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癡人
自由的小鳥沒飛多久,便被八擡大轎擡回去了。不是誇張,是真的八個轎夫擡一個轎子。是邱桀出的主意,出的錢。
進城時,引來了不少人駐足觀望,場景和他們剛進城那天差不多。
聽到轎外有人喊“湯大夫”,湯鹿笑着招手回應,不過鼻子及以上的部位都是陰着的,看起來着實詭異。
湯鹿本想回去就找邱桀談談人生,沒想到被花倚風搶了先。
于是,花倚風就保持同一個表情,跟他講了一晚上的安全意識。
之後,衆人對湯鹿的“看照”更緊了,只要是出了房門,就會有人很自覺地跟上來。其中出力最多的自然是邱桀和魚雅。
湯鹿多次以邱桀應以生意為重,魚雅應以私生活為主,乞求這兩位給他留點私人空間。畢竟這些人已經不要臉地跟到廁所去了,就差蹲在同一個坑裏,面對面地看着對方了。
睡覺的時候湯鹿都覺得有人站在床邊看着他,後來知道确實是有的,就是最近喜歡藏在暗地裏活動的三個人。
然後湯鹿就這麽在這種精神的折磨中熬到了年三十,他表示快瘋了。
落雁城的過節氣息比觀雁城的還要濃郁。或許是因為季靳之上任不久,又或許是叨擾落雁城的怪病得到了根治。總之,鞭炮從半夜就開始放了,煙花也是沒歇息地綻放在夜空裏。
五彩缤紛的煙花每簇均與其它不同,各有各的姿态,各有各的色彩搭配。
如此良辰美景,湯鹿只想罵街,還特麽讓不讓人睡覺了。
翌日,湯鹿頂着兩個黑眼圈,身心俱疲地看着幫忙張燈結彩的魚雅與栾栾。
其他人臉上都是一副喜慶的樣子,湯鹿和花倚風例外,前者是因為沒休息好,後者則是因為遙清宮出了一點事。
前幾天王達師拖人傳了口信,說是江湖上得知了湯昃杳失蹤的消息,有幾個有勢力的幫派打算去遙清宮“問一問”。不過,事情暫時被壓下來了。
湯鹿知道後,總結出了一句話,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不然,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句也是符合的。
遙清宮的事暫且放在一邊。黃昏時分,邱桀讓廚子燒了一桌年夜飯,衆人就圍成一桌吃飯,邱木蓮也難得地與大家坐在一個餐桌上。兩個孩子,五個大人,這頓飯有說有笑,吃的也不賴。可惜的是,栾栾不在這裏過年,不然場面肯定要比現在鬧騰的多。
吃完後,湯鹿嚷着要上街,最初衆人不同意,說是街上魚龍混雜,怕出什麽事。
聽完之後,湯鹿就有脾氣了,能出什麽事,難不成能遇上人販子,把他們全買了不成?
邱桀認真地說:“有這個可能。”
湯鹿就賞了他一記白眼。
然後陣營就分成了兩波,花倚風、宋齊樊、邱木蓮、季楚在家,湯鹿、邱桀、魚雅出門看熱鬧。
街上的熱鬧不光是天上的煙火,更多的是在于路上的看客。湯鹿随便掃了幾眼,發現并不如想象中的那麽有趣,反倒是魚雅比誰都高興。湯鹿沒記錯的話,某個丫頭是人太擠,不願出來的。
不過是走馬觀花地繞了一圈,湯鹿越發覺得無趣,想叫魚雅回去,才發現她不知和誰聊的正歡。
她臉上的笑顏可以和天上的煙花比個高低,湯鹿有些疑惑,上前一看就看到了一身紅棉襖的栾栾。
栾栾一見湯鹿,樂的放開了爹爹的手,跑到湯鹿面前甜甜地喊着“姐姐”。
對于這個稱呼湯鹿已經沒有多大的反應了,只是很寵溺地摸了摸栾栾的頭。
這時,栾栾爹上前來,跟湯鹿随便聊了幾句。湯鹿才感嘆,剛才有些走神,現在定睛一看,街上倒是多了不少年輕的男子,有些看起來十分眼熟,想必之前是見過的。湯鹿又看了看眼前的人,變化不是一般的大,比之前病殃殃的那人不知道精神了多少倍。
逛了這麽久湯鹿也累了,于是喊上魚雅打算回丹青閣,魚雅有些舍不得栾栾,久久地牽着栾栾的手不肯放開。
湯鹿擡頭四十五度看天,你們搞這麽有離別氣氛是什麽鬼,昨天不是剛見過了麽。
湯鹿摸不透女孩子的心,話說魚雅情窦初開那一會,湯鹿還擔心魚雅會因為宋齊樊的态度被傷到,結果這丫頭纏了人家幾天之後就不圍着宋齊樊轉了。湯鹿剛開始還有點懵逼,後來他想通了,可能是因為魚雅才這個年紀,有時候一時間搞不懂自己的心意也是很正常,誰叫她從小看到大的異性,除了長輩就只有湯鹿了呢。
現在這種情況,湯鹿只好開口,讓栾栾和魚雅去丹青閣繼續聊。栾栾爹一邊道謝,一邊跟栾栾說了要聽話一類。
站在旁邊一直被忽略的邱桀:……
