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兩人幾乎一夜沒睡,第二天清晨熬不住了,打個車回縣城找了個還算的過去的旅館湊合一夜。
醒來的時候又是傍晚,關卿覺得可以直接回去了,但謝許卻不要,還要回小鎮上。
“有些東西,還沒看到。”謝許看着他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
“那你千萬不能再像昨天那樣。”關卿摸摸他的頭發。
謝許把他的手拿下來握住,一手拿着縣城買的豆腐花,自己吃了一口,又喂給關卿一口,挺不好意思地說:“真的不會了。”
“挺甜的。”關卿評論。
“嗯。”謝許又吃了一口,“但是不大衛生。”
他三兩口把一整碗豆腐花都扒完了。
關卿:“……”
“餓嗎?”謝許笑眯眯地看着他。
關卿磨了磨牙:“不餓,一點都不餓。”
“啊——”謝許從背包裏拿出一個打包盒,嘆氣,“那我白買了,怎麽辦,倒掉?”
關卿無可奈何地看着他,謝許就是這樣,什麽都要皮一下。
謝許又指指自己的臉。
關卿沒動,看着他。
謝許有些尴尬,盯着地面,說:“別那麽浪費,你勉強勉強,吃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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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卿接過打包盒,卻沒打開,謝許疑惑地擡頭——
關卿突然湊上來,吻了吻他。
謝許:“!!!”
他臉色可疑地紅了,張了張嘴,嗫喏道:“關卿,你……”
關卿打開盒子夾一筷子豬扒塞到他嘴裏,不由分說道:“閉嘴,吃。”
關卿自己其實也有點害羞,還好此時天色暗了,看不大出來。他們在鎮子外面一個路燈下坐着,蚊子很多。
他實在不知道再來這裏的意義是什麽。
他們兩個把一盒飯分着吃了不少,突然,關卿感覺有人拽自己褲腳,低頭一看,對上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
“餓——”
夏末并不冷,這孩子竟拖着兩條鼻涕。他的小臉蛋曬得黝黑,很瘦,頭發亂的像雞窩,衣服上打了很多補丁,但不髒——應該不是流浪的孤兒,是小鎮上的。
他不知道,小鎮上竟然有這麽小的孩子。
青壯勞動力大多去城裏打工了,村裏剩的些老幼病殘,沒準是哪家的留守兒童。
“小朋友,你是迷路了?”
關卿拆了個新勺子給他喂了幾塊肉,看他狼吞虎咽,又把沒拆封的例湯給他喝。
小孩很乖,明明看着餓,但也沒争沒搶,給他什麽就吃什麽。聽到關卿的話,他搖搖頭,指着小鎮,示意自己是鎮子裏的人。
謝許突然不高興了,說:“我也要喂。”
關卿只得又喂了他兩口。
奇怪了,三個人吃一盆飯,其中還有個來歷不明的小孩兒,放以往關卿和謝許肯定受不了。不知是不是環境促使的,此時他們竟覺得這麽吃也挺香。
吃完了,小孩子明顯沒飽,但是沒辦法,這兒也拿不出更多了。
“小朋友,你住哪家?我們送你回去。”這附近雖然荒涼,人販子也還是有的,怕就怕一個小孩子大半夜的在外面晃悠,出什麽事。
小孩穿着雙明顯比他腳大兩三號的拖鞋,跳起來往前走。他走了兩步又回頭,對他們倆招手:“跟、跟。”
他們跟着小孩一路走。小孩家裏在鎮上都算偏的了,周圍只有這麽一戶人家,這戶人家旁邊是一戶荒廢了很久的屋子。
而關卿看着那屋子,漸漸瞪大眼睛——
那是他以前住的地方。
那麽,這個小孩,是他曾經鄰居的孩子。
他記得,那戶住了一個獨身的女人。她比關卿母親大那麽一點,每次出門碰見時,都是翻個白眼,鼻孔朝天地走了。
但他母親還一直陪着笑,不在意。
他記得那時候他很怕這個面相刻薄的阿姨,他打了別人小孩那次也是,那個阿姨第一時間沖出來,塗紅了的尖指甲指着他,好像要戳瞎他的眼睛:
“你這個調皮蛋不懂事,你知不知道你媽有多辛苦?”
當時他很害怕,後來也因此很讨厭那個阿姨。
此時想想,倒不是那麽一回事。
比如他依稀記得,那天晚上,那阿姨帶着自己家養的兩只雞和錢來,塞給母親。葉安娴堅持要打欠條,那阿姨翻着白眼說:“葉安娴,你他媽看不起誰呢。”
然後挎着空籃子走了。
他還記得,他賺錢之後回來接母親去s市。那時母親和阿姨都不年輕了,那阿姨在門口縫衣服。母親哭得難受,想去抱抱她,那阿姨卻冷哼着推開她,說:
“滾滾滾,走了就別回來。”
但他轉身那一刻,分明看見阿姨提起圍裙,擦了擦眼睛。
恍如隔世。
那門口亮了盞燈,坐着個瘦小佝偻的老婦人,那婦人低頭縫衣服。小孩子趿拉着不合腳的拖鞋蹦起來,興奮地喊‘阿婆’,紮到老婦人懷裏。
老婦人冷着臉訓他兩句,突然看見他們倆,那雙高高吊起的眼睛橫過來。她駝着背把孩子護在身後,警惕地問:“誰?!”
