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顆『日出蛋』是界賢者的?」看到他們倚偎的樣子,蘭飛問。
「上父沒告訴過你,牠的來歷嗎?」堤懷長指逗撫着頸邊親熱偎挲的小飛蛋。「牠是『光城聖院』的一員,隸屬司律庭。」
「什麽──牠是司律庭的人──不,司律庭的蛋!」天呀!司律庭竟然連蛋都孵得出來。
「二百五十年前,我照顧過牠,當時牠可才出生沒多久。」
「二百五十年前?!」沒想到看起來毛茸茸一坨的「日出蛋」有這種歲數?
「和以前比起來,牠真是長大不小,毛色光澤豐潤,一張可愛的小臉也多了點成熟。」堤懷疼愛的逗着牠臉上的白毛。
是嗎?她怎麽看就是一張小狗仔臉,好幾绺白毛亂飛,看不出小或長大。
「牠到底是什麽來歷,怎麽會是屬于司律庭的?」
「牠是靈界已經絕跡的『摩波圓般獸』,屬于東方祥獸吧!」堤懷懷念的道。「二百五十年前,牠的出生可是衆人小心照顧得來的。」
「這吵死人的狗蛋玩意兒是傳說中已經不存在的睿獸?!怎麽可──唉呀──好痛、好痛──」蘭飛訝指着那顆蛋,還沒說完,一顆蛋球已經怒彈她,痛得她抱頭大喊。
看着彈打完她的「日出之形」,又飛回堤懷肩頸內委屈的撒嬌,礙于界賢者面前,蘭飛忍着平時會做的──戳拍、或直接把牠當球抛到遠處,讓牠自己飛回來的沖動。
「這一路上,你應該沒欺負這只美麗的『小日出』吧!」
「當然──沒有,我這人對小動物是愛護出名的。」陰險的擠出笑,握拳的掌扭了扭。「瞧牠吃得這麽圓潤就知道,我真是太──善待牠了。」
讓牠吃得飽飽的,再剪一小绺她的白發讓牠抱着睡覺才不會吵她。成天吃和睡,一路上就看牠從雞蛋變大鴨蛋,再圓下去可能會朝丹雁鳥的蛋邁進!
「那最好了,否則你将來在『光城聖院』的日子,只怕不會太好過。」堤懷掂掂掌上的「日出之形」,真是重了不少。「牠對司律庭表達的意見,司律庭都照單全收的。」
「是──嗎?哈哈……」上父,您太不夠意思了吧,幹嘛不說清楚?!這下非但不能丢包,這顆狗蛋還不曉得會對她記恨到什麽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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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魔使者要她顧好點,未來才不會替自己找麻煩;光城聖使和星宮神将的言行,全交由司律庭定奪。
「牠怎麽會在北方沙漠?」
「每十年牠就要因應當時的環境變化,選擇一處溫暖、炎熱的地方沉眠,此次選在過了『荒狹之險』的沙漠,對人界各地的演變情況,身為『摩波圓般獸』的牠可是有傳承上一代的豐富經驗與智慧,也是個優雅的淑女。」
豐富經驗與智慧的……優雅淑女!蘭飛馬上噗哧出聲,哄然大笑,當下一陣圓球怒擊再次彈打荼毒她。
「淑女、淑女──我錯了、我錯了──偉大有智慧的靈獸──」
看着再次被「日出之形」彈打到滿室跑的蘭飛,界賢者感嘆小春天老學不乖,從以前對贊美就不行,只對泡水、昏睡很行。
對「小日出」要多點溫柔贊美,才會讓小家夥快樂的分憂解勞。他再次坐到一旁繼續品飲美酒,看着追奔的一人一球,不禁充滿長輩的感嘆。
「年輕真好呀!老是這麽跑跑跳跳的。」
