咬着唇要繼續往前。
劉晉雅想起房間裏沒拆封的泡面箱,瞧出顏梓楠是沒力氣了,扯一扯鐘瑜曉說,“11點了,吃個飯再走吧。”
鐘瑜曉很給面子,會意點頭,“嗯,我餓了。”
尹忻暢無所謂,肚子餓到走不動的顏梓楠更是随意了。她們四個人去了距離最近的一家小飯館,點上幾個家常菜加一大份米飯,湊合着吃午餐。
顏梓楠一進門就看菜單,瞧清價格之後悶頭吃,筷子不怎麽沾葷菜,就着眼前的蘿蔔幹下飯。
劉晉雅看不下去了,把燒雞推過去,“你試試這個吧。”
顏梓楠固執,“我就喜歡吃這個。”
“你不用太在意退錢的事情。”劉晉雅輕聲勸,“康先生看過你的畫作覺得滿意的話,會幫你辦展覽,吸引客人買下你的作品,兩百塊錢完全不是問題。”
這話一說,顏梓楠連鹹菜都不吃了,放下筷子,“沒人會買我的畫的。”
“為什麽這麽說?”
“我以前是美院的學生,範秋陽是我的老師。”顏梓楠平靜地用一句話把坎坷的過去說盡了,“我畫出《桑田》以後,她署上自己的名字,找借口把我開除,還讓一些畫廊和收藏家針對我,不收我的畫。”
劉晉雅早就猜到了,看着顏梓楠清瘦蒼白的臉龐,起了同情心,話也跟着柔軟不少,“這些年……你怎麽生活的?”
“做點兼職,給別人代筆,”顏梓楠譏諷一笑,“不署我的名字,那些畫倒是賣得出去了。”
劉晉雅瞧見顏梓楠的窘迫,想了想範秋陽現在的風光,長嘆一聲。
範秋陽是個江郎才盡的典型,兒時拿獎到手軟,成年之後反而平庸了,熬到中年依然不溫不火,在美院當個老師混日子,三年前憑借得獎畫作《桑田》翻身。
前後的畫作水平和風格差距明顯惹來質疑,範秋陽編出一個“此作是十年心血”的故事,等炒作都差不多,用一句“封筆”了事,轉頭去出書開講座,曾經的舊作有了“絕版”的噱頭,經營的培訓班賺足錢,如今開始以教育家自居了。
正因為範秋陽不繼續畫畫,走左右逢源的路子,勢力漸漸壯大起來——教的學生出頭後尊稱一句“恩師”,兼職教師的畫家對老板不敢多言,遇事多關照,畫廊知道與範秋陽合作可以獲得更多的資源,阿谀奉承是常有的事,收藏家還拿着範秋陽的舊作,恨不得炒作更兇更猛,企業家覺得範秋陽身上有利可圖,力求多多合作……
要讓顏梓楠難以發展,範秋陽當真不費勁,說句話就行。
劉晉雅性格內向,聽完之後感到憤怒,只在心裏在默默打抱不平,尹忻暢就簡單粗暴多了,一拍桌大罵,“範秋陽怎麽這麽賤啊!”
一桌人的目光齊刷刷掃過去。
“我說得不對嗎?” 尹忻暢越發激動,按着顏梓楠的肩膀說,“我們去起訴,素要賠償,讨回公道!”
顏梓楠面無表情地把肩膀上的手拂掉了,“證據已經毀幹淨了。”
尹忻暢縮回手,坐到位子上委屈答,“哦~”
“證據都沒了,還是着眼于現在吧。”劉晉雅清楚記得,範秋陽當年把質疑的人一個個給告上法庭維護名譽,覺着顏梓楠無憑無據去讨公道只能落得“碰瓷”“炒作”的難聽名聲,耐心勸說,“一家畫廊不行,我們就換另一家,她偷得走你的作品,偷不走你的才華,不要放棄。”
她好不容易說出一句雞湯,顏梓楠卻聽笑了,“她現在的風光都是《桑田》帶來的,這叫偷不走嗎?她一句話,就能讓我的畫賣不出去,我留着所謂的才華有什麽用?”
劉晉雅頓時覺得自己的安慰太輕飄飄了。
她親眼看過顏梓楠的住處,最近在網上找合适的人選時,常常看到一些剛起步的新人說起被畫廊拒絕,賣不出畫等艱辛,字字心酸。
顏梓楠比他們更痛苦,看着應該屬于自己的《桑田》被奉為經典,被昔日的恩師趕盡殺絕。
劉晉雅回憶起這些,無法設身處地去想,瞧着低頭沮喪的顏梓楠啞口無言。
“有道理。”鐘瑜曉原是安靜聽着,見到劉晉雅的無措感到心疼了,沒有好好安慰引導顏梓楠的耐心,不客氣怼回去,“你想放棄趕緊走,我們不缺這兩百塊錢。”
雞湯過後便是一杯鸩酒,顏梓楠被毒懵了,愣在原處沒再說話。
劉晉雅既是心軟,又怕下一秒顏梓楠真的走了,在桌下輕捏鐘瑜曉的手,清清嗓子跟顏梓楠說,“去畫廊試試看吧,萬一成了呢?你不想你的作品讓更多的人欣賞嗎?”
