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回
大齊十二年,六月中旬,太和皇帝早朝兩眼發黑,暈倒在了龍椅之上,群臣慌亂,一時間大殿之上人仰馬翻。
陛下的病倒,大大刺激了潛伏群獸不軌之心,大齊京內一夜之間街頭巷尾皆是議論之言,人人在酒桌飯席上都要拿來當下酒菜一般咀嚼。
醉仙樓又是座無虛席,正對着開敞的大門搭建了座小臺子,上面放着張高椅,坐着位評書先生。
面若白面小生,嘴皮子卻耍的極溜,一個故事講的臺下人飯也不吃了,面色漲的通紅只顧着鼓掌。
故事結束,評書先生正欲離去,此時一位粗織麻衣學生樣男人從席間站出來,高盛喊道,“請高先生留步。”
被稱之為高先生的高粟回望向男人,“敢問兄臺還有何事?”
“在下名柳,單字一個朔。”柳朔作揖道。
高粟回禮,語氣不似說書時快速,不緊不慢不見一絲不耐,“柳公子可有何事?”
“在下知曉高先生出自名師之下,鬥膽想請教先生問題。”柳朔未等高粟回答,雙手抱拳朝着天上拜道,“請問高先生對如今朝中局勢這麽看。”
此話一出,安靜的衆人皆沸騰起來,有的隔着桌子都能夠的上話,大聲的議論着前幾日陛下病倒的事。
樓上有一座四周掩着紗簾,白瀾石坐在主位上看着樓下的站在最前面的書生,勾唇端起了茶盞。
闾閻剝了顆花生扔嘴裏笑道,“沒想着吃頓飯也能看場熱鬧。”
邬倩倩皺眉道,“這态度可不像請教。”
雖隔着紗帳看不清表情,可光聽那語氣,便能直到這人的表情定然好不到哪去。
“我看他不像是請教,而是借着高粟給自己打下名氣。”闾閻又剝了一顆,還沒吃便被一旁的施琅岐搶走,扔嘴裏,“哎,我的。”
施琅岐總有辦法将人惹毛,事後卻又能将人哄得服服帖帖,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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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粟有何特別之處,竟可以借着他的打出名聲。”邬倩倩在桌子下踹了一腳打鬧的闾閻,眼神示意師兄還在這,怎能如此胡鬧。
闾閻讪讪坐好道,“關老聽過沒。”
邬倩倩搖頭,白瀾石開口道,“關雲海。”
白瀾石一開口,衆人皆坐好,洗耳恭聽,“關雲海年輕時輾轉于數個國家,座而論道,一時博得了大批的追随者,中年發妻身亡,從此後便開始開門收徒,高粟便是關老最小的弟子也是最後一位。”
“關老是…”邬倩倩欲言又止。
白瀾石輕笑,“關老還在人世,收了高粟這位徒弟便不再收徒,所以外界人對高粟的關注度比關老為何不收徒弟還要高。”
樓下還在繼續。
高粟饒有意味的盯着書生看,“柳公子可有何見解?”
柳朔走上臺子,拿出腰後插的扇子,嘩的一下打開,雙面皆白,“生老病死遵循自然法則,可皇室必然不同于尋常人家,一國太子乃是國家根基,太子一日不立,國将一日不國。”語氣慷慨激揚,振奮的臺下人紛紛站起來,好像下一秒便要跪在皇城門口,求陛下立太子。
說完後的柳朔激動的手都在抖,還是穩住對高粟道,“高先生對國無太子之事何看?”
高粟全程面帶微笑,好似面皮是畫上去的一般,上前在柳朔不解的目光下拿過雙面空扇,一折一折曼斯條例的合好,完全不為下面起哄的人所影響。
合好的扇子在柳朔震驚的目光下被插回後腰帶上,高粟的表情終于有了松動,“柳公子都說完了?”
柳朔漲紅着臉道,“說完了。”
高粟看了眼臺下人後,袖子一甩作揖,“那在下便下去了。”
“先生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柳朔追問。
“我想柳公子也不是想聽在下的言論。”說罷冷笑一聲拂袖而去,留下滿面通紅的柳朔握着拳頭站在原地。
闾閻挑開簾子看了眼,啧了一聲,“柳朔的臉都漲紫了,看來是氣的不輕。”放下簾子後,闾閻抱臂靠着椅被道,“若不是這麽多人看着,我趕肯定他定會撲上去咬死高粟。”
邬倩倩無聊的單手托腮道,“誰給他出了這麽蠢的注意,這家夥不聰明啊。”
榮樂掀開簾子入內,走到白瀾石身邊道,“公子,柳朔确實是個靶子。”
衆人面面相觑,這嘈雜的地方不是談事好地方,所以誰都沒開口。
倒是白瀾石突自笑了聲,手指在桌上有節律的打節拍,“回去吧,有人還等着呢。”
兩位姑娘和白瀾石一道坐在了車廂裏頭,施琅岐和闾閻在外頭駕車。
闾閻将缰繩塞進施琅岐手中,“我進去問問,待會叫榮樂出來陪你。”
施琅岐一把拉住闾閻準備掀開簾子的手,低聲道,“你讓一個姑娘家在外頭吹風?”
