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章
尖利的刺痛彌漫在脊背上,一下又一下,懷裏的女人嚎哭着手卻不斷加力,玄色的朝服漸漸有血色洇了出來。
男人手未松,只是緊緊箍着她,薄辱緊抿着,任她刺個痛快。
女人終是丢了簪子,摟住男人的頸子似累了一樣長出口氣伏到他肩上。
抱住她,男人彎下身,拾起落入土中的銀簪,臉色蒼白的立起身,大步離開。
宮人們注視着皇帝抱着美人快步進入內殿,只是這一路怎麽帶着血呢,皇帝面上布滿寒霜,任誰也不敢問一句,牛五福悄悄的退了出去,讓個小宮女快去太醫院。
有些吃力的将女人放回榻上,男人也如釋重負,倚在榻邊急喘着直視她,半晌才道,“瑜兒解氣了麽?”
浣瑜盯着簾賬上的玫瑰花紋,漠然回道,“皇上走吧,瑜兒不想再見陛下。”
舔了舔蒼白的唇,錢策面帶悔色,“錢铮他......”
“別說了!”浣瑜背過身去捂住耳朵,“你走!瑜兒與策從此恩斷情絕!”
血色漫過大袖華麗的繡紋彙成血流滴在波斯地毯上,錢策搖晃着立起身,疼痛與拒絕讓他再不甘平靜,“恩斷情絕?瑜兒還懷着策的孩子呢,怎麽恩斷,怎麽情絕?”
“難道,在瑜兒心中,三皇子才是瑜兒的終生所愛嗎!”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憤怒與嫉妒,男人青筋顯露,大吼道。
浣瑜靜默着,似乎在思忖如何回答。
“皇上,太醫到了,您.....”隔扇外牛五福輕聲道,未待他禀完。
“都給朕滾遠點!”
牛五福猛的一哆嗦,忙引着剛到的太醫退了出去。再是武将出身,皇帝向來有禮有度,從未對宮人有嚴厲之色,今天得氣成什麽樣啊,就差爆粗口了吧。哎喲我的娘娘啊,你就不能省點心麽。
“哈,說的仿佛瑜兒是策的終生所愛似的,策眼中的瑜兒,是瑜兒死去的母親,瑜兒不過是策對她的感情寄托、假想的幻象!”又轉過身呲笑道,“上天還是公平的,皇上說的對,铮就是瑜兒的終生所愛,如今他死了,瑜兒再也無需和策僞裝真心了!”言畢眼睛卻掃到一地的新鮮血跡,咬了下唇,拉起錦被蓋住頭。
隔着微微晃動的五彩旒珠,錢策眈眈盯住榻上的女人,背上的灼痛遠遠不及胸口的割裂般的劇痛,多天的奔忙,焦慮,竟都是為了這個沒心沒肺,只往他心間撒鹽的魔障,他不尤痛極而笑,“呵呵,也好,既然扯破了臉,策也沒什麽忌諱的了,策的确無法忘記十多年的那副嬌顏,傾城玉人,瑜兒還真差點,這一稱號還是送給何家二小姐才合适!”
“策只怪當時沒有問明白她來自何家,否則,定不會讓她淪為女囚慘死異鄉。”
“至于你,不得不承認與你母親像極了,朕把你當成幻象如何,任多少女人想作這幻象,也沒有瑜兒這個命!”
一把扯下錦被,浣瑜已淚水糊了一臉,她抓起手邊能抓到一切,引枕、軟靠、香囊連榻下的繡鞋胡亂的擲過去,一邊擲一邊尖喊,“給我滾、滾吶!”
這句殿外的宮人可都清楚的聽到了,娘娘啊,這世上敢讓皇帝滾的也就您了,這是怎麽了,以前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皇帝回來,怎麽人回來了,又往外趕。
“你,你!”接住一只繡鞋,錢策氣得邊閃邊後退,“朕就是太寵你了,把你寵成了悍婦!”
終于玉畫大着膽子帶着宮人沖進來,将瘋狂的女人按住。
怒氣沖沖返回武德殿的錢策黯然看着手中的銀簪,它終于到了他的手中,他還等着瑜兒含情脈脈親手為他簪上呢,結果呢,掃了眼紫檀案上的單只水粉色繡鞋,差點用它給他戴頭上了!
世上還有哪個皇帝這樣狼狽的,被一個女人給打出殿外也不敢還手。他說的是過份了些,還不是被她給氣的。
想到恨處,一拳擊到案上,頓時痛得他龇牙咧嘴。
太醫剛剛為他背上的傷上了藥,作為常規,自然要問傷從何來,他鐵青着臉一聲不吭,偏偏今天太後病勢稍有好轉,資深的老太醫都去為太後會診去了,來的這位是個新晉的太醫,還挺認死理兒,牛五福在旁邊眼睛都眨得抽筋了,這位愣沒看見,還以為皇帝沒聽見,又重複了一遍,“請陛下告知臣為何種利器所傷?”
