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夜的「珞爾喀山」,籠罩在輕袅的淡霧微蒙中,紫微來到神殿的露天高臺上,眼前的三人讓他忍不住心一動。當年「四季司聖」還在聖院受訓時,連同未出任務的星宮神将,總是常聚于月夜下,笑談晏晏。
月夜下,春與冬飄緞般的銀白長發相當引人注目,只要飛飛在,翔大多在她幾步外獨坐,不同于其姊的燦朗活潑,他總是沉默少言。
此刻,春雖不在,但冬依然獨坐在石欄杆上,雙目凝思夜空;夏挺拔昂然的身形,雙手環胸倚在石欄杆前,紅發随着夜風揚舞,聽着在兩人之中的天梁講述遇上「魔意識」的過程。
「四季司聖」平時在各地獨自執行任務,除非任務棘手,否則,少有同時出現。四人性格各異,春活躍、夏嚣狂、秋沉斂、冬孤傲;有趣的是,四人中,夏、冬最不合,卻是能力、默契,最能不須言語就能配合無間,雙方既是競争的互別,又是微妙的相合。
「貪狼那娘們怎麽樣了?」回頭看到走來的紫微,天梁問。
「吃沒幾口東西就又昏睡過去了。」紫微一嘆。「他傷得實在太重,連着幾日昏迷沒進食,一醒來……又受刺激,有這情況不訝異。」
「嗟,這可不幹老子的事!」見紫微那掃來的視線,天梁粗嗓啐着。「老子好端端的吃飯,那娘們家夥定要在那對着我嬌嬌嚷嚷的,老子實在受不了,才想把東西塞進他嘴中。」真要說起來,貪狼這家夥自找的。
「大司聖命你回『光城聖院』覆令。」紫微對天梁道。「我看你過兩天就回『光城聖院』吧!」省得在這和貪狼互動到雙方傷勢都加重。
「老頭要我回去聽訓嗎?」天梁可沒打算領教。「還是怕我幹出什麽沖動事!」
「喔~~你打算幹出什麽沖動事嗎?」一旁的繁澔星問。
「他媽的!少套老子的話,部下死到連打鼓都沒骨頭敲,還要老子回『光城聖院』閉關聽訓,你們要能做到,再來對老子說大道理。」
又不是不清楚這幾個同伴的個性,紫微也就算了,以夏和冬的個性,遇上這種事,會乖乖回「光城聖院」,劈了他都不相信。
「難不成你想到『北北地境』?」紫微問,「魔意識」來自最深北方的「黑魍古魔」。
「誰把老子的部下玩掉,老子就去踩踩對方的巢!」這才是個男子漢。
「你已見識過『黑魍古魔』的能力,僅一個『魔意識』已非同小可,別妄動行事!」
「啐!老子不是笨蛋,早就聽說遠古時期,『黑魍古魔』是上父和學院長還是聖天使時,連手制伏的;現在化出的『魔意識』只怕連大司聖都棘手。」對紫微的話,天梁一副他清楚的揮手。「老子到北方只想找『黑魍古魔』身軀被禁锢封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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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大地原就充滿各種傳說,有些地方神秘到至今都還籠罩着未解開的謎團,又經「異象界變」的威力,錯落扭曲的空間很多地方都還沒恢複,才會失去「黑魍古魔」被封之地後,「魔意識」化出為禍,竟無法在第一時間掌握消息!
「不失為一個方向。」夏雙手環胸認同。「以天梁現在的情況回『光城聖院』,九成會被大司聖給禁足在『谧古林』。你很清楚,老頭對這種事最緊張了,與其閑耗在聖院內修身養性,不如做點更有實質意義的行動。」
「大司聖是擔心我們的安危,上一代的『四季司聖』,就是因為遠古神魔中的『喋血之殒』危害秋之聖使負責的藍層獵魔者,秋之聖使一怒下,擅自行動對上遠古神魔,這個起因牽連到最後,不但讓當時的『四季司聖』受創,連飛飛的父親也在當時喪命,從此大司聖就定下這種慣例。」
大司聖是「四季司聖」和「十四星宮神将」的直屬長官,他們若是在與魔物的對戰中受到重創,或在棘手任務中失利,幾乎是強制命令出事的人待在「光城聖院」的「谧古林」中,就怕他們處在當時的環境下,情緒化的做出沖動之事,以至危及自身安危。
「既為聖使、神将,對生死就不同于一般人的看法,生命是為所扞衛之事付出,行動後的代價和結果,不過就是如願所求!」繁澔星扯唇,對這種前人犯過,後人領受的限制,他向來受不了,大司聖這老頭實在該彈性些。
始終沉默在一旁的冬,對他的話緩斂下眉,唇畔卻淡笑淺揚。
「沒到必要付出性命的任務,又何必輕賤生命。」紫微長嘆一口氣。「此回天梁的情況嚴重,不見他回聖院,大司聖真的會派人出來逮人,甚至發出通緝令都有可能。」
「這樣就要對老子發通緝令,老子又不是幹下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嗟!
