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說來奇怪, 偌大的一個謝家,如今當家做主的是個外姓女人。
汪芸今年不過四十出頭,alpha,保養得當,是位從相貌到談吐都完全合格的豪門夫人、闊太太。她跟謝清擁有過兩年短暫的商業婚姻,擁有一個孩子,然後很快就離婚了。她依靠自己的手腕、家裏的關系,硬生生走到如今的地步,甚至還把自己的前夫逼到國外去。
“謝許回來了。”
汪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表情平靜。但即使她坐着,謝許站着,她仍是昂着下巴、從餘光裏觑人, 好像對什麽都滿不在乎。她招招手,吩咐傭人上菜。
“……媽。”謝許臉色很不好看, “我不是回來吃飯的,我說完就走。”
汪芸眉頭動了動, 卻不皺眉——她已經很少做皺眉、大笑這種表情了,女人最重要的還是一張臉,她這種身份,要是長滿皺紋,多丢份:“走?這是你家, 你走去哪兒?”
“我去找關卿。”他認真地說,“我不知道你要我回來幹什麽,我正好借這個機會說了, 我今年會跟他求婚,到時候——”
汪芸把茶杯‘啪’地一聲放下。
“誰?我不是聽錯了吧。”汪芸把玩着茶杯,“你還和那個……往來呢。不是我說,你玩了這麽多年,也該懂事了。”
她甚至都不願說出關卿的名字,嫌那髒了她的嘴。
“他叫關卿,”謝許面色也陰沉下來,“是我的愛人。我跟誰在一起,不需要你管。”
她慢條斯理地站起來,跟兒子對視——她并不比他矮多少。
但她的表情卻并不憤怒:“我知道,你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厲害了,我沒什麽能威脅你的,對不對?”
她甚至笑了笑,好像任何一個慈愛的母親,帶着對一個頑皮孩子的包容。
“你以為你很聰明嗎?”她伸手,撫了撫兒子的頭發,被謝許一把揮開。
她毫不介意,按着謝許的肩讓他坐下:“今天發現了一個女人,我瞧着有點眼熟,你看看,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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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許接過照片,臉色瞬間難看了。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很開心,她并不年輕了,皺紋很多,卻很美。她的眉眼無比清秀,穿着普通的絲綢裙子,在異國的海灘上和一名氣質儒雅的中年男性并肩行走。
“謝許啊,關卿這孩子脾氣有點倔,你包容他一下。”
“你要求婚?好事兒啊,那我下星期就趕回來……啊?不用?那剛好你徐叔叔放長假,那我就玩兒久一點——你這孩子,說什麽錢呢,我們長輩還能要你的錢?”
“卿卿這個性子,也怪我,小時候家裏太困難了。謝許,葉阿姨觍着老臉求你,他犯渾,你千萬別放棄他,這孩子……你要是有機會,帶他回鎮上,看看他張阿姨。”
“……”
謝許渾身僵住。
那是葉安娴,關卿的母親,也幾乎是他的母親。她在國外度蜜月,整整半年,現在在捷克的一個小鎮上住着。
“你以為,”汪芸招手讓傭人添茶,“把她放到國外去找人守着,我就夠不着?你未免也太小看你媽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謝許冷漠地看着她,聲音又低又啞。
他的眼神完全不像在看自己的母親,當然汪芸也确實從沒拿他當兒子過。他是代孕生的,汪芸甚至連他生日都不記得。他十九歲生日過後的兩個月,汪芸送了他一輛邁巴赫,說是祝他十八歲成人快樂。她每年都會飛去m國,但是見面後甚至連抱抱他都不願意,只看一眼,笑着說一聲‘這麽高了’,便跟謝清開始攀談生意。
比起母親,更像個遠方親戚。
而此時,汪芸搖頭,臉上挂着慈愛又無奈的笑容:“我只是想你懂事——”
“你裝什麽裝。”謝許打斷。
汪芸不惱,她笑吟吟地問:“把我惹惱了,你有什麽好處嗎?傻孩子。”
上菜了。
汪芸給謝許夾了一筷子菜,說:“多吃點,看你都瘦了。”
謝許只感覺胃裏一陣翻滾。他推開眼前的碗筷,說:“你能不能有話直說,汪女士。”
“唉,你就是性子太急。”汪芸低頭喝湯,等謝許的耐心差不多了,才慢慢說,“我想要江家。”
“……”
“上面還沒換屆,但看風向,很快就是了。”汪芸用勺子攪了攪湯,那裏面的銀耳、枸杞瞬間翻湧起來,把清澈的液體攪得一片渾濁,“到時候肯定很多人想來分一杯羹,我要做第一個。”
