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五
孫二的娘見錢眼開,方才還争鋒相對的氛圍,随着這五張銀票的攤上桌面而緩和開了。
孫二的娘立刻換了一副笑臉,喜笑顏開,“王員外做事果然幹脆利落。”
王員外不耐煩地擺手趕人,“行了,錢你也收了,趕緊走吧。”語畢搓搓手就要向長嬈伸出自己肥碩的鹹豬手。
長嬈求助的眼神看向孫二娘,希望她能有一絲的憐憫心。
可惜孫二的娘眼裏只有五張百兩大銀票,哪裏管長嬈的死活,此刻露出來的才是她本來的真面目,這小妮子的作用也差不多了,自己該賺的子兒一分沒少,自然不會再護着她。
人領出來了,買主看上了眼自然人就不能帶回去了。
王員外一把抱住長嬈的細腰,鹹豬手也不停止到處亂摸,長嬈感覺自己被一只巨大的癞蛤/蟆纏住了,脫身不得,求路無門,她心一橫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氣就要朝門框撞去。
王員外雖是男子力道比長嬈大,卻抵不住她的死命掙紮,竟被長嬈脫了自己的桎梏,自己被推的連連倒退,撞上了正在拿着銀票摸來摸去的孫二娘。
他堪堪站穩伸出肥手,連忙指着長嬈對着小厮喝道,“攔住本老爺的美人。”
那小厮到底是練家子,身手穩出手快,趕超在長嬈的前一步将她扯住,避免了她撞柱自盡,長嬈求死不得,憤恨的眼神瞪向數錢的孫二娘。
王員外将她拉到懷裏,面色有些難看,“美人,跟了老爺我,保管你吃香喝辣的,只要你肚子夠争氣,母憑子貴,以後家産也有你的一瓢羹,何必尋死覓活想不開呢?”
長嬈看着王員外的氈帽頂,再聽到他說的話只覺得一陣陣犯惡心,連日來喝的苦湯藥算什麽,之前自己當它是救命的湯水,如今想來那是閻王下的帖子。
送自己入輪回,想到自己的屈辱要承歡與此人的身下,倒不如死了來的痛快,她咬着舌頭就要自盡。
這時候破門而入的闖進來一個人,驚吓衆人,是離家多日的孫二,他替長嬈辦籍戶回來了。
來的緊趕,氣喘籲籲。
跑堂的在一旁唯唯諾諾的對着王員外求饒,“爺,小的攔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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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的人認識孫二和他娘,他通行無阻的上到二樓沖進房裏的時候,跑堂的才反應過來,哪裏止得住。趁着請罪的功夫,那跑堂的眼尖的就看到王員外抱着的長嬈。
不禁嘆道,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啊,還是一坨臭不可聞的大牛糞,癞蛤/蟆與天鵝的搭配。
孫二娘防賊似的,動作極快的将銀票塞在兜裏,佯裝一臉随意,無事的樣子。
孫二滿心煩躁,看他老娘的動作就知道長嬈已經被她賣出去了,不禁扶額嘆息。
王員外最先從這場變故中緩和過來,他裝模作樣的理了理脖子上的衣襟,放開長嬈,故意問,“孫老板,先禮後兵?這唱得是那一出戲?”
孫二也是多年的老江湖了,他笑着回道,“我娘老了,腦門不清有些糊塗,給王員外送錯了貨,我适才火急火燎的,心裏記挂,才莽撞了些,王員外見怪,凝露上來,見過王員外。”
話音才落,孫二的背後出來一個身着藏青色衣裳的俏女子,身姿豐腴,面容姣好,舉止也得體,上前朝着王員外婀娜的行了一個禮,“凝露見過員外。”
王員外面色沉,聲音也不好聽,“孫老板這是什麽意思?!”
孫二面色不變答,單手做拘禮,“凝露才是這次王員外該收的貨,至于長嬈乃是孫二的朋友,我娘認錯了人,将她領到王員外這處。這事也怪我,是我沒同家母講清楚,才出現這陽奉陰違的事兒,這才立馬領了人向王員外,賠不是。”
孫二的娘張口正要說話,被孫二一個眼神瞪了過去,随即閉嘴不敢吭聲。
凝露長得是不錯,但遠遠不值王員外前後付給孫二他娘的銀子。
王員外冷笑道,“孫老板,我可沒聽說過驗錯了貨這回事,你娘拍了板子和我保證這次的貨美若天仙,并且不出任何的意外,況且她我很滿意,錢也已經付了,如今孫老板一句送錯了貨就想打發我?未免将出爾反爾想的太輕松了些。”
雙方劍拔弩張,孫二的娘膽子小,最怕到手的銀票又要被收回去,她跑到孫二的旁邊拉他的胳膊肘想勸他,卻被孫二一把推開。
“王員外想怎麽算,您的銀票孫二如數奉還,再賠上一個凝露給您賠罪,您看如何?”
孫二攬這條道的路子,自然也不想得罪王員外這種常客,銀子沒了不怕,信譽搞砸了才是真的難搞。
奈何他老娘碰上銀子就像是腦子裏進水似的不開竅,她賠笑着說,“這怎麽是好,人賣都賣了,王......”