「一個駐地的人死了九成,領導者受重傷,如果不是我要親自來『珞爾喀山』,大司聖早就派人出來好好『護送』你回『光城聖院』了。」天梁的粗神經向來讓紫微頭痛。
「要制止老頭派人,你應該有辦法。」繁澔星朝紫微揚眉。「老頭在這方面,很信任你的看法。」
紫微是「十四星宮神将」之首,處理事情穩重謹慎,常年駐守「光城聖院」,指揮調度在外的星宮神将,比起常年在世界各地執行任務的「四季司聖」,判斷事态上,大司聖更為倚重他。
「禁锢『黑魍古魔』的『北北地境』還維持着遠古時期的模樣,連流動的空氣都帶有魔的殘跡。」始終沉默一旁的翔忽開口道。「你真要深入最北方,要小心那邊暗藏的妖魔,他們雖不出『北北地境』,但在『北北地境』內,難以追到他們的氣息,再加上他們的魔力比一般魔物都高,要制伏得費功夫。」
「喲~~倒忘了,翔弟正是從北方回來,難怪呀~~難怪!」繁澔星感嘆的啧啧有聲。「翔弟,北方很冷吧?瞧你這眼神和聲音,連骨子裏都透出寒意,一副被凍壞的德性,如果希望哥哥我放放火焰替你驅寒,學着放下身段,哥哥我會考慮的。」呵呵。
「從很冷的地方回來,樣子就會很冷嗎?」冬不就是一直那副冰冷模樣嗎?跟北方有什麽關系?「夏老頭,那你從大海回來,怎麽看起來還是很燥熱,沒有比較涼?」
紅發、紅瞳,眉眸中透出的神采,熾亮到比火焰還灼人!
「老弟,你總是有辦法敗人興致,還敗得這麽狀況外,常讓老哥我覺得烈焰焚燒男子漢應該也是一個不錯的游戲。」
「老子跟你保證,男子漢命一條,絕不會被火燒一下就哀哀叫。」聽到這種挑戰似的話,天梁向來拍胸接戰。
「希望同伴互鬥,不在你們拿生命付出的代價中。」紫微真的相當不能理解同伴們的思考,他們的年紀是小他好幾歲,但想法真有差這麽大嗎?為什麽這麽愛把性命拿來挂保證!
比勇氣挂性命、比義氣挂性命、拚男子漢氣魄挂性命,連同伴互鬥也要挂性命,一條命挂來挂去這麽好玩嗎?!
「幫你解決大司聖的難關可以,但只要發現你任何意氣沖動的行事,不待大司聖下令,我會直接帶人捆你回來。」他朝天梁慎重道。
「夠義氣,紫微老頭,老子我不會讓你失望!」天梁又是豪邁拍胸,随又想到什麽似的,大掌抹了抹口鼻,似乎痛下了一件事,道:「紫微,我幸存的部下,讓他們并入『珞爾喀山』的護衛,交給貪狼管理吧!」
「交給──貪狼?!」紫微不敢置信。「你是說真的?」天梁帶出來的部下,德性個個媲美其主,遇上貪狼秀氣、潔癖、愛美的性格,這……
「你是想折磨小貪狼還是想折磨自己的部下?」夏直接問出紫微的疑惑。
「老子只想貪狼那……娘們男人,德性是比以前走型,但是……我知道他對抗『魔意識』的……舉動,總之──」實在不适應講這種感性的話,天梁又是抹過口鼻。「他骨子裏……勉強算是個男子漢,就讓部下跟着他好了。」
「老弟,既然認同貪狼面對『魔意識』像個男子漢,何必吃個飯也要整他,氣得他翻白眼?」
「老子只是想教教他,吃飯也要像個男子漢!」啐!天梁馬上反駁夏的話。「這娘們男人吃口飯也要衆人哄,象樣嗎?」
「這事要看大司聖的安排,我……盡力。」是,盡力不把這兩邊人馬排在一起,否則以小狼對肮髒馬上發作的性情,可能歇斯底裏到聖院永無寧日。「春離開『光城聖院』後,極有可能往北方去,這一路上你可留意她的行蹤。」
聽到蘭飛往北方的消息,冬皺起雙眉。
「連你都知道的消息,該不會大司聖以上……神祭司、學院長都知道春在北方?」夏趣問。早聽說飛飛回「光城聖院」的司律庭覆完令後,當着衆人的面瞬間脫身,讓大家驚愣當場!
