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鵝鵝鵝
“喲,小夥子回來了?這麽晚還出去哪?”文麗臉上堆着笑,很是熱情地跟餘清澤打招呼還隐秘地打聽着。
他身後的小哥兒探出個頭,看到餘清澤,咻一下又躲了回去。
餘清澤:……
“叔麽。”餘清澤點了下頭叫了一聲,看了常樂他們一眼,發現他們臉色都不是很好,便淡然道:“出去走走,消消食。”
“噢,消食好消食好。”文麗等餘清澤走進堂屋,湊近他,問道:“小夥子你是哪裏人啊?今年多大了?可已成親?家裏還有什麽親人?怎麽到牛頭村來了……”
他身邊的小哥兒也偷偷擡眼瞅着餘清澤。
餘清澤被這一連串問題砸得頭暈,連忙伸手阻止文麗,很憂愁地道:“叔麽,我今年已經28了,家在北方,來的路上行李都丢了,現在身無分文還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過呢。”
“哦……這樣啊。”聽到餘清澤說現在身無分文,年紀還那麽大了,文麗頓時失去了興趣,臉上的笑容都淡了許多。
然後,他就轉身,對常爺爺和常樂說道:“爹,樂哥兒,你們再考慮考慮啊,那邊對樂哥兒很滿意,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還有,這是那邊今天給帶過來的禮物。”
文麗從懷裏拿出一個小木盒子放在桌上,打開,裏面是一個包裹在絨布裏的銀手镯。
“瞧,這上面的花紋多好看哪,很配咱們樂哥兒。樂哥兒,來,戴上試試。”說着,文麗拿起銀手镯,一手又拉起常樂的手就要往他手上套。
常樂趕緊掙脫開,退後一步,朝文麗搖手。
“哎喲,你這孩子,還害羞,總是要嫁人的嘛……”
常爺爺瞪向文麗,道:“嫁什麽嫁!小樂不是說了不答應了嗎!你要再整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說着,常爺爺就去角落裏找扁擔。
常樂和常浩看着沒動,餘清澤趕緊往旁邊讓了一下。
“诶,爹,你這是做什麽?我也是為了樂哥兒好,他都這麽大了,總不能不嫁吧……诶诶诶,別打別打,我走了我走了……”
文麗邊叫嚷着邊往外跑,那小哥兒見了,也趕緊跟着跑,途中還回頭又瞅了餘清澤一眼。
“等等!”常爺爺大喊一聲。
文麗以為老爺子改變主意了,高興轉頭。
“把東西拿走!”常爺爺指着桌上的空盒子。
文麗趕緊又跑回來把盒子拿走,走時還咕哝了一句:“爹,你別這麽頑固啊……”
文麗還欲再說,常爺爺一揚手裏的扁擔,他趕緊呲溜着跑了。
等到文麗兩人出了院門走了,常樂才上前将常爺爺手裏的扁擔接過來,放回到角落裏。
常爺爺嘆口氣,轉頭對餘清澤道:“讓你看笑話了。”
餘清澤搖頭,并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事情不是他能打聽或者插手的。
“對了,戶籍的事情你問了村長了嗎?他怎麽說?”常爺爺問道。
餘清澤搖頭,道:“不好辦,說是在村裏買一畝田,就可以上報辦理,但是,一畝田需要五十兩,得先賺錢。”
常爺爺聞言,嘆了口氣,安慰他道:“慢慢來吧,總有辦法的。實在不行,就去偏遠點的地方,那裏的田沒有這麽貴。”
餘清澤點頭,轉身将手裏的兩塊木板遞給常樂常浩,這是他托村長用些邊角料給做的。
“這是什麽?”常浩接過木板問道。手裏的木板大約一尺寬,兩尺長,四周釘着小木條。
餘清澤答道:“給你們寫字用的。”
聽到是給他們寫字的,常樂常浩瞬間轉移了注意力,看着木板,有點兒懷疑,寫這上面又擦不掉,寫完就沒用了,還弄四個小木條框起來做什麽哦。
餘清澤哪能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他笑着道:“不是讓你們用柴火頭去寫,是往裏面裝上沙子或泥土,寫完就可以抹平繼續寫。”
說着,餘清澤又補充了一下,“最好用細沙,方便也幹淨。”
兩兄弟恍然大悟。常浩高興對常樂道:“哥,明天中午我們就去河邊裝些沙子回來!”
