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在外面已經過去了大半個夜, 才稍稍地合眼便已經是白日降臨。這座墓穴是白簡所居, 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要不是外觀上, 很難讓人發現這是個墓穴。像極了那些電視劇中書生遇妖的場景,你以為的高門大戶、落魄孤女, 都只不過是靈力勾勒出來的幻象而已。白簡手中的金靈珠已經拿到了,剩下的便是等待, 等那個奇怪女人重新到來。
第二個夜, 她說将出現, 最後如約出現。
“我不想跟你打鬥。”白簡的态度始終不變,她捋開了一抹雪白的發絲, 眸中滿是疲憊之色, “你要殺就殺,是我先違背了諾言,闖出了你的木靈陣。”
“是我們拿走了金靈珠, 才毀掉了木靈陣。”季喻川忍不住開口了,她替白簡辯駁了一句, 見夏九歌的視線朝着自己這邊看來的時候, 又繼續說道, “你們兩個人的愛恨情仇,早就應該在數千年了斷了,現在的你們早就不是原來的那個人。再說了,最緊要的事情是對付妖皇一衆,當然你要是妖皇的侍從, 就當我什麽話都沒說,只能夠手底下見真招了。”季喻川不願意看見這兩個人打起來,就算要打起來也得等她拿到木靈珠吧?
“你想要木靈珠?”夏九歌挑了挑眉,譏诮一笑道。
“現在的你是道者,如果你站在玄天觀站在妖監會這邊的話,應該把木靈珠給我。”季喻川仿佛沒有看見她眉眼間的嘲弄之色,繼續平靜地說道,“我見你殺了妖物,你是斬妖除魔的正道之士,對麽?你現在要殺白簡是因為執念作祟吧?愛恨交纏數千年,你根本分不清什麽是愛什麽是恨。”
“你住口!”夏九歌冷哼一聲,呵斥道。
季喻川笑了,她看了看面露難色的白簡,又看了看情緒有些躁動的夏九歌,繼續道,“其實你只用回答一個問題,你到底是不是妖皇那一邊的。如果是的話,你做什麽都不用找原因,我也不跟你多費唇舌了,如果不是的話,你既然已經不認東皇,為什麽還要給他報仇?各自歸于各自的生活,不好麽?”
“不好。”這一道聲音是從白簡的口中發出的,她搖了搖頭,面色凄婉,“生生世世不相逢,比死了還讓人難受,倒不如讓她一劍殺了我,了結數千年的恩仇。當初的事情,我不以為自己有錯,就算有重新選擇的機會,我也會背叛妖族。”
“你——”夏九歌憤憤地凝視着白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自從元魂覺醒後,過往的一幕幕都出現在了腦海中,她以為所有的事情都了結了,她不想見到妖族的任何人,就算妖皇親衛送來的妖皇令都被她棄之如履。她不是妖,她此生只是一個平凡的道者,斬除四處為亂的妖魔。她聽妖監會那邊送來的消息,她知道季喻川一行人進入了西皇村,她以為自己不會再來到這個地方,可是木靈陣偏偏在這個時候被人給打破了,瞬間讓她被殺性控制。
“我覺得她有點兒奇怪,當初在巷子裏,她不是這樣的。”季喻川扯了扯盛清如的袖子,附在了她的耳邊低聲說道。
“木靈陣是她布下的,木靈陣的崩壞可能影響到了她的情緒。”盛清如低聲應道,她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夏九歌,片刻後,示意清清趁機上前。嗚嗚的奶狗嗚咽變成了震天的嘶吼,吞了一條龍魂的望天犼力量強了很多,它如同疾風閃電一般掠了出去,一時間別說夏九歌沒有防備,就連季喻川都被清清的舉動給驚住了。
“我覺得還是不要跟她廢話了,我們的目的是木靈陣,她們之間的恩怨情仇與我們有什麽關系呢?”盛清如微微一笑,目光冷淡。夏九歌的道術修為很高,再加之覺醒的元魂,讓她的力量也勝過了一般的妖,盛清如不确定望天犼是否能夠單獨對付她,怕生出其他枝節,身形一閃也加入到了戰局中。
“你們——”白簡在此時陷入了矛盾之中,她昨晚的話已經是默許了這兩個人用其他手段來獲取木靈陣,可是真的要讓她袖手旁觀,卻是做不到的。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天闕,她再看戰局,夏九歌顯然是落入了下風,若是她在此時加入,恐怕改變不了什麽。腦海中如電光火石,閃過了好幾個念頭,最後閃向了季喻川,手指壓住了她的肩膀,沉住氣高喝一聲道,“住手!”