哦!湯鹿猛地記起來,邱大老板你才是丹青閣當家的來着。
于是,兩個丫頭手拉手地走在前面,看她們蹦蹦跳跳的模樣,湯鹿都覺得累。
擦肩而過的人漸漸少了,他們已是走離了街中心。
湯鹿按了一下肚子,道:“都餓了吧,我們去吃夜宵。”
三雙眼睛怔怔地看着他,沒記錯的話,剛吃飯沒多久吧。
面對這些紅果果的視線,湯鹿撇了撇嘴角。空氣一度尴尬,就差一只烏鴉從頭頂飛過了,不過這在落雁城是不可能發生的。
“餓!餓死了!”邱桀突然大喊一聲。
稀稀疏疏過路的人,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氣氛更加尴尬了。
“老板,來四碗湯圓。”
一直沉默地走着,湯鹿終于可以說話了。
湯圓老板聽到他的聲音,回過頭來,慈祥地一笑,“貴客呀。”
湯鹿連忙道:“哪裏哪裏,這段時間有點忙,好不容易閑下來了,就想吃你家的湯圓。”
湯圓老板視線飄了一圈,似乎在找什麽,有些不解地問:“怎麽不見那位公子?”
湯鹿招呼一家老小坐下,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是聽他說:“他去別家吃去了。”
在場的人都懵逼得很。
本來就還飽,所以都沒吃下多少,湯圓老板真以為他家湯圓做不好了。
年也就這麽過去了,之後的日子平淡而無奇。
湯鹿找了一個愛好,便是練字,練的還特麽是狂草。一練就是幾天幾夜,幾乎是不出門,不睡覺,連盯梢的人也清閑了。
這種日日重複的日子過到了杏月,萬物複蘇,百花競相開放,就連空氣也褪去了寒冷的外衣,染上了一層清香。
邱桀說踏青放風筝,湯鹿一個沒興趣讓他吃了閉門羹。如此循環下去就沒人來打擾湯鹿聯系書法,陶冶性情了。
直到有一天,看似平靜的湖面終于傳來了一聲“噗通”的響聲,他們又收到了遙清宮的消息,王達師讓湯鹿一行人感覺回去,像是出了什麽大事。
花倚風連門都沒敲就進來了。
湯鹿擡起無神的眸子,望向花倚風,誰知花倚風一桶井水朝他潑過來。
湯鹿愕然地坐在椅子上,直到身上的衣衫都濕了,湯鹿才提起桌子上的墨寶,将水瀝幹,然後似笑非笑地問:“花姐姐這是做什麽?”
“少宮主可知你已經把自己關在屋裏幾日了?”花倚風從來沒有見過湯鹿這個模樣,不哭又不鬧,甚至連感情上波動也很少再有。湯鹿再次蘇醒後确實與以前有很大的差距,不過也還是個活蹦亂跳,吃的下喝的下的人。現在,卻只是看他麻木地過日子了。
看着眼前明明生氣卻毫無表情的花倚風,湯鹿也很想知道自己有多久沒出門了,便問:“幾日?”
“足足兩月。”
湯鹿似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原來他已經閉關兩月了啊。
“你還是相信他還活着。”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湯鹿也沒想到花倚風會突然提起權翊,這段時間除了他,并沒有人說過這個人的名字,好像他從來不存在一樣。
只是微微一愣,“相信啊,他命那麽硬,死不了。”
他心底清楚,再硬的命也不是貓的。
花倚風對湯鹿的回答不知道該怎麽接話,該說“過了這麽久,他不可能活着麽”。
湯鹿拭去臉頰上的水分,“清醒多了。”
“有件事,或許應當告訴你,”花倚風垂下眸子“你與宋畫師先前……”
“花姐姐!”之前沒有說出來的事情,就不要再挖出來曬了。
花倚風有點吃驚地看着湯鹿,後者道:“我累了,想休息,你回去吧。”
“今日來是想跟少宮主說,我明日便回遙清宮。”花倚風沒有想過勸湯鹿回遙清宮,現在看來是不可能的了。知道遙清宮出事後,她就想回去了,即使她知道自己雙手被廢,再也使不了銀針,她還是想回去看着遙清宮。
“帶上魚雅和季楚吧。”
此言一出,他不回遙清宮的态度就表明了。
花倚風想了想,道:“雅兒還是留下吧。”
湯鹿苦笑:“也好。”
花倚風微微點頭,随後轉身走了。
花倚風剛離開,湯鹿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烏黑一片。他把身子撐在書桌上,然後摸出了腰間的匕首,熟練地在左手腕割了一刀。
血不知是滴在了桌上還是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