謝許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她:“你瘋了。”
“我沒有。”汪芸面色也冷下來。
“現在的江家還是一塊鐵板,就是他們家小兒子,我可愛的小外甥,腦子不大靈光。”汪芸想起什麽,嗤笑了聲,說,“我是個商人,你是我兒子,我不會虧了你的。”
“你想演戲,可以。你喜歡那個關什麽,也行——咱們這個身份,養個把小寵物,很正常。先把江碌娶了,到時候,我不會再強迫你。”
“有名,有利,還有你所謂的、可笑的愛情,你還有什麽不滿意?”汪芸苦口婆心的勸,好像什麽都幫他考慮好、想好了,好像任何一個為兒子的前途精打細算的母親。
她看着謝許,表情誠懇。
“……”
謝許原本面上陰晴不定,聽到這裏,卻突然笑了笑。
不是冷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真誠的笑容,他的眉頭舒展,看着自己的母親,那眼底的輕蔑和她如出一轍。
汪芸的眼神冷了下來:“你什麽意思。”
“沒有人愛你吧,汪女士。”謝許看着她,好像她是個可憐蟲,“你的兒子、你的情夫、你的下屬……你身邊那麽多人,卻沒有人愛你。”
汪芸嘴角繃緊了,臉色有點難看:“可笑。”
“錢,權,名利,的确很重要,可沒你想的那麽重要。你知道嗎?你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愛,所以你才需要那麽多的物質來填滿你空虛的內心。”謝許發自內心地說:
“我真可憐你。”
‘嘩啦’。
汪芸把一整套餐具推下桌,醬汁灑了一地。
謝許卻絲毫不懼,接着說:“你是不是很怕老?因為你老了、直到你死了……
“沒有人會記得——”
“你閉嘴!”汪芸站起來,指着他,整個人劇烈地喘息着。她像被踩到痛腳的野獸,豪門太太的風度不要了、集團董事長的穩重不要了。
但她很快平靜下來。
她用手梳了梳散下來的波浪長發,笑了笑,鼓着掌說:“謝許,你這麽些年長進沒有,倒是挺會惹人生氣的。”
“過獎。”謝許冷着臉,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你敢這麽跟我撕破臉,是不是想着,你那個遠在國外的爸爸會保護你、順帶保護你那個小情人的媽?”
謝許沒說話。
“他恐怕自顧不暇了吧。”汪芸吹了吹新茶,抿一口,“你不是看不起錢權名利麽?那你睜大眼看看,你不屑的東西,到底有多大用處。”
“你……”謝許的眉頭皺起。
“你不是說你的愛情無比高貴麽,”汪芸笑了笑,問,“你那個情人,是不是也這麽覺得?”
她把桌面上葉安娴的照片拿起來,從中間慢慢撕開——
“你說,他是更愛你,還是更愛他母親?”
謝許臉色煞白。
.
打不通謝許的電話,關卿關上手機,看向葉梓。
他認真地說:“葉梓,謝謝你,但是我不需要。”
論文是他自己寫的,參賽是他要去的。他寧願被千萬人戳着脊梁罵抄襲,也不願真的去弄虛作假,去把屬于別人的論文挂上自己的名字參賽。
葉梓面上的笑容不變,還是很溫和:“你先別急着拒絕。”
“我又不是別人,這篇文章給你,我不介意。而且……”他看着關卿,認真地說,“你年紀不小了,失去這條路,你接下來會非常難走。我們都知道你寫的很好,是能夠得獎的,現在只不過換了一種方式。”
關卿甚至沒有猶豫地搖了搖頭:“謝謝,抱歉。”
“好吧,”葉梓嘆了口氣,“我早就知道你會拒絕,你就是這樣的。那我們只能從另一個方向着手了,怎麽證明你沒有抄襲?”
那關卿只和葉梓、汪教授讨論過這個事情,而且當時說的比較模糊。現在最初的研究材料丢失,和葉梓最早關于論文的聊天也只不過是幾天前,并不能作為證據。
“你再想想,這u盤真的沒有被誰拿走過?”
關卿一直把u盤放在貼身小包裏,裏面有證件和一點零錢。他之前落在沙發上,後來……
第二天,u盤是在卧室電腦前找到的。
關卿的表情凝住。
“怎麽?”葉梓意識到什麽,看他表情,沉聲問:“有沒有誰表現出過……阻攔你的意圖?”
關卿知道他不該這麽想,但是他已經無法控制。
那時謝許的領子一絲不茍地扣好,上一秒還在接吻,下一秒就是一副要出門的樣子了。
他拎着車鑰匙,側過身來。關卿這才發現,那原本忽略的一秒,竟然這樣清晰地印在視網膜裏,以致到現在,他都能回憶起其中的每一個細節。
光透過窗子灑進來,塵埃飛舞,謝許面上半明半暗,被光照涼的那一點點眸子裏,神情複雜極了。
他問——
“你能不能不報汪教授的研究生?”
作者有話要說:鞠躬。
希望大家垂憐一下下一個兒子《我,奶喵,求撸》
感謝三月流,困困困的地雷,麽麽噠~
現在在軍訓,可能回評論不是很方便了……_(:3」∠)_抱歉鴨大家,我軍訓完會努力看評論回複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