「學院長還沒從至上界回來,大司聖明天會知道,至于他心中怎麽考慮,何時往上講,就不清楚了。」消息才到他手中,他打算明天回報聖院。
「以春老頭的能力,一入北方,不容易追上。」北方地境之遼廣,再加上地形獨特,春有心斷聯系的話,沒有明确方位,很難找到人。
「她和月帝的大婚未成,靈力應該還沒完全恢複,不能過度使用術法,應該也不會浪費在舞空術上,再加上……想避開聖院的追尋……唉!」光城聖使要回避「光城聖院」,這一年,同伴的思考、行動都讓他這個老大哥一陣感傷呀!「在這樣的狀态下,她的速度該沒那麽快。」
「大婚未成?還沒恢複靈力?!」冬神色一沉。「什麽大婚?春在『荒魁之原』出的事,不是在學院長和上父的幫助下恢複靈力了嗎?」至少大司聖是這麽告訴他的。
這下,紫微、天梁連夏都同時一默,為了和「銀月古都」的大婚締結不出任何問題,确保蘭飛求救無門,冬從「荒魁之原」的「百年鑰約」之後,就被派往東方世界,再到最荒僻的北方冰原,一年多來幾乎與衆人隔絕。
見大家都不說話,冬冷然躍下石欄杆。
「我說……翔弟,你不會想回『光城聖院』殺了老頭吧?!」繁澔星伸手搭上翔轉身要離開的一肩,卻見到冬回眸的瞪視,冰刃般犀銳。
「喲~~翔弟,你這眼神真是充滿……深意呀!明明白白的透出──不爽、放手、別靠近。啧啧,真是讓人一對上,不想開打都會覺得對不起自己。」
夏話才說完,一股冰冽寒意從他搭上肩的手指傳來,霜寒已從他手指到手腕凝凍一層霜白。
繁澔星一見,天敵的戰意瞬起,紅瞳驀燃炯炯烈芒。
「你擔心她?」夏綻出那燦耀嚣魅的笑容,炎光掠過手腕褪去冰寒。「以我們遇上『魔意識』都如此辛苦,更何況如今靈力尚不完全的她,所以你想到北方找她?」
翔半側回首的孤傲側顏,依然是不動半分神色的冷然,但周遭氣流已開始回蕩炎與冷的氣旋。
「在明知己身的情況下依然前往北方,身為四季之首,春向來有她的堅持,不必你多餘的擔心,哪怕是親手足!」
月夜下,火紅長發揚舞如焰,夏峻偉昂挺的身軀,對上冬修長逸雅的銀白,随着兩人眯凜的交視中,當焰火、雪花同現時,周遭虛空迸出點點星芒,不時傳來焰燃霜寒,雪掩豔紅的錯落交鳴。
「『四季司聖』是對抗妖魔,不是用來自家內鬥。」這兩人在他趕到「珞爾喀山」前,似乎彼此克制的沒翻了「珞爾喀山」,但這兩天來,對峙的火氣卻越來越掩蓋不住。
「紫微,雖然你愛訓人的話千篇一律,但是你誤會了,這只是繁哥我和翔弟的招呼模式。」
「繁哥……翔弟?!」對同伴,紫微常要壓下胃部的翻湧。「我只想提醒你們,『珞爾喀山』是聖院的重點駐地。」
「飛飛在明知自己情形的狀态下,依然前往北方,她必有想做的事。或許,她接了秘密任務,畢竟她到司律庭前先見過上父。」對上那雙惕冷的紫瞳,繁澔星依然故我,按肩大掌改為撩撩他的銀白長發,啧聲搖頭。「把你這張媲美天姿絕色的模樣燒個焦脆,冷透凍人的骨頭來個燒烤,喔喔~~」再朝犀冷的紫瞳彈彈手指。「想你冬之聖使這身傲骨霜寒烤個通透,簡直比挑戰妖魔更吸引人呀! 」
