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彭嘉被人打住院了。
頂着三十六七度的高溫,厲榮一路坐車到醫院,整個人就跟從水裏剛撈出來的似的。黑色的T恤濕個通透,都能擰出水來。
掀開住院部大樓的塑料門簾,一腳踏進去,張開的毛孔受了激,惬意的空調涼風襲來,就跟吃了個透心涼的冰西瓜差不多。爽。
一向自認風流倜傥貌比潘安的彭嘉躺在病床上,鼻青臉腫的跟豬頭有一拼。見着厲榮進來居然還沒心沒肺的咧嘴笑:“哎呦我小相好來了,這大熱的天,可把哥哥感動死了。”
“你這張臭嘴就瞎JB貧吧。”厲榮接過一個小弟殷勤遞過來的毛巾,大咧咧的扯過一把椅子坐在病床邊上:“遲早一天吃大虧。”
彭嘉不以為意:“喏,這不是報應來了?”
厲榮上下打量了彭嘉幾眼,老實不客氣的掀開薄被子:“都傷哪兒了?”
彭嘉還沒開口,那個機靈的小弟搶了答:“厲哥,這次彭哥吃大虧了。那幫孫子六七個堵彭哥一個,手裏都有家夥。醫生說了,彭哥左手骨折,肋骨斷了三根,還有左腿,那幫孫子下死手,醫生說可能會有後遺症。”
厲榮半晌沒吭聲,眉毛一挑:“行,還挺有原則。撿着左邊身子打,不影響吃飯和擦屁股。”
彭嘉忍不住,一笑就扯疼了傷口,嘶嘶的吸氣:“哎榮子你個王八蛋,哥哥都慘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情拿話怼我。”
厲榮活動了下手指,嘎啦直響,倒不廢話:“誰幹的?你幹什麽了?睡人家老婆還是抱人家孩子跳井了?”
彭嘉用完好的右手捧着臉,防止受傷的嘴角再度笑裂開:“榮子你打住。你誠心想讓哥哥添個新死法,活活笑死是麽?”又是護疼又是笑的好一會兒,才斜了個眼色,示意邊上的小弟點根煙給自己:“真要你說那兩樣可能還好辦點。”
彭嘉眯着眼,深深吸口煙,慢慢吐出一個漂亮渾圓的煙圈:“榮子,哪天哥哥帶你找個小鴨子試試,爽的不行。”
厲榮眼角一抽,又是心虛又是無奈:“我說你他媽都快挺屍了,還惦記那二兩肉的快活呢?能說正事嗎?”
“這不就是正事麽。”彭嘉呲牙一樂,眼角斜斜一瞟,竟然顧盼間帶了點不自知的風情。
厲榮愣住了,腦海裏不期然浮現另外一張面孔。黃棕色偏長的軟發,漂亮的眉眼,白皙的皮膚。就那麽跪在自己身前,自下而上的看着,眼角因為淚意沾了紅,幾分妩媚幾分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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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子?”彭嘉費力的用右腳尖夠着踢他,賤賤的:“想什麽呢?哈喇子都掉到下巴殼子上了。你聽我說話沒?”
“聽着呢。”厲榮覺得臉上有點燒,伸手從床頭櫃上拿了個蘋果,在T恤上蹭了蹭,滿不在乎的咬了一大口:“要麽說,要麽放。”
“我說,”彭嘉唇邊浮起一絲妖異的笑容:“前些日子有天跟油子他們玩嗨了,嗑了點粉。你別瞪我,哥哥有分寸,最基本的,一點點。後來腦子不做主,上廁所放水的時候,把城南塗家的小少爺給霸王硬上弓了。”
“城南塗家?”厲榮擰眉,表情有夠難看:“誰家不好惹,你招塗家幹嘛?再說,你不是只玩女人嗎?”
彭嘉一臉委屈樣兒:“我他媽也是那天才知道自己是個雙。這種事,啧啧,榮子你得自己試過才知道滋味。”
自己試過才知道……
耳邊又響起那晚阿貍破了音的哀求:“……厲哥……好哥哥……你就饒了我吧……”
熱血下行。
厲榮又啃口蘋果,繼續面癱:“玩成什麽樣了?塗家不給你爸面子?”
“要是不給我爸面子,今天榮子你就看不着我了。”彭嘉嗤笑,伸手彈掉抽了半截的香煙。火紅的煙頭劃過半圓的弧度,落到電視機前的地面上。有個小弟殷勤的上前踩滅。
“塗家什麽狠角色你又不是不知道。槍殺,割喉,沉江,嗤……”彭嘉滿不在乎的哼:“不是托老爺子的福,塗家再仁慈,哥哥今天最起碼也變成了閹人。”頓了頓,彭嘉帶着回味咂了咂嘴:“塗家那個小少爺真水靈,又是個雛兒,哥哥那晚又粗暴了點。後來聽說是什麽括約肌撕裂,什麽粘膜破損,哥哥也說不清楚那些醫學上的名詞兒,反正挺嚴重的。”
一個小弟不忿,小小聲的:“塗家怎麽了,這仇就不報了嗎?”
“報。”彭嘉意味深長的笑,看過去人畜無害的臉上掠過一抹陰狠:“老爺子摁着哥哥我給塗家低頭道歉,沒關系,來日方長。”說完轉向厲榮,笑呵呵的:“榮子你說是不是,來日方長?”
厲榮垂下眼睑稍一沉吟:“成。我等你通知。”
彭嘉這回笑的眉眼都開了,也不嫌傷口疼了:“榮子,哥哥沒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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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榮躺在床上,第一百零八次的煩躁翻身。睡不着。
客廳的老式挂鐘噹的響了一聲,後半夜一點了。
身下的竹席子泛着潮氣,少年燥熱的汗水一遍遍塗抹,早就沒了最初的幹爽。
直挺挺的又躺了五分鐘,厲榮翻身坐起,連拖鞋都沒穿,從挂在床腳的褲子口袋裏摸出香煙,蹑手蹑腳踱到窗戶那裏抽煙。
夜色沉寂。小區裏亮着的窗戶不多,零星幾個夜貓子,都是一盞小小的昏黃,透過窗棱,投身到沉沉的深夜裏。
榮子你得自己試過才知道滋味……
少年淺淺勾唇,放肆的煙氣散開,很快消失不見。
是啊,男人的滋味,他從來沒想過的,居然會是這樣。
再怎麽瘦弱白皙,那是個男人。就那麽乖乖的聽話,雌伏身下,被自己一手掌控着所有的身體開關,哎哎求饒。
生理和心理上雙重的爽,幾乎一路狂飙着,攜着破頂的暢快直沖九重天。
阿貍給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很多似是而非的東西,很多似懂非懂的事情。一夜之間的成長,從一個少年變成一個男人。
阿貍沒要他的錢。只是後來厲榮穿好衣服要先走的時候,下不了床的男人含蓄的問,是否可以交個朋友。
那時青年硬撐着靠在床頭,白膚青痕,從肩頭到胸口。豔麗荼蘼,神情缱绻。
厲榮深吸最後一口煙,松開擰着的眉頭,遙遙看了眼墨家的方向。
墨陸,惡心的是我。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