「界賢者大人真是客氣了,以您超乎常人的『年輕』外表,絕對适合跟着一起跑跑跳跳。」頂着披散的白發,任由栖息在頭頂的狗蛋,開始叼咬她的白發玩築巢游戲,蘭飛咬牙道:「既然你當過牠的保姆,離開『沼綠』時,麻煩順便帶走。」
「只怕還不到時機,因為要找到『天穹罣氣』,牠會是你最好的指引者。」
「指引!這麽小一顆,能做什──」感覺到頭上叼扯的力道,有再彈打她一輪的氣勢。「咳,牠為什麽這麽喜歡我的白發?」
「『小日出』剛出生的時候,迎接牠出生和照顧牠的,是當年幾位智慧老者,個個都滿頭白發白胡,當然只對你的白發有好感。」
「我到底招了什麽楣運呀!稀有、高貴的絕跡品種全往我身上靠,難得一見的人事也全是我遇到!」聖獸罕有,要主人哄,遇到的魔物也都難得一見,連絕跡的睿獸也讓她遇上了,蘭飛對自己近來的際遇,只剩自怨自艾。
「按照老人家我活了這麽久,越抱怨也越容易跟這些事結梁子,反方向一想,對這些他人難得遇上的事充滿感激,搞不好反而老遇不上。」堤懷拿着酒杯朝她一敬道。
「我……對自己絕無僅有的好運,真是感激又感動,別人一生難遇到的,都叫我遇上了,簡直光想都要哭了……老天真是眷顧我呀!」從牙關擠話,撥開頭上被打結的白發,抓下那顆狗蛋,表現親愛的拿臉頰用力搓牠,搓到牠小狗仔臉擠成一團嗚嗚叫也不放手。
「明天一早我就離開『沼綠古城』。」
「界賢者不等城主醒來再走嗎?」她放開手中的狗蛋,任牠在房中飛來飛去。
羅凱斯被魔法傷害的精元耗損太重,要真正清醒至少要七天,恢複也要半個月。
「等他醒來見了,是拍他的肩說幹得好,先人的臉讓你丢光了;還是說你讓祖先我失望透了!」堤懷半嘲諷似地問。
「再說,等他醒來見到我只會愧疚更重,還有蕾帕兒死後,也是他該面對的悲痛,身為一城之主,他已重傷『沼綠古城』,讓他自己好好走出來吧!」
「『鏡煙』不能救活城主夫人嗎?」界賢者似乎早認定蕾帕兒沒救了。
「那要真有『鏡煙』才行。」堤懷淡扯着唇。「數百年來,我不曾見過真正找到『鏡煙』的人,連花到底長什麽模樣都沒見過。整個北方大陸,無處不存在着『鏡煙』的傳說,多少人歷經了無數的困難,從各個險地找回所謂的『鏡煙』,卻不曾見到哪一個成功。」
「難道『鏡煙』根本不存在?」
「這也難說,人界上父和學院長對『境煙』的存在不曾有疑問,只是真的存在的話……」堤懷看向蘭飛,意有所指的慨然道:「畢竟是春之神留下的,也許要特別的人才能找到!」
此時床上的莫英東發出痛苦的低吟。
「怎麽回事?他體內的氣好像在翻騰!」蘭飛忙再檢視。
見到那張俊朗的面龐狂冒冷汗,面色瞬紅再轉青,唇色慘白到駭人,筋脈張牙舞爪般綻浮出皮膚,相當猙獰駭人!
「英東──怎麽會這樣?」再探他的額溫和頸脈,竟冰寒到凍人!「賢者大人!」蘭飛朝界賢者求救。
「他的靈氣本就特別,可能是高燒後引起氣血的紊亂,堡內有一種草藥應可穩定他的情況。」堤懷把玩手中的酒杯道。「傑可在這待了一段時間應該清楚草藥放在何處,讓他拿給你吧!」
蘭飛出去後,界賢者将手上的白角琉璃杯放到一旁的矮幾上,杯身映出床上莫英東真實的模樣。
他來到床邊,腰間的佩劍已緩緩離鞘,神色沉肅,微眯起的雙瞳透出殺氣。
「聖氣、浩氣盡為一身,卻又斂藏如此強大到直逼魔皇大公的魔氣,甚至能吸納『影魔』的氣息,無論你是誰,如此複雜的氣息,留你都不是明智之舉。」
就因吸取了魔氣和體內的浩氣相沖撞,因此他體內正在轉化這些氣好和平共存,若沒成功,就是裂體而亡!