對這戲谑的逗弄,冬冷冽的瞪視多了一層懾人的戰栗。
「喲~~別用這麽撩人的眼神,多勾人呀!太挑撥了,繁哥我受不得,很容易瘋狂的!」傲睨眼前的對手,夏的眼神和唇扯得更加嚣狂。
「你留在『珞爾喀山』的目标,我替你解決吧!」冬忽道,接着轉身翻過石欄杆,從高空躍下。
「啧啧,何時宰自家人不是我繁澔星的專利了!」他是為了貪狼才留在「珞爾喀山」鎮守,冬這家夥敢對同伴下手,就等着被大司聖解決吧!「翔弟,不會處理屍體可以來問繁哥我,呵呵。」很好心,夏大贈送般的大喊。
只見下方的翔一落地後走過中庭,朝抱着小肉球走出來的隊長而去,不待隊長開口就伸手接過他手上的小家夥,回首望來,随着夜風飄舞的銀白長發下,揚起的是挑釁至極的笑!
「慢着,想對小肉球幹什麽──」他繁澔星沒到嘴的肉豈能容他人到手,還是他的宿敵,這擺明是下戰帖了!
紫微看情況不對正要阻擋,卻才一掠眼,繁澔星已翻過石欄杆,直接從高空躍下!
「你們兩個快住手──」紫微探頭喝喊;下方,烈焰、冰雪,已如爆旋的氣流迸開,火焰、雪霧撞出濃濃煙塵,看不清下方動靜,只聞守衛驚慌的喧嚷和不斷升高的戰火。
「放心吧!放心吧!」一旁天梁豪爽一拍紫微的背,不當回事。「依老子看,這兩人頂多掀了整座『珞爾喀山』,大家躲遠一點就行了,反正都差點讓『魔意識』毀了,不如讓自家人發洩、發洩!」
「天梁,『珞爾喀山』是『光城聖院』出名的駐地,讓『魔意識』毀了,以聖院立場絕對要宰了這個妖魔。但是讓自家人毀了山頭,你覺得大司聖會怎麽做?」
「依老頭子的個性……會把今晚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禁閉在『光城聖院』!」終于知道嚴重般,天梁這下才感不好的瞠目,因為大司聖是最重面子和裏子的人,一旦惹到這兩樣,他老人家會把每個人的面子、裏子徹底削到連渣都不剩!
「關禁閉不是最可怕的,最有可能,我們每一個都會被按上保護聖院資産不力的罪名,再依職位、能力程度,私下讓各國出價招标我們,賺夠賠償的錢,才可以恢複自由!」
絕對要讓肇事者實質、肉體操勞和尊嚴都付出可觀的代價,這之中如果有狀況發生,需要聖使或神将的能力,就由他老人家陪同出任務,完成後再由他老人家親自押回贖罪的國家!
身家殷厚者更不得了,始作俑者的夏和冬,一個是亞奈多國的貴族、一個是「日光城」的皇室王子,絕對會被大司聖先敲一筆驚擾他老人家的精神安定費,再開放給各國招标。以澔星和翔的外貌,大司聖禀着「人」盡其用的原則,大概連「伴游」有錢貴婦這種事,都幹得出吧!
「那種日子你想試看看嗎?」幾乎可算是大司聖的左右手,紫微太了解大司聖對這種事會做出的處置了。「別忘了,以前武曲就毀壞過在南邊駐地的一根古老大柱,被大司聖出價給南方七國,贖罪了半年才得回自由。」
一根老柱被賣半年?!這下不待紫微再說,天梁馬上跟着躍下,沖進火焰、冰雪交織的戰圈中!