孫二吼她一聲,“閉嘴!”為了防止她在這裏壞了自己的事,趕忙的将他娘轟了出去,順帶将長嬈也攆走了,只剩下凝露,和王員外以及他的小厮。
長嬈被驅逐在外反而松了一口氣,孫二的娘捂着兜裏的銀票扒在門縫眼裏偷偷看裏面的情況,門關得牢啥也沒看清,聲也沒聽清。
半響之後,門被打開了。
是王員外猛得拉開門,面色不好看拂袖而走,怒氣沖沖的,身後跟着他的小厮和凝露,看來這件事情孫二算是談妥了。長嬈下意識的疏了一口氣。
孫二他娘懷裏的銀票沒掏出去,自然也就不敢多話,回到了家,她才将忍了一路的話問出來,“我的兒,你為什麽說驗錯了貨,還倒貼給那王員外不少銀子,如今好了賠了錢不算,還搭進去了一個人。”
凝露瞧起來也不錯,百兩錢還是值得,這般就送了,他娘心有不甘。
孫二将茶杯重重的擱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他娘吓得哆嗦,結巴問,“你這是何意?吓你老娘?”
長嬈在旁邊忐忑不安,她對孫二的了解可謂一丁點沒有,之前一直把他娘倆個當作救苦救難的好心人,自己會錯了意,脫了店家掌櫃的虎洞,又入孫家的狼窩,所以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就怕兩個人想起自己的存在,飛來橫禍。
孫二老娘吓的正襟危坐起,長嬈在這,她被孫二吓的丢了臉子,覺得他不給自己親娘面子,擺長輩的譜吼他,“當初你走之時說的好,人治好之後便找路子将她發賣了,你娘我為了多掙幾個子兒,吃了王員外多少的絆子,才拿下這筆生意的,如今倒好,你給攪黃了!賠了夫人又折兵,反倒來怪我的不是?你有沒有良心,我為的什麽,還不是為了你!為了你們老孫家!”
孫二捏了捏鼻梁骨,腦子被她嚷得頭慌,幾日來勞碌的奔波耗費不少心神,托人開長嬈的籍戶打點了幾天,陪人喝酒這才搞到手,本來算着日子回來,長嬈身子将好自己将到,誰知他貪財的老娘迫不及待的就将人賣了!
賣得還是鎮上有名的商戶。
他也沒好臉的冷冷道,“說的好聽!你不知道她是什麽身份嗎?我當初把她交給你是出于對你的信任,辦事穩妥,你滿口應承我,讓我以為你明白知曉其中之意,說起來你可真是給我長臉了,讓王員外出了不少的銀錢,自己一時花得開心,有沒有想過王員外日常結交的都是些什麽人,他識得官家路上的人,逢事打點,哪次去不帶的都是你這出買的姨娘,若是被官家的人瞧出來她的身份曉了事兒,那點錢也是你死前的惦記了,省着點花!”
他一番話說的快速,一字一句的就像砸在他老娘的小腿肚子上,孫二的娘吓得差點沒給跪下了,當即拉上孫二的袖子,哭哭啼啼,“娘哪裏明白這裏的門道,我做的這些不都是為了不讓你虧嘛,哪裏省得.........”
孫二臉色才好了些,他擺手道,“別哭了,王員外那裏我已經打點過了,此事聲不了張,趕緊的把送出去的李長嬈的畫像都給收了回來,想辦法封住口子,她我已經找好下家了。”
他老娘連滾帶爬起來,擦擦眼淚趕忙跑出去尋人收畫像了,屋子裏只剩下長嬈和孫二兩人。
長嬈不吭聲,孫二平息好了自己的情緒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李小姐,我這孫府你可還住的習慣?”語氣問侯,就像兩人之間乃是初識的朋友一般,客套有禮,全然不見适才的急言快語。
長嬈依舊不吭聲。
孫二也不賣關子,他擺明了說,“李小姐,鄙人的府上想來是不入您的眼睛,待客之道也不得李小姐的心意。不論這些,盡管我想多留您一些時日,卻不被日頭允許了,您背景過于深厚,孫府距離京中不算遠,若是您被發現了,我一介布衣保不住您,如今你需要遠嫁方才妥當。離京遠些,才無性命之憂。”
長嬈捏緊了拳頭,遠嫁呵,難道不是将自己發賣嗎好為他賺些囊中之私。
孫二不管長嬈心緒如何,他話已經挑明,此事沒有回旋之地。
随即起身道別,“李小姐休整幾日,不久就要上路了。”
孫二一走,長嬈通身的力氣就像被抽幹了一番,癱軟在地上,離開了爹娘她就是一個任人踐踏的弱女子,面對世俗的險惡毫無還手之力。
只能聽之任之。
想不通的她覺得心中酸澀,委屈不能言,抱住雙膝猶如困獸哭了起來,哭聲裏含了訴不出的苦悶,壓抑,隐忍,屈辱,還有她李家兒女,在抄家淪為階下囚時,就已經消失殆盡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