值此非常時刻,「黑魍古魔」在北方到底有多大的勢力,再加上此人立場不明;萬一未來若被人利用,禍害将比逃掉的「鏡魅」還重,種種憂慮下,此人不能留。
就在堤懷要喚出術法言語,卻發現他體內另外透出的訊息,同時一旁的「日出之形」飛到他肩上,長音低鳴的微叫,像在堤懷耳邊說話。
「是嗎?」堤懷淺笑回應。
腰際長劍卻是猛地出鞘,對準莫英東胸口,像感覺到異樣,昏沉中的莫英東驀然睜開眼,驟見半空利刃疾來,他劇愕卻動彈不得的──眼睜睜看着長劍貫穿胸口!
痛苦在瞬即的瞠目中,随即眸瞳一翻,整個面色罩上灰沉!
堤懷放手後,插在莫英東胸膛上的長劍緩緩化成粉沙灑下胸膛消失,回身拍過腰際,他的佩劍依然完好在身旁。
「就依你之意,留下他。」坐回椅上,再次拿起酒杯品飲的堤懷,對着飛到膝上,一雙烏黑小眼瞅着他看的「日出之形」道。
此時,床上的莫英東不再痛苦低吟,面色也漸漸恢複正常。
夜幕再次籠罩的「沼綠古城」,城外依舊勁風疾掃,但礙于之前的魔瘴陰霾,堤懷命令城中上下入夜後必須得燈火全燃,不讓城中有任何陰森。明亮,是唯一能在夜晚穩定人心,消除對黑暗的恐懼多疑。
因此哪怕城外狂風不斷,夜色暗沉到不見任何星月殘影,「沼綠古城」都一片明亮。
「喝了藥,臉色和呼吸好像都平穩多了。」坐在床邊看着床上的莫英東呼吸漸趨平穩,蘭飛松口氣。
傍晚端藥來就見他似乎好很多了,只是呼吸急促,界賢者竟在她端來的藥內倒下随身攜帶的酒,病人豈能喝酒,蘭飛一度不願意讓他喝下,界賢者卻堅持扶起他讓蘭飛将藥喂下。
蘭飛将近床邊一條直柱狀的火爐加滿柴薪,再擰一條冷毛巾替莫英東換上,伸手探他的溫度時,卻被他的呓語怔住。
「姊姊……」
姊姊?蘭飛眨了眨眼,看着那因高燒而繃緊的面容,緊閉的睫扉顫動,似正處于夢中。
「你很生氣……可是……我不後悔這樣的選擇,雖然……永遠再也見不到你……」俊秀的眉皺緊又放開,喃喃低語着:「但我終于找到……只要能改變……」
清俊面龐在高燒中,滿頰緋紅,相較于平時潇灑的耍皮德性,此刻看來像個依賴人的小孩,不禁讓蘭飛心中一動。
「仔細看清楚,你和冬的眉目倒有幾分相像。」蘭飛伸手拂開他額前落發,英朗中略帶幾分清秀雅致,和翔倒是挺像的。
冬不愛靠近人,唯一只會主動靠近她;冬也很少生病,一旦真病了,更不容易讓人見到他的病容,連她也不能見。
只有一次,冬真的病到昏沉,蘭飛堅定不離開,他無力反抗的任她握住手,竟一臉安心的沉睡了。
當時,面對第一次像個小孩般依賴人的冬,蘭飛興味的看顧一整夜。
「父親……走後,只剩我們……兩人了……」
這幽悵的夢呓,觸動蘭飛心中的憂傷,看着手指上麟紋圖形的戒指,帶有父親魂魄,回歸靈界的「蝶迦羅」唯一留給她的東西。
「但……義父……還有……大家的寄望……」莫英東像越來越煩躁的喘息,呓語已開始呢喃不清。「如果我能成功……就不會……不會是這樣的結果……姊姊……」
當他最後一聲再喚出時,蘭飛不禁握住他的手,發現對方竟下意識回握住,甚至不躁動的平靜下來。
「總算像個小弟弟的樣子,平時又跩又臭屁的,這樣象樣多了。」
這下她得意的伸指戳戳他的臉,看到那雙朗目皺起,蘭飛笑出,因為跟冬更像了。
半夜,床上的人睜開眼,體內冷熱交加像要斷筋錯骨的劇痛已過去,這種輾轉的折磨他已忍了好幾回,厘着昏沉時,閃掠腦海的片段畫面。
他看向支着顱側睡着的蘭飛,一旁空了的藥碗,朦胧記憶中,似乎喝了兩次藥,最後一次喚醒他的聲音,帶着命令與……低哄。
哄!好一段時間沒感覺到了,從小到大,周遭關切的、嚴正的都有,但柔哄的要多過嚴厲的,大家對他和姊姊是滿滿的關愛,因此當他作下這個決定以來,得到的,是獨自承受全部的後果!