村子前面不遠就有條大河,叫清河,自西流向東,一直通向海邊,也是大盛朝南北分界的一條重要河流。
常樂臉上滿是笑意,點頭答應得好好的。
然後第二天一早起來,常浩就看到院子裏已經堆着一攤沙子在曬着了,還是濕的,顯然剛弄回來。
等到中午回家,沙子曬幹了,常浩迫不及待拿出兩塊木盤,将沙子都鋪到了木盤裏面,然後用手指一筆一劃地寫着這兩天學的字——常浩,他的名字。
“餘大哥,你快看,我會寫我的名字了!”常浩将木盤端到正在摘菜的餘清澤前面,問道:“你看我寫得對不對?”
“我看看。”餘清澤看了一眼,小少年寫的字還有些散,形狀也還不是很好看,但是确實寫對了,他便伸出大拇指,表揚了他一下,“寫對了,很棒!”
這兩天,有空閑的時候,倆兄弟都在地上寫寫畫畫的,餘清澤是知道他們已經學會了的。
常浩高興昂頭,問道:“我哥也會了,那晚上可以教我們新的字嗎?我哥的名字?”
餘清澤:“可以啊。”
等到吃完晚飯,常浩拿着一塊木板和柴火頭歡快地奔向餘清澤。餘清澤提筆,哦不,拿起柴火頭準備寫的時候,忽然想到‘樂’是有繁體字形式的,不像‘常’和‘浩’,繁體字跟簡體字是一樣的。
他下不去手了。糾結了一秒,他轉頭看向常浩期待的小眼神,問道:“不如我們先學爺爺的名字,等我辦完事回來,我再教你哥的名字?”
常浩想了一下,爺爺的名字也是要學的,便道:“好。那今天可以學三個字!”
常爺爺名叫‘常大山’,簡繁一體,非常适合拿來教學。
餘清澤愉快地在木板上将‘大山’倆字和筆畫順序給寫了出來。
“爺爺的名字筆畫這麽少呀?”常浩很驚奇,‘大山’耶,加一起才六劃。
餘清澤笑,“對,因為這兩個字都是象形字,你平常比劃東西很大的時候,是怎麽比劃的?”
“就這麽啊。”常浩張開雙臂做了個大大的動作。
餘清澤道:“你看你把你的胳膊伸直,再把雙腳打開一點,是不是就跟這‘大’字很像了?”
常浩将腳打開一些,看看自己的身體,又看看木板上的‘大’字,很震驚,“一樣的!”
正好這時大健來叫餘清澤。
“好好寫,我出去了。”餘清澤笑着摸了下小少年的頭,出門去了。
村長已經将秀才老爺請來了,此時正在堂屋裏喝茶,家裏的其他人村長都讓他們先到老屋或者廚房裏待着去了。
餘清澤這是第一次見到秀才老爺餘家耀。
斯斯文文的長相,身材清瘦,膚色比其他村民要白皙不少,但因為最近農忙,臉上能看出有着揮不去的疲憊,即便這樣,他身上那種讀書人特有的文雅氣質,卻仍是能讓人一眼就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村長給兩人做了介紹。
餘清澤客客氣氣地拱手道了一聲:“見過秀才老爺。”
餘秀才輕輕一點頭,并沒多說話。
三人坐定。
此時,餘秀才将手邊的茶水放到一邊,然後從身邊的箱子裏取出自己的文房四寶一一擺到桌上,一邊磨墨,一邊道:“村長,這位小兄弟,你們将你們商定的具體內容先說一遍給我聽,一條一條地說清楚,我再給你們寫出來。”
村長去請人的時候就将事情跟餘秀才粗略說了。于是,村長主要述說,餘清澤在一旁補充,餘秀才不時問一問,最後大約用了一個時辰,将合作契約書一式兩份寫好了。
兩人看過沒問題,各自簽上了名字,按了手印,達成合作。
完成後,餘清澤又不好意思地請餘秀才給他寫了個‘樂’字,還請他寫了一首這邊常見的用于啓蒙教育的詩。
餘秀才好奇地看着他。
餘清澤便解釋了一下是給常樂常浩識字用的,但自己水平有限希望他能答應。
聞言,餘秀才想到學堂外那個總是探頭探腦的身影,沒再問,唰唰唰提筆寫了一首詩。
餘清澤拿起來一看,囧了,《詠鵝》。
确實很适合用于啓蒙教育,沒毛病。只是不知道這個異世寫這詩的人,是不是名字也叫駱賓王?
