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這種人渣, 擔不起關卿一句學長。”
謝許用那種傲慢而輕蔑的眼神看他。
“你……!”
葉梓邁前兩步,面上的笑淡了。他和謝許對視,兩人不約而同,葉梓伸手,去拿謝許手裏那個玻璃瓶。而謝許一個後仰避過。
這時的謝許是十分虛弱的,他靠疼痛勉強維持住冷靜,這種違抗本能的行為是十分消耗精力的。
果然,那個玻璃瓶很快被葉梓拿走。
葉梓卻捕捉到謝許嘴角一絲嘲諷的笑意。
他原本已經放松下來,此時卻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 謝許把手裏的東西朝他晃了晃——葉梓的u盤。
“把重要的東西貼身放着,你這習慣沒變啊。”
葉梓此人,謹慎而自負。
所以他的一切重要事物一定放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也是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葉梓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你走不了。”
這是條河溝上的橋, 兩邊都是湍急的河水。葉梓剛想伸手去扯他,卻見謝許往後一仰, 在岸邊一踏,向後從橋上墜落。
謝許的眼神戲谑又嘲諷, 那短暫的一秒,在暮色中,印在葉梓眼裏的謝許竟然在發光。他整個人懸空在冬日黃昏的風裏,風衣下擺被風向後卷起,不像墜落, 反倒像在飛翔。
像一只暮色中自由的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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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姿态葉梓曾在另一個人那裏見過。
葉梓恍惚想,是誰呢……自由的,無拘無束的, 不被束縛的。也是那短暫的一瞥,讓他産生了向往、戀慕,乃至産生的畸形的欲望——他忍不住想,折斷這鳥兒的翅膀,會怎麽樣?
對了,是關卿。
葉梓回神,他走到欄杆邊,看着背對河水下落的謝許。
謝許看着他,對他笑着揚了揚手中的u盤,如同宴會時不慌不忙地舉杯一樣。謝許說了句什麽,葉梓看清了他的口型:
“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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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梓看着謝許消失的位置。
那個玻璃瓶他拿到手裏才發現——根本不是什麽醬汁,就是一瓶墨水。因為正處于黃昏時段,看起來是黑褐色的。
他面色陰沉極了。
最後,葉梓收回視線,整了整衣領。他扯了扯嘴角,低聲道:
“一個u盤罷了。”
謝許知道他自負,也該知道他謹慎。他向來不會把重要的東西全放在一個u盤裏。
把所有的財富放在一個地方、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一個人身上……都是傻事。而他身邊執迷不悟的人總是那麽多,關卿、謝許、江碌,乃至汪芸,都是傻子。
葉梓搖了搖頭,朝車上走。至少現在關卿在他手裏。
看到他自己的車的樣子,葉梓渾身僵住。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那敞開的後車門,車內空無一人。保時捷的車門被人用鑰匙劃了好幾道劃痕,整個車都不成樣子了,上面寫着——
“傻子。”
幼稚又嚣張,謝許的作風。
葉梓再也壓抑不住,他拽下一直忘記摘的眼鏡摔在地上。
鏡片裂成了好幾塊,在光下,每一塊都反射着葉梓惱羞成怒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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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知名國際心理學論文比賽中,我國的一位研究者的論文斬獲一等獎。然而,該研究者關某的論文涉嫌抄襲,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讓我們來連線關某的推薦教授……”
“他是個特別特別聰明、有悟性的孩子,也特別努力,當時這個比賽又通知的晚,別的學生也沒時間準備——對了,關某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只是旁聽了幾節課——所以就推薦了他。沒想到這孩子不走正道……是,我有錯,沒仔細看,給心思不正的人鑽了空子。”
關卿在嘈雜的聲音中睜開眼睛。
他迷迷糊糊聽到電視裏在講跟他有關的內容,醒來卻聽見電視在放天氣預報:
“臺風海燕預計本周內襲擊我市,請各位市民提前做好防護措施,不要在臺風天內出行。”
他搖了搖頭。
大腦還是一片昏沉,他努力去回想昏過去之前的事情。他在汪教授那裏得知了他論文的事情,然後謝清的公司陷入財政危機,他去找謝許、卻與謝許發生了争吵,然後……
謝許跟上次一樣,再次利用威壓傷害了他。
關卿的心霎時涼了。
但他還是有許多細節無法理解。比如,葉梓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最後謝許在說的是什麽,還有,謝許為什麽那麽反對他考汪教授的研究生?
——“你能不能別那麽好。”
謝許僅僅是因為怕他變好,怕他飛的越來越高、怕他離開?
還有,謝許那麽濃重的不安全感究竟是哪裏來的。謝許隐瞞他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至今千頭萬緒,他還梳理不出個所以然。
關卿現在正在他自己的家裏,應該是葉梓送他回來的,但他不确定。因為葉梓一般都會留小紙條,但這次他找了許久,卻沒有。關卿拉開窗簾,想透透氣,卻猛然發現,樓下密密麻麻聚集了一堆人。
那群人舉着攝像機、麥克風等器材,是一群記者。
關卿一怔。
這時有人敲他的門,大喊:“請問關卿先生是住這兒嗎?您涉嫌抄襲的事情可以給個說法嗎?”