看着她,柔緞的白發下,一張清靈、美麗的面容,和傳說中的容顏、性格分毫不差。像看到入神,有瞬間莫英東瞳色變了,他忙閉眸平抑激昂的心緒。
「與你為敵,非我所願,但是,我別無選擇。」
再次看向蘭飛,莫英東的神态及眼眸已經恢複平靜、堅毅,孤身承受萬般痛苦至此,他已沒有回頭的路。
「這裏……」漫步在群山環繞的樹林內,蘭飛訝看四周,不解自己為何置身在此。
陽光溫暖、明媚的山徑林木,四周的景色有着熟悉,一時想不起,只是她應該在北方,而且是在「沼綠古城」內,怎麽會來到這?
前方枝葉垂擋,随手拂開,驟然映入眼前的,是一座被群山樹林圍繞的湖畔,泉水倒映湖邊蒼翠,澄澈清綠。
「那是──彎月湖──」第一次和月帝相遇的湖畔?!
蘭飛吓得連退數步,冷汗瞬即淌下,第一個反應──馬上轉身飛奔,但──
「不……不可能!」怎麽可能,「界影術」應已失效,而她人在深北之地,月帝遠在「銀月古都」,就算是「月夢術」,也要相近到一定距離才行!
「現在……到底是夢?還是……真?!」
瞬間四周山青綠意,優美環繞的景象不再宜人,而是暗藏危機的吓人!
這裏是深北方,無論「月夢術」或「界影術」都已對她失效,就算月帝有「魂神之軀」,以「銀月古都」和「北北地境」的距離,月帝的力量不可能到這來!
冷靜下來,或許她中了妖魔的術法?喜歡窺人內心弱點,再玩點術法騙人的妖魔多得是;雖然這種術法向來對星宮神将以上的人起不了作用,但以她目前失去半軀的特別狀況,很難說會不會不小心被魔氣幻象所欺!
會不會是逃脫的「鏡魅」?難道她現在迷失在鏡相中嗎?但是──
她非但感覺不到邪氣,甚至四周的氣息很像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月晖清氣!
當冷汗再次淌滑下時,耳邊忽傳來讓蘭飛徹底吓縮膽子的聲音。
「見朕,讓你這麽害怕?」
「呃──」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一股微微的氣息撩過頸項!
「不能确定自己置身何處嗎?」冷冷怒笑的聲,再次道:「看看自己的手腕來确定如何?」
蘭飛頓感到右手腕一陣悸麻,她拉起衣袖,月帝烙在她腹下的金蛇,已竄到她手腕上來!能驅使烙印的金蛇,這表示──
月帝──來了?!
這個認知才撞入她腦中,恐慌一起,随即「叩」的一記重擊傳來,蘭飛頭痛醒的坐起!