「他媽的──兩個老頭子,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嗎──」天梁叱吼的聲夾雜在戰意滔天的煙塵中!「當人家上司,不要動不動在那裏打架──一點男子漢德性都沒有──老子可不想為你們打架被賣身還債呀!」
「別、別跟着──」別跟着用出手的方式阻擋,随後躍下的紫微還來不及喊完,就看到原本還想擋在兩人之間的天梁幹脆也出手,悍然掌風轟向兩人!
夏和冬下意識回手,炎風、冰回分擊,震得天梁連退數步!
「他媽的──就算是上司,也別想欺負老子的男子漢尊嚴──」
天梁咆叱之後,冰、火的對峙交戰中,加進了烈風勁掃,三道力量像在競飙般橫掃四周,卷起狂風飛沙,震搖神殿,無數守衛抱頭竄出,隊長見狀更是吓得要人到後殿保護昏睡中的小狼頭。
當神殿一角開始崩落時,一旁的紫微已經知道無法阻擋這打上瘾的三個人。這些同伴們一定都要出功課給他做嗎?
「轉裁庭」正殿中央,是一塊平滑的圓形白石所構成,繞白石外圍的,是藍、褐雙色圓環,周遭幽黑、蔚藍、白浩、郁綠等無數各呈不同色彩的頂天石柱矗立,每一道巨石大柱,皆聯結世界一處的大自然氣動。
此刻每一道石柱發出和柱身同樣色彩的水浪波光,來到圓白石外圍,蒙亮的光華從圓白地表升起,藍、白雙環頓如從地上拉直起的色條,攀繞圓白光,接着轉成雷閃般直沖而上,當藍、褐亮塵當空灑落時,借石柱氣動而開啓的空間,在圓石上劃出一方境地。
溫煦暖意的輕風,帶着陽光燦影的躍動,從被劃出的空間內拂來,眼前漸漸浮現出的,是被陽光深深眷顧的綠野林木,光影清燦浩亮,一座雲石王座随着座上王者在清燦的綠林中出現!
王座前,一道金色環光也随之浮現,一道細細清泉從不見源頭的高處落下,穿過懸空的環光,水泉才一及地,便又在光影中化成霧燦,流瀉清亮煙漫。
日帝,軒蒼向揚,金色日冠冠束着燦亮的銀色發絲,眉心中鑲嵌着金虹日輪的聖印,以日輪為中心點的左右各有兩道飛白流紋,日輪下綴着三點淺輝。
「天相衷心感謝日帝援手。」對出現在巨石空間內的日帝,天相恭謹單膝跪禀道。
「魔獸之亂,一旦禍延人界其害難估,本帝身為守護人界的聖君之一,自有其責;倒是『闇魍獸』讓天相煞費苦心了。」日帝擡手要天相起身。
「『闇魍獸』的行跡雖有線索可尋,但始終掌握不到真正藏身處。」這才是最令天相苦惱的。「此獸極為狡猾,故意布下一些似真似假的行跡,甚至引誘聖院搜尋的獵魔者步入危險的封印結界,幸賴此次搜尋魔獸的獵魔者,都是精于追蹤妖物的高手,才沒中魔獸的任何陷阱。」
上古時期,三界大戰後,無數妖魔死後散離的魔氣,礙于當時人界布滿混濁惡氣,再結合地形環境,竟形成天然的魔噬餍地,一旦進入便會被蝕骨殆盡,因此在人界有幾個地方,是被特別封印隐藏起。而在「光城聖院」內,唯有「十四星宮神将」以上的人,才知道這些被封印隐藏的魔噬餍地在哪!