不應該啊,關卿整個人都慌了,他從沒見過這個陣仗。
心理學只是個小衆的研究方向,這個獎雖然含金量大,抄襲的确嚴重,但民衆的反應也不應該這麽大,甚至出動了這麽多主流媒體。要麽是有人在幕後推動,要麽是……
關卿手心出汗,翻了翻微博。
果然,謝許轉發了那條抄襲吃瓜的微博,說:“沒人幫他發聲,我來。首先聲明,關卿絕對沒有任何抄襲行為.另外,我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而不是站在愛人的角度,做出一切判斷。證據正在進一步整理,等會兒會召開新聞發布會。”
原微博是一段簡短的采訪,內容正是他剛剛迷迷糊糊中聽到的話。
那上面的汪教授陌生極了。他一臉的追悔莫及,表情十分豐富,完全是一個本性善良、被人所欺騙的慈祥老教授形象,跟以往面對他時的冷漠嚴肅、雷厲風行完全不同。關卿撥了撥他的電話,撥不通。
他的所有研究材料都在汪教授手裏,因為是葉梓介紹,也因為汪教授的身份,關卿對汪教授毫無保留。
這樣,汪教授要偷他一篇論文實在是太容易了。關卿查了查,那篇雜志上的論文的發表者,是個曾經跟汪教授學習過的日裔學者。
既污蔑了他,又便利了自己,一舉兩得。
關卿拖着椅子堵住門,然後把手機扔在地板上,整個人躺在地板上蜷縮起來。他的家是個小出租屋,每天能得到的陽光不多,只有一小塊,此刻關卿就蜷縮在那陽光照到的一小塊地板上,抱住自己。
失落,失望,後悔。
他的靈魂好像抽離到半空,冷靜地審視着自己,仔細咀嚼自己的所有情緒。他發現,在一切負面情緒之餘,他竟然還也有一絲——慶幸。
汪教授不是什麽好人。
這樣,是不是說……
謝許不是因為擔憂、嫉妒或者獨占欲,而是為了保護他?
他是不是甚至可以自大到認為,謝許隐瞞的事情,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個?
謝許大概不想他知道真相,想幫他維護自尊心。
但他其實沒那麽脆弱。
而且,比起自己的事業和成就,他更願意……與所愛的人相擁。
但謝許從來沒有理解過他。
他們都那麽努力地去相愛,那麽努力地去伸出手,卻仍然一次次錯過,不得其法。
關卿看着手機,看着謝許那條被轉發了無數次的微博,視線漸漸模糊。
——沒有人幫他發聲,我來。
他睡着的這段時間,正是謠言瘋狂發酵的時候。大家對‘關卿’這個名字熟悉極了,畢竟謝許的身份擺在那裏,嫉妒的、眼紅的人肯定不在少數。關卿随便翻了翻,網上說什麽的都有,甚至有人把他的照片p成黑白照詛咒的,各種惡言惡語。
匿名的網絡總是能暴露現實中被隐藏起來的陰暗角落,他一直知道,但從未适應過。
而就是在這個幾乎所有人都在罵他的時候,謝許站出來了。
抄襲在這個年代,是個多麽敏感的話題。更何況,網上全都是抄襲的證據和實錘,支持關卿的人一個都沒有。
謝許這麽好。
但謝許又……
他想起暈倒前看到的那個眼神。謝許的瘋狂,謝許的釋然,謝許的痛苦。
在一起只會讓彼此更加痛苦吧?
關卿覺得自己心髒就像在被人溫柔地撕扯着,的确疼,但是那種被細心呵護的感覺卻讓人難以産生戒心。
拾而不能,放又不舍。
關卿矛盾極了。
“謝許,我……”
不想錯過你。
關卿承認,他小心眼。他把所有的自己袒露在謝許面前,光鮮的,亮麗的,美好的,當然也有陰暗的,卑微的,不願示人的。
他給謝許的,是完完整整的關卿。
他也不是不害怕,害怕被謝許嫌棄、被謝許讨厭。
沒有誰能坦然面對一個不完美的自己。但是……謝許教會了他,去正視、去接受、去愛自己。
無論是怎樣的自己。
人要先學會擁抱自己,才能對別人敞開懷抱。
但為什麽,到了自己身上,謝許卻退縮了。
關卿蜷縮在地板上,一遍又一遍地想,直到門外的叫喊聲消失,直到聚在門口的人散去。他身上的陽光也斂去,關卿推開窗,看向沉沉的天幕——
要下雨了。
“嘟——抱歉,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關卿拿着手機,突然有股很不好的預感。
謝許……為什麽不接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箱死了,我的數據也死了,嗚嗚嗚嗚嗚。
感謝酒子念,世最可熊熊,phie啊的地雷,一萬個麽麽噠!!!
【小劇場】
謝許:信仰之躍!
葉梓:(震驚)……
謝許:喂,小張,你開艘船來,在那個那個河下面……對,準備軟墊,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小張:(震驚)……
謝許:抱歉,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還可以耍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