“張阿姨,”關卿從謝許身後走出來,探出臉,“是我,關卿,葉安娴的兒子,您還記得嗎?我以前住隔壁。”
雖然老了,但張阿姨的面相還是那麽兇,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處的。
她突然走前兩步,借着微弱的燈光看着關卿的臉。她的眉頭緊緊蹙着,滿臉皺紋,皮膚很粗糙。
謝許皺眉,要把關卿擋在後面。關卿卻搖了搖頭,和張阿姨對視。
張阿姨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刻薄的話,但她突然轉過身。
關卿看見她又拿起圍裙的下擺,擦了擦眼角,良久,才語氣疲憊地對他們說:“進來坐吧。”
屋子很小,但東西擺放得很整齊、井井有條。地上放着兩張小竹椅,一個很厚的老式電視機靠牆放着,兩張床。
“這孩子是……”張阿姨的丈夫走得早,她之後也沒有再婚,關卿離開時她還是一人獨居。
“撿的。”張阿姨看了眼外面玩着手指、晃着腳丫的小孩,“四五年前,還是個小不點的時候被他媽丢在鎮子外邊,沒人管。”
“他是alpha吧。沒有權益保護機構來收養嗎?”一直沉默的謝許突然開口。
“天皇老子都管不到這塊地方,”張阿姨冷哼一聲,“不然,關卿他媽媽當年又何必……”
她看了一眼關卿,不再說下去。
“張阿姨。”關卿走到一個相框前——裏面是兩個女人,一人容貌溫婉,一人眼角高高吊着,畫了紅指甲油,是很豔麗的長相。她們一起抱着一個小孩,沖鏡頭笑得很開心。
“不對,應該是……幹媽。”
關卿手拂過那個相冊,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你張阿姨只是兇了一點,人很好……傻孩子,她是你幹媽啊。當年你媽沒奶水,是她一家家去敲門找剛生崽的羊喂你,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可是,她好兇。”小關卿攥着拳頭,不聽母親的話,跑出去,撞在一個人懷裏。
“關卿,怎麽又亂跑?”張阿姨吊着眉毛,瞪他。
“哇——”小男孩哭了,他跑進母親懷裏,不斷發抖,“怕,女鬼……”
“你這不懂事的孩子!!”關媽媽氣急,揚起巴掌,卻不忍心拍下去。
倒是張阿姨先嘆了口氣,制止:“他不願就不願吧。”
“不行,你一個人,往後他得給你養老送終……”
……
老婦人渾身僵住,看着他,眼眶慢慢紅了。
“幹媽,對不起。”
關卿看着她,突然朝她跪下。
“你這孩子——”張阿姨流着淚扶他,“趕緊起來,我從來沒怪過你。”
關卿抿着唇,搖頭。
他怎麽會認為童年完全沒有美好回憶呢?
除夕節突然出現的一整盤肉,每年過節的新衣服、小禮物,去上大學時多出來的那一筆錢……
原來他一直被愛着。
那種感覺很奇妙——像是記憶裏一片陰暗的默片,突然出現了一點點色澤。
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已經足夠了。
張阿姨流着淚把關卿扶了起來。而另一邊,謝許站起來,對張阿姨深深鞠了一躬。
“你、你又是做什麽?”張阿姨問。
“謝謝您,照顧關卿。”謝許低聲說。
“快起來,”張阿姨又去扶他,問關卿,“這位是?”
關卿看她,餘光瞥見謝許也在看這邊。他頓了頓,說:“男……客戶。”
“男朋友吧。”張阿姨拿蒲扇責備地拍了拍他。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呢,張阿姨不是那麽古板的人。”
“真不是。”關卿有點尴尬。
謝許也附和他,說:“阿姨,目前還不是。”
‘目前’……
關卿看他一眼,謝許的表情很認真,還看向他,對他眨眼,表情好像在說‘有什麽問題嗎?’
一通折騰,三人好不容易坐下,謝許突然說:
“阿姨,您想去城市住嗎?跟我們一起。”
關卿有點意外。
——謝許竟然把他想說的都提前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喵喵喵,日常求收藏留評,喜歡的各位小手一動收藏包養一下這個喵喵呀,點作者專欄就好惹!
這章看似平淡!但四!出現了一個關鍵角色!
就是以後的兒子啦……(以後是指很久以後啦,大家不要太擔心!
突然想起今天七夕,大家七夕快樂鴨!補一個七夕小劇場好了。
【七夕小劇場】
n年以後,卿卿在國外學習。
謝許(咬被子):老婆不在的第n天,想他。今天是七夕?更想他了。
謝許(打開手機):咦,老婆給我發微信,(陷入幻想)難道是七夕的祝福,或者是給我錄的愛心視頻,或者是——
關卿:謝許,你現在有沒有很難過,或者覺得很孤獨?
謝許(哭唧唧):老婆關心我,感動,老婆我愛你。
關卿(看了一眼手頭的‘研究空巢老alpha在情人節的心理特征與表現’課題):嗯,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