她竟然從床邊的椅上摔下來,蘭飛四處張望,她還在「沼綠古城」內,昨夜一整夜都在照顧莫英東。
床上已無莫英東的人,他好了?随即發現自己跌在一張毯子上,看來是半夜有人替她蓋上。大窗外,寒風卷掃,細雪漫飄,床邊的爐火依然旺盛的散出溫暖熱度。剛才……是夢?!純粹只是一場夢?可能是因為太害怕月帝……不,是擔心,而夜有所夢吧!蘭飛拂拭額上的汗,伸了伸懶腰,随即感覺到頸邊有點微微的異樣感。
「不會……吧!」她沖到一邊的大鏡前,發現自己頸上有一道紅印,像吻痕,不禁震住!馬上再拉起右手腕的衣袖檢查,并沒看到金蛇。
「別緊張、別吓自己,這單純只是一場夢,跟月帝無關!」深呼吸的以合理的解釋說服自己,這紅印是側了太久的頸子,壓出來的痕印。
「喲,你醒了,要吃東西嗎?」莫英東替她端着早餐進來。「那是……」似乎見到一道金色閃光掠過她的手背再竄入衣袖內。
他才開口,蘭飛忽地沖來,一把揪過他的衣領,再把他甩到房中最陰暗的角落,管他日光、月光,陰暗是聖君之輩,最不會碰觸到的地方。
「喂,對一個傷病剛愈的病人,你也太粗魯了!」力道好像要掄他撞牆一樣。
蘭飛逼到他眼前,一手撐在他臉旁,一派雌威吓吓。
「我向來尊重每個人的癖好,哪怕是這種威逼無助少年的樂趣,看在一路同行的情誼,我也願意屈就。但是我現在太虛弱,可能滿足不了你。」想起她在「荒漠鬼蜃」幻化出的南印城中,對着一位鬼蜃化出的胖老板豪邁威逼,被困在牆上的莫英東頓覺自己好像是一朵風中小花。
「再胡說下去,我扁到你絕對要躺三個月才能接好骨頭。」蘭飛拳頭在他眼前威晃,接着陰恻問:「你……看到什麽?」
「看到什麽?」莫英東不解她的意思。
蘭飛深呼吸,眼珠子溜溜四周,确定真的沒有異樣與狀況。
「本聖使目前情況特別,對特殊的……人、事、物,感應上較……沒那麽利落,你身上力量挺……特別的,或許感應強一點,老實說,你剛剛是不是看到、還是感覺到什麽?」
「呃!」莫英東搖頭。「我只感覺到北方的雪和其它地方不大一樣。」純白的雪,向來有着潔靜的清聖,但這裏的雪帶有一種迷幻,侵入人心的魔力。
「這是當然,北方是上古時期妖魔盤踞最深也葬送最多的地方,很多地方都還充滿謎團與封印,無法徹底淨化。」這些不是她的重點。「我是問你,有沒有看到什麽很奇怪的……東西,還是……奇怪的感覺?」
「包不包括你?」一大清早的,最怪異的就她了,忽然把人壓到牆角,一臉陰險的靠過來。
「臭小子,本聖使照顧你一天一夜,懂得感恩吧!」
「我打算回報恩情了,接下來不再與你同行。」莫英東很認分的道:「既然藍層獵魔者和兩位神官要找回傳說中的『鏡煙』,我便在此靜待結果。」
白雪映燦着陽光的逐影,照進窗內,為悠坐桌邊品茗的少年,在那頭茶灰色的長發上,渡飾一層淺暈淡輝,更透雅逸。
堤懷撕着面包屑喂在桌上跳啄的數只小鳥,也彎腰拍撫着吃完東西後在腳邊穿梭的小家夥們。
「沼綠」的城主夫人原就喜愛小動物,在堡內養了不少小動物,連在山中剛出生就失去親人的小猛禽都被帶回來照顧。這段時間以來,一群被疏于照顧的小貓、小狗還有剛會走的山貓、小豹們,全靠在堤懷腳邊磨蹭,小鳥們則停栖在桌上跳躍啄食。
世間英俊或靈秀逸美的人不少,但眼前的人擁有一種豁然一亮,讓人難以描述的儀态,渾然天成的秀逸,無不透出脫俗的清韻,卻又帶着一股優雅英姿。
就像走在山徑中,對周遭景色已不再多有想法,卻在一個轉彎,驟然入眼的山靈水秀再次觸動心中的驚嘆。
莫英東來到堤懷眼前,以單膝之儀跪下。
「英東謝過界賢者出手相救,保全英東身分。」他知道自己瞞不住眼前的人。