那邊的人似是沒聽見她的話,夏九歌避開了望天犼的爪子,可是掙脫不了火焰的囚牢,她本身就是木之靈,對火素來是無可奈何。她手中的符箓還沒有打出,便被神火化成了灰燼,只能夠四處騰挪,狼狽不堪。白簡越看越急,手中的力道也越來越大。靈力在血脈間胡亂蹿動,她的妖力幻化成了極長的指甲,仿佛要穿透季喻川的肩膀。
“為什麽要住手呢?”季喻川偏頭看白簡,淡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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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白簡的眸中滿是掙紮,在聽到夏九歌凄慘的一聲叫時候,又強迫自己硬下心腸。
“你覺得我是軟柿子,沒有一點兒本事,對麽?”季喻川平靜地開口,半晌後又洩氣似的應道,“我确實沒什麽打鬥的本領。”
白簡沒聽清楚季喻川說什麽,她的眸中充斥着焦急,臉上沁出了細密的汗水。低首看自己壓在了季喻川肩膀上的手,她明明已經穿過了季喻川的肩膀,可似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面前的人沒有痛色,也沒有血肉被撕扯後的淋漓鮮血。恍惚了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哪裏是她的手爪穿透了季喻川,分明是碰到了她的那一刻妖力就被消解了。
“有件事情我忘記告訴你了。”季喻川拂開了白簡的手,偏着頭笑得頗為無辜,“我雖然沒有本事,但是我猜測世間任何妖力都傷不了我,畢竟我是天命之人嘛。你在這兒尋思着挾持我來威脅盛清如,還不如加入戰局去幫忙呢,不過呢,我覺得一切似乎是有些晚了呢。”
白簡看了一眼,确實是晚了。
夏九歌屈膝跪在了地上,周身都是那如同游蛇一般的火焰,她的唇角滲出了絲絲的血跡,可眼神中滿是倔強和不甘。在這種情況下,殺了她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盛清如沒有這麽做,就連望天犼都變回了小白團子滾到了季喻川的腳下,蹭着她的褲腳賣萌。火焰如同繩索,捆住了夏九歌掙紮的雙手,盛清如的一只手懸在了她的頭頂,只見一道奇怪的、邪惡的妖力被吸起,最後化成了一面妖皇令,落在了盛清如的手中。“木靈陣與她相連,東皇沒有毀掉木靈陣,但是很顯然,他動了手腳,在夏九歌的體力置入了妖皇令。”盛清如往後退了一步,一拂袖周身火焰盡散。
白簡愣了片刻後,朝着夏九歌身上撲去,輕輕地擦去了她唇角的鮮血,将雙眸緊閉的人攬在了懷中。“多謝。”她擡起頭對着盛清如澀聲道,而盛清如只是伸出了一只手,笑而不語。她救夏九歌不是免費的,目的就是木靈珠,她感覺到木靈珠就在夏九歌的身上,如今人昏迷了,直接搜身就是,可白簡在此處,這項任務顯然要交給她來做。
“木靈珠,木靈珠。”怕白簡不明白,季喻川也湊上前來,開口催促道。要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地方還好,可偏偏四處都是荒冢,在黑暗中仿佛還能聽見鬼車的啼叫。陰森的氣息圍繞在周身,像是毒蛇在舔舐着後頸,怎麽看都不适合長留。
白簡沉默了半晌,從夏九歌的身上找到了木靈陣,扔給了季喻川。之後便将昏迷的人橫抱起,不發一言走進了她常住的墓穴之中。
“她醒來後,她們會不會又一次打起來?”季喻川掂量着手中的珠子,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也跟我們無關了。”盛清如搖了搖頭,淡聲應道。現在的靈珠已經有了四顆,還剩下的土靈珠也知道在誰的身上。女娲之心的下落很快就出現了。可臨到了這一刻,她有些緊張,甚至隐隐還有抗拒,她想着帶季喻川到一個平靜沒有煩惱的桃花源長住,不用再面對這些紛争。
“我不是轉靈珠,不是女娲之心。”季喻川看懂了盛清如眉眼間的憂愁,她又一次強調道,“我就是我自己。”
“我知道。”盛清如微微一颔首,她說不是就不是。
“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吧。”季喻川拉住了盛清如的手,“楚謹言有段時間沒動靜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話音才落下,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哪有這樣咒自己的呢。
“可能吧。”盛清如笑了笑,随着真相的迫近,她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烈。誰知道前方面對着什麽呢?誰知道是一條生路或者是一條無法回頭的絕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