「『闇魍獸』不比一般魔界妖獸,其能力、心思、想法等同一個古老而機伶的魔者。」日帝并不訝異這樣的結果。「『地縛鎮柱』下埋着『黑魍古魔』的武器,近日此魔獸必将再至『轉裁庭』,本帝會重布光印。」
「『轉裁庭』恭望日陽浩光。」
「此魔獸狡狯,天相要多費心了。」
「臣謹記日帝叮囑。」
巨柱發出的波光一斂,白石光華亦散,藍、褐雙色光環再次回到地表;此時,日光城,「升曦之都」的「臨境殿」內,日帝支着顱側,眸瞳半斂,神态幽思。
環繞四周的林木郁綠,光影流動枝葉,悅耳的水泉清音,淡淡袅袅低回。
「『黑魍古魔』是妖魔界中,血統最純正的『闇深』一族,古老的原生妖魔向來不服遠古神魔出身的魔皇大公,至今,妖魔界還暗藏着一股反魔皇大公的力量。」
歷代以來,「闇深」一族殘存的魔物,還有反抗魔皇大公領導的妖魔,幾次想找出上古時期就被封印的古魔,卻不曾成功。此次「七光虹箭」力量已弱,再遇「異象界變」,這股力量,不可能毫無動靜才是。
「『黑魍古魔』若真脫身,甚至和這股力量合作,就不只是人界的問題,妖魔界中的魔皇大公也不可能全無動靜。」
魔皇大公雖受「光城聖院」和「三界鑰約」的限制,不便親臨人界,但是人界中的一切事,他自有眼線。
此時日帝皺起雙眉,虛空傳來一道極端的氣,雖屬聖氣,卻帶着逼人的強悍,日帝驀然擡首,因為這道極氣,充滿侵略的要迫入「臨境殿」的光印中!
聖氣再沖擊光印,将驚擾「升曦之都」內的百姓,日帝雙目一沉,王座前方由高處流下的潺潺清泉,随着淡金環光瞬間擴大,環光升高,高到彷佛鑲嵌在天際開了一道口,細細清泉旋轉如飛瀑灑下,随即二分劃開呈半圓屏幕彙聚在雲石王座後方。
前方開始由高空降下黑幕,「臨境殿」頓成一幅奇特的畫作般,浩陽與漆墨、白晝與黑夜各半,同存一室,形成黑白對立的分明!
眼前雖墨如暗夜,卻非夢幻的夜,也非驚恐的魇闇,而是時間定住般的寧谧沉靜。夜墨中優雅美麗的身姿緩緩而現,她彷佛幽坐夜色中的王者,以自身的光輝讓人絕難忽視的存在。
來人數十尺長的如瀑長發,像一疋金色美緞拖曳及地,在黑夜中瑩燦生輝,精致細刻的五官,絕豔得令人屏息,眸瞳也如夜色漆墨。當她紅唇勾起,眸采輕揚時,一抹豔,像風傾撩湖水,任誰對上,都足以撩蕩心湖。
「日帝,軒蒼向揚。」黑夜中的人淡聲開口。「四大聖君豐采果真各有獨魅,不,該說歷代聖君個個不凡。」
「遠古神魔?!」而且是屬于金色神性的一面,以眼前人所展露的能力特性,日帝流金之瞳微凜。「無聲之滅?蒼将!」
「四大聖君護持的國度,不容半點魔氣,為免驚擾日帝聖容,只好以半軀神性一見。」話,說得客氣,眉眸有着不下于王者的睥睨高态。
對上這幾乎從人界還是渾沌時期就已存在的傳說,日帝從容不變,神态更見沉穩。
「遠古神魔數百年來已少涉足人界,不知今至『升曦之都』所為何事?」
「想與日帝商量一物。」
「何物?」
「『闇魍獸』。」
「本帝恕難應允。」不待對方再言,日帝直接拒絕。
「這是說,日帝不給任何商量之機?」「無聲之滅」的美目緩緩眯凜起。
「本帝已定之事,從不接受任何變動。」
「一意孤行帶來的結果将讓人抱憾。」
「本帝身為聖君,只知原則所成的規矩,堅守該為的立場。」
「『無聲之滅』向來打破既定的規矩,對剛愎自用者的立場更想給個教訓!」充滿警告的凜笑在唇畔中勾揚。
「看來,本帝只能接受閣下無禮的冒犯。」當王座之後的飛瀑,再次二分劃開呈半圓屏幕,改彙集到雲石王座眼前時,浩陽白光開始驅退黑夜,送客之意已明。
「日帝,『黑魍古魔』的一切不是你們所能掌握的,只怕連『光城聖院』都會失算,今日的拒絕,希望你承受得了未來的後果!」
當黑夜像瞬影般消失時,「臨境殿」已恢複原狀,潺潺清泉再次于王座前低回清音,浩光耀亮林木綠意,日帝沉思的雙瞳卻已顯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