帶着一份契約書,一份‘教科書’,餘清澤信心滿滿回到家。
有這兩樣東西,就可以用一段時間了,不僅能用于教常樂常浩,還能自學!
等什麽時候去縣城,再去書店買一本書回來自學!繁體字什麽的,對于有了基礎的餘大廚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
想象總是豐滿的,現實卻是骨感的。
繁體字這種東西,你看着都認識,不多寫幾遍記住了,就永遠是你的眼睛認識它,你的手卻并不認識。
總之,餘清澤樂呵呵回家教了倆兄弟常樂的名字,三人都非常高興滿意。
如此又過了兩天,餘清澤的腳傷好了,終于不用再借助‘第三條腿’,非常輕便。
這兩天,常樂家剩餘的兩塊田的稻谷也已經割完了,就剩下插秧,可是,常爺爺卻病倒了。
起先是食欲不振,總是要喝水,後面開始頭昏想吐,虛弱無力,臉色也變得蒼白。
“爺爺,你怎麽不吃了?這酸豆角真的很開胃啊。”這天中午,常浩見爺爺只喝了小半碗粥就放下了碗筷,便問道。
昨天中午,餘清澤看酸豆角可以吃了,便炒了一碗,受到了他們的熱烈歡迎。
雖然餘清澤做的菜好吃,但這盛夏的鬼天氣,悶熱悶熱的,他們又連續勞累,他們的食欲也都下降了一些。正好酸豆角腌好了,這開胃神菜,将他們的胃口一下又提了起來。
可是常爺爺從今天早上胃口卻還是一直沒恢複。
常樂也擔憂地放下碗筷,比劃着手勢問爺爺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事,就是天氣太熱,沒什麽胃口,苦夏,往年不是也有過嗎,你們別擔心。”常爺爺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笑着道。
餘清澤覺得常爺爺的樣子不太對勁,很像是中暑了,便問了下常爺爺一些症狀,得到了肯定的答複。餘清澤立馬對常樂說道:“爺爺這情況不對,像是中暑了,得請大夫來看看。”
聞言,常樂點頭,比了個手勢,讓常浩去請。
“诶,你們別瞎操心,我沒事的,不用請大夫,小浩,你回來……”
常浩小短腿跑得飛快,眨眼就消失在了院門外。
餘清澤讓常樂把涼席鋪上,讓常爺爺躺到地上,自己則去廚房打了盆冷水回來,讓常樂用濕布巾給常爺爺擦汗降溫。
然後,他又返回廚房,調了杯淡鹽水給常爺爺喝下。
常爺爺看着兩人忙忙碌碌,還在一邊安慰他倆自己沒事。
等到大夫來了,把脈檢查過後,道:“中了暑症了。你們這處理方法很好,我開服藥給他服下,要多休息。阿叔年紀大了,外面這麽熱,不可再去田裏曬了。”
常樂急忙點頭,他也不敢讓爺爺再出去曬了。
大夫開好方子,然後又問道:“家裏有綠豆嗎?有的話和金銀花煎水給阿叔服下,可以降暑。”
常樂搖頭,然後又表示馬上就出去買。
大夫走了,常浩跟着去拿藥,常樂立馬出發去城裏買綠豆了。餘清澤和常浩在家給常爺爺煎藥看着病人。
一直到傍晚,常爺爺才好些了,人看着也精神多了。
晚上,等常爺爺睡了,常樂很認真地向餘清澤表示了感謝。要不是餘清澤及時發現爺爺不對,還不知道爺爺已經自己強撐了那麽久了。
