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查了她的生辰,明年二月二十一,她就及笄了,對于怎麽安置她,一直令他頭疼。
她的身份太過敏感,洞房那天太後的話一直響在耳邊,“你可以喜歡曾家小姐,可別忘了她還是何太尉的外孫女,代表着何氏一黨,皇上會怎麽看,朝臣們會怎麽看?” 按母後意思原本是要處死她的,可畢竟不忍兒子傷心,唯有叮囑他絕不能暴露浣瑜的真正身份,否則他不動手,她也會動手。
軍營中除了漿洗營,連夥頭軍都是男人,留個女孩在身邊不光不便,更是違反軍規的大忌,可唯有軍中,他可以保證她絕對的安全,天香樓的經歷,他再不敢讓她離開視線。
想到了除了将軍的官職,他本身還是個王爺,王爺身邊有宮女太監照顧很正常。只是當初建将軍府時,雖按王府規制建立,畢竟名為将軍府,再者因本身他不喜歡太監的陰柔。伺候的奴仆都是常人,現在他不這麽想了。以對母後的了解,兩個兒子中,他本是最受偏愛的,想到這兒,他突然有了主意。
拿着兒子的書信,太後心酸的