「我并不真的清楚你的來歷,原本你的複雜,讓我想解決你,但是你體內有那兩人所給的印記,再加上『日出之形』的求情,這才是我出手救你的原因。」
「無論如何,英東謝過賢者大人援手。」莫英東在他示意下起身,如非早清楚眼前的人已有幾世紀的年歲,那清新的少年模樣,簡直像不染塵俗般。「界賢者果然如我所聽聞的。」
「聽聞。」堤懷看着飛到手指上的小鳥,自嘲似的道:「書上寫的界賢者,是美化過的傳說,溫柔、慈悲與力量,帶給當時需要希望的百姓一則聖人降世的心靈寄托。當和平來臨又何需『賢者』,它不過是歷史中的名詞。」
「我所聽聞的人界賢者,非由書上得到,而是由他人親口轉述;真正的界賢者,擁有最脫俗的氣質,和最……世俗的言行,連魔都……為您所欺騙,非常的令人一見難忘!」
堤懷笑起。「人類呀,是集狡猾、單純和複雜于一身的生物,幾百年所見所聞,也許,妖魔反而是最坦率的,至少他們遵于自己的天性,毫不遮掩。」
小鳥飛離後,堤懷起身看向他,綠瞳炯炯犀睿。
「記住,我的原意是解決你,因為你體內的氣,一言一行都影響重大,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麽,未來真有需要,就算無惡行之事,解決你,本賢者不會猶豫。」
莫英東淡笑颔首。「英東清楚。」
淡紫的雙瞳看着彷佛印着海景波動的邃藍天際,風起雲湧,偶見雲朵抽絲紛飛,伴随着風回再如浪花卷揚。
未幾,雲絲一散,蔚藍便斂,晴空染上淡霜似的一層冰白,天際好似裹上一層燎原冰霜,随又暈開,随着風的徐送,再堆棧出漸層藍空與雲朵,陽光熾烈穿透白雲,刺眼得恍如位處荒漠!
「不見大海卻倒映大海和冰原的天際,風拂來又夾雜着沙漠的異空,『北北地境』的天空果然是出名的海蜃天景。」站在古城屋頂上的蘭飛凝望沉吟。
遠古時期,北方是妖魔盤踞生成和死傷最多的,四周環境演化出的魔影幻蜃,哪怕至今依然深受影響,「荒漠鬼蜃」和眼前的天際異景都是最好的例子。
「北方大地在數千年前,超過一半都是大海,歷經演變,陸地開始生成,但部分轉為沙漠,再過去的陸地,二百年前可都還是一片大海呢!」
蘭飛想着記憶中所聽聞和了解的北方大地,屬性上,這邊的任務大多是冬或秋,她就算曾來過,也極少來到「北北地境」這麽深北方。這次的北方任務,她只能憑印象和以往的擒魔經驗來推估。
「不過現在這種天際一日多變的海蜃異景應該跟先前的『異象界變』有關。」得等「異象界變」帶來的紊亂波流過了,才會平定下來。
「蘭飛大人。」忽然身後傳來傑可的叫喚聲。
只是「異象界變」的影響可能常達半年至一年,短期十天到三十天的也有,只是這多半會引發另一波極強的界光再次出現,才會平息這種餘波亂象。
「蘭飛大人,屬下剛收到『光城聖院』的文令。」縱然前上司對他的叫喚沒響應也沒轉身,但傑可依然領着數名屬下,小心翼翼靠近。「大司聖對您身在北方相當關心與震撼。」
嗯,封魔畫作毀了,「鏡魅」跑了,「七光虹箭」的力量每流失一分,被封印的「黑魍古魔」魔力就多恢複一分,危機已迫在眉睫,還是盡快找到「天穹罣氣」才是重要的。
「大司聖有令,請蘭飛大人回『光城聖院』。」數名屬下在傑可揮手指示下,快速從兩邊要包抄上。「蘭飛大人──」
只見眼前的人,才眨眼一瞬,白發已在屋頂外,對方竟躍起的從高空跳下,傑可和屬下沖到屋頂邊緣探頭,前上司的身形已完全消失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