此後的兩天,常樂只讓常爺爺在早晚太陽沒那麽烈的時間去田裏,一看日頭高了,他就趕緊将爺爺趕回家去。
常爺爺是既好氣又好笑,又舍不得罵心疼他的乖孫子,只好無奈回家。
幸好,只剩下了兩塊田插秧的活兒,在餘清澤的幫助下,順利在兩天裏插完了。
“終于忙完了!可累死我了!”常浩小少年仰天大叫了一聲,将這段日子累積的辛苦感受都叫了出來。
這時,天都黑了。
餘清澤和常樂看他那樣兒,也忍不住笑。
确實累,餘清澤自認身體強健,可在這種強度的勞作下,也覺得身體疲勞不堪。他還因為腳傷休息了,常樂他們卻是一直在忙着,也不怪常浩發出這樣的嚎叫。
第二天,大家都好好地睡了個懶覺,讓這段時間疲憊了的身體徹底放松得到恢複,連一向早起的常樂都比平常晚了半個時辰。
吃過早飯,餘清澤跟常樂說道:“樂哥兒,我明天想去城裏看看,你能帶我去嗎?”
常樂點頭,表示明天他也要去城裏賣菜。
餘清澤高興道:“那太好了。”得好好看看這縣城,考察一下做什麽生意好。
“我也要去的。”身邊的常浩小少年叫了一聲,然後又問他哥:“哥,今天下午要去捕魚嗎?”
常樂點頭。每次去賣菜的話,他都會去河裏捕點魚一起去賣。
捕魚?餘清澤挑了挑眉,好像很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哈,關于有小仙女覺得一畝良田五十兩銀子物價高的問題,這是跟文的背景設定有關。
原因:一、文裏大盛朝雖然經過戰亂只建國十五年,但是戰亂大部分發生在北方,對南方影響小一些,前面常爺爺在說他們遷移的時候說過一點。而且戰亂發生時,他們當時的縣令非常聰明地将往北的河運船只都停運了,也減小了桐山城在戰亂時的影響。_(:з」∠)_我都劇透了我去……
二、南北方中間有一條河叫清河,就是牛頭村附近的這條河,他們的縣城——桐山城,處于一個非常有利的地理位置,是比較繁華的,後天那一章會講到。牛頭村有山有水,灌溉方便,田地比較肥沃,而且距離縣城只有十二三裏路,田地會比較貴一點,再偏遠一點的田地肯定也沒那麽貴了。
三、還有一個因素,就是官府問題。這個不好說太多,因為後面有劇情。
然後,可能有人又說了,既然他們田地那麽貴,為什麽我之前文裏說常樂得到的一貫錢獎勵就可以抵他們大半年的開支。這是因為他們的糧食蔬菜都是自己種的,并不需要額外花錢,他們還靠河靠山,想吃肉的話,可下河打魚也可進山抓些野雞鳥雀什麽的,在吃住方面花費并不多。而一般農家一年可能也就過年的時候花點錢買點布做衣服。而且他們還比較節儉了。當然,除開看病的錢,這是額外的。
大概就這樣了,只解釋這一次,再有人問這個問題,我就不回答了哦……
既然寫文,當然也查過不少資料,但如果有邏輯問題歷史問題會跟劇情沖突的話,我會優先劇情,大概這樣,如果有小仙女不能接受,那咱們就只能下本再見啦,或者,互道珍重?(笑哭)
感謝提出問題的小仙女,合理的建議我會接受噠,如果跟我的設定或者之後的劇情有沖突,不能調和的話,那我就堅持自己的想法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