見皇帝還是不答,呆子般的太醫搖搖頭,“臣沒看錯的話,應是簪子一類的利器,讓臣數數多少個眼兒,啧啧,跟馬蜂窩似的。”
牛五福耷拉着眼睛,再不看他,您老自求多福吧。
還好太醫适時的閉了嘴,先塗了酒消毒,又抹上了禦制金創藥,固定好棉紗,才躬身道,“藥上好了,陛下最近要注意飲食,少吃辛辣,宜于傷口愈合。”
牛五福道謝并示意小內侍引太醫出去,結果這位提着醫箱邁出門口搖頭嘆道,“56個眼兒啊,比我娘子狠多了。”
牛五福翻了翻白眼,也不管人出沒出去,狠命合上門,總算把那厮關外頭去了。
56個眼兒?她真是想殺了他呀,皇帝鐵拳握的咯咯直響,他沒說錯,他就是太寵她了,導致她心裏把錢铮當成神,把他看成魔。
再想想她說的話,作過的事,皇帝閉了閉目,再不能縱着她了!
宮人之後發現,大勝突厥之後,皇帝從之前的陰郁中走了出來,再也沒去過紫寰宮逃避各類事務,宮中各局亦如往年一樣,開始忙着為皇帝充盈後宮。
由各府各州送來官宦家的小姐們,經過一月采選,由貴妃娘娘親自為皇帝挑出三十名才貌俱佳的女子分封了品階,入住各宮,頓時皇城裏群芳争豔,好不熱鬧。
長夜漫漫,紫寰宮中的浣瑜卻對玉畫的勸告再無動容,因混戰,和其他戰俘一樣,錢铮連屍體都沒有找到,如死了丈夫,她摟着他的靈牌入睡,對着靈牌說話。
而浣瑜的舉動都一絲不漏的傳到皇帝耳中,任他再愛她,也無法容忍。
哪怕他得知了魏貴妃的刻意挑撥的行為,他也無法原諒浣瑜的作法,她講的真的是氣話麽?
和他在一起時不是敷衍,就是私逃,且兩次私逃的投奔的對象都是錢铮。
他有些迷惑了,或許他太過自信了,一意孤行不肯承認他非她心中所愛的事實。
“皇上”一聲溫柔的呼喚讓他回過神來,好久未見的周德妃,帶着一對兒女向他曲身施禮。
走上前抱起皇長子,對上他與林氏一樣的丹鳳眼,錢策心中一陣感慨,林氏,我真的招報應了。
“泰寧好想父皇,可母妃講父皇國事繁忙,不讓兒子過來找您。”
“現在父皇有空了,泰寧最近有沒有淘氣?”錢策輕聲問,心中湧起一絲愧疚。
“哪有,兒臣可以将三字經全背下來了,”
“寧兒非常聰明,也五歲了,皇上有時間給寧兒挑個好夫子吧。”周德妃溫和的笑道。
“嗯,朕不光要給泰寧選個好夫子,還要找個武術師傅,身強體健,讀書才會有力氣。”
已六歲的佩兒還把剛學會的女則背了幾篇,吐字清晰流暢,錢策欣慰的立即下旨封自己的大女兒為新安公主。跟大團圓似的,魏貴妃也帶着泰程及潛邸剛剛受封的四位妃嫔一起來看望他,一大家人,逗着活潑可愛的孩子們,其樂融融。
第二日,有聖旨頒出,追封早逝的林側妃為淑妃,谥號賢寧,遷葬皇陵。并為林家幾名子侄升了官階,本已衰落的林家又漸漸繁盛起來。
周德妃的父親周湖加封了宋國公,食邑一萬戶。
魏貴妃之父戶部尚書魏明加封唐國公,食邑三萬戶。
其他四位雲貴嫔等人的母族也受了一定封賞。
對錢策看來,不論如何,這些女人起碼心中以他為重,往日他過于忽視她們,如今再一次受到浣瑜冷落的男人換了一個角度看待她們。求而不得,卑微的等待、讨好,他與她們何其相似。
不光寒了心,更生出身為帝王尊嚴受到挑釁的憤怒。
偏巧此時,太後薨了。
一年之內,親人接二連三的離去,而這一切都與紫寰宮那位脫不了幹系,現在最愛護他的母後也撒手西去了,錢策跪在母後的榻前,池鳳寧臨終前終于恢複幾分神智,此時她已無法說話,可他能感到她目光中包含的失望。她在無聲的向兒子控訴,他最愛的女人給他的親人帶來的巨大災難。
由宮人為他換上孝袍,皇帝直起身移動沉重的步伐來到澹寧殿外,暗藍天幕,無星無月,聽着雲板聲聲,他終是下了決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