闾閻毫不避諱裏頭的榮樂道,“她姑娘?你是沒見她耍起大刀來,比你還有男人味。”
簾子掀開,露出榮樂圓圓的小臉,“闾閻你可真夠損的,要進來趕緊的。”
“啧,就你最得我心。”闾閻笑嘻嘻的坐進車廂裏頭。
施琅岐與榮樂互相點頭後,便沉默不言。
白瀾石靠着車廂閉目養神,邬倩倩時不時的挑開側簾觀察着外頭,闾閻坐下後便開口道,“公子,剛在酒樓我有一事不明。”
白瀾石手指在膝蓋上敲打,直接道,“柳朔只不過是一個想要在更替時某個一官半職的人而已,別後另有其人指使。”
闾閻似懂非懂的點頭道,“确實,柳朔面色漲紅的厲害,想來是面薄之人,斷然不會在衆人面前大放厥詞。”話鋒一轉,“公子可有猜想?”
白瀾石睜開眼睛,望着車廂一角道,“可疑的人太多,靖王,衡王,或者是朝中大臣都有可能。”
闾閻一頓,開口道,“公子漏了瑞王殿下。”
一時間車廂內安靜的詭異,邬倩倩咳嗽了一聲,看向白瀾石打岔道,“師兄方才在酒樓說還有人等着,是誰啊?”
闾閻也反應了過來,連忙應和。
白瀾石搖頭笑道,“不會,他不會做這麽愚蠢之事。”
兩人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白瀾石說的是什麽,馬車卻已經到長青宅門口了。
紅姨迎了出來,“公子,關老的弟子高粟前來拜訪。”
剛剛一場鬧劇其中的一位主人翁竟來到了宅子裏,白瀾石看出了他們的疑惑道,“關老與師傅是舊相識,我小時候去關老那住過一陣子。”
亭子內坐着高粟,面容清淡,不在是嘴角挂着笑的評書先生,而是以關雲海入門弟子的身份來拜訪白瀾石。
高粟見白瀾石踏步而來,屬實被容貌所驚豔,卻依然從容的作揖道,“晚輩高粟,代老師前來拜訪白先生。”
白瀾石只是點頭便坐下了,“請坐吧,關老近來身體可好。”
高粟離開衣擺坐下,“老師在我入京之前還帶着弟子們踏青撫琴。”
“想來好久未見關老了。”白瀾石想起那個總是喜歡帶着弟子郊游的老先生,總是一本正經的拿糖哄着幼時白瀾石,面上柔和了幾分。
“老師經常在我們面前提起您。”高粟道。
白瀾石擡起頭笑了下,“老先生都說些什麽?”
高粟一五一十的回答,學着關雲海的語氣道:“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老夫此生只見過一人。”
白瀾石眼神暗淡下去,“老先生真是謬贊。”
高粟見白瀾石四肢纖弱,不像會武之人,雖不知其中原由,但從近幾年師傅的口中也聽出了幾分對此人惋惜的味道。
天妒英才,誠不欺我,可惜了。
“白先生,老師托我問您一句,您還去不去看他老人家,如若不來,他要您将小時候吃的糖都還回來。”高粟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還有一旁的榮樂,樂的直不起腰,沒想到關老是這麽有趣的一人。
白瀾石有些委屈道,“明明是老先生硬塞給我的,怎麽現在又要我還出來。”
見着此情此景,高粟只覺得心被撓了一下,麻的厲害,“老師越活越得童趣,有時經常語出驚人。”
高粟又道,“白先生留在京城想來有要事要辦。”
“師傅應舊友相托,讓我來京城照顧一人。”白瀾石拿起一旁茶盞聞了聞道。
高粟笑了下,很懂得适可而止,在比自己聰明的人面前,任何小小的試探都是一次冒險,“先生剛從外面回來,想來也是累了,在下既已将老師的話傳達便不在叨擾。”
高粟起身,白瀾石也跟着站了起來,“我送你。”
“有勞。”高粟未曾拒絕。
兩人并肩而行,高粟能清晰的聞到白瀾石身上散發的藥香,心中暗自嘆息。
嘴上卻抵不住的問道,“先生可是經常吃藥。”
“幼時傷了筋骨,一直吃藥調着。”白瀾石皮膚白瓷,陽光的照射下鍍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高粟看着晃了眼。
“先生,我游歷大江南北,不如将症狀告訴我,說不定我有所見聞。”看着要到大門口了,高粟有些心急的問道,莫名其妙還想跟白瀾石多說上幾句。平日裏頭說評書的嘴皮子現在完全用不上。
白瀾石道,“白某對身子已經不甚在乎,不過有勞費心了。”
拒絕的意味很明顯,高粟也不再自讨沒趣,門口道別後便離去,只是心中空落落的,有些難受。
白瀾石轉身回府,齊桓不知從哪竄了出來從後面抱住了白瀾石,貼着耳邊問道,“哥哥,那人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