顏梓楠低頭看着她挪來的燒雞,片刻後用蚊子叫一樣的聲音說,“對不起,我剛才太過分了。”
“沒關系。”劉晉雅不介意,把手邊的小炒肉也遞過去,“吃飯吧。”
顏梓楠小心地看了看鐘瑜曉。
鐘瑜曉喝着水斜一眼,氣勢吓人,仿若下一秒又要開嘴炮。
“快吃。”一直觀戰的尹忻暢小聲勸,“她超兇的。”
顏梓楠抖了抖,道謝之後收起渾身的刺,好好吃飯好好相處——沒辦法,她身上帶刺,鐘瑜曉卻是個慣常使刀的狠角色,三兩招便能贏了。
雖然過程不大愉快,劉晉雅很滿意現在的和諧,估算下時間給康先生發信息說了聲。
她們比預計的時間更早到拍賣行。
一些裝修沒有完工,康先生正費勁地給工人說想法,見她們來了笑眯眯地往會客廳領,坐下之後不住打量拘束的顏梓楠,“這位是……”
“我跟您提起的新人畫家。”劉晉雅高興地介紹,“她叫顏梓楠。”
身着破舊的黑色棉衣,顏梓楠不适應裝修華麗的會客廳,怯怯地問了聲好。
康先生不會以貌取人,笑着說你好,看到包裝的畫作起了好奇心,“可以讓我看一看嗎?”
顏梓楠點頭,把作品往桌上擺,動作溫柔輕巧。
康先生看顏梓楠如此珍視作品,好感度倍增,等到包裹的布袋揭開卻沉下臉,說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噢,你是顏梓楠。”
劉晉雅不明白,顏梓楠看多了這樣的表情,冷冷一笑,“有人跟你提起過我吧。”
“對。”康先生靠在沙發上,表情裏帶上幾分遺憾,“你應該知道是誰。”
顏梓楠冷哼,把作品重新包好,“打擾了。”
“等等,”寥寥幾句,事情就黃了,劉晉雅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攔下顏梓楠,轉頭對康先生說,“您說的是範秋陽吧?康先生,我理解您不想得罪熟人的想法,可畫廊和拍賣行要打響名氣,不能靠那些老畫家偶爾給面子讓您代理作品啊……”
康先生嘆氣,“你說的對,但是新人畫家那麽多,我為什麽偏偏要選一個有麻煩的?”
聽到麻煩這個詞,顏梓楠抱好了懷裏的畫,氣得肩膀發抖。
“再說了,我一個起步不久的拍賣行,把範秋陽和她的朋友全得罪了有什麽好處?”康先生把劉晉雅當成一個手把手教的學生,挺有耐心地勸說,“小劉,我理解你,但生意歸生意,感情歸感情,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
劉晉雅嘆氣,“可是……”
“這樣吧。”康先生把顏梓楠身上變形破舊、沾着顏料的黑色棉衣看了一遍,還是不忍就這麽拒絕了,提議,“我這裏有一些跟畫畫相關的工作,顏小姐感興趣的話,不如來試試看?”
顏梓楠瞪了過去,“你說代筆嗎?”
康先生笑了,搖頭說,“你怎麽一下子想到這麽不光彩的工作呢?你受過專業的教育,可以适應其他的崗位啊,導購、解說員、咨詢師……”
“夠了!”顏梓楠打斷,“我喜歡畫畫,我不會放棄的!”
說完,顏梓楠跑了出去。
劉晉雅要跟康先生說一聲便追,鐘瑜曉無意去哄人,尹忻暢看她們都慢吞吞的,心裏着急,先一步往外跑,在門口把顏梓楠抓住了。
其實顏梓楠也跑不快,提着這麽大一幅畫,怕磕着碰着,走兩步要緩一緩,瞧見尹忻暢趕來并不意外,低頭将裝畫作的布袋套得更結實些。
“你跑什麽嘛。”尹忻暢喘着氣,“康先生又不會吃了你。”
顏梓楠低着頭說,“明天我就去找兼職,很快能把200塊還你。”
“你……唉!誰問你要錢了!”尹忻暢辛苦追人,讨來這麽不冷不熱的一句,氣得跺腳。
劉晉雅趕來時正見到尹忻暢在鬧脾氣,哭笑不得安慰一句,轉而對顏梓楠說,“我給你介紹一份畫畫的工作。”
顏梓楠不大相信,警惕地掃了她一眼。
“真的,”劉晉雅從包裏翻出記事本,找到豐偉澤的聯系方式,“他的餐廳需要裝飾畫,我們去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用你的一套畫。”
尹忻暢一下子也想起來了,不住點頭,“對啊對啊,豐偉澤要畫呢。”
顏梓楠垂眸緊盯手裏的畫作,苦笑,“我不能被畫廊、拍賣行和收藏家接納,只能畫行畫了嗎……”
懂得畫畫的人骨子裏有清高和傲氣,一旦作品徹底成為商業需求的産物,不能随意表達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便用一個帶有銅臭味的“行畫”詞語來形容。
劉晉雅明白,鐘瑜曉不明白,只覺得顏梓楠總是惹自家的人,啧了聲,“你不肯放棄畫畫,至少得活下去。都要賺錢生活,為什麽寧願做兼職也不願給別人畫畫?”
顏梓楠急了,“你不懂,畫行畫不是畫畫……”
“行了,別吵了!”尹忻暢整天沒插上話,還差點被顏梓楠的室友打一頓,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看到顏梓楠總是一副喪氣樣,着急地說,“不就是包裝和宣傳嘛,我有錢,我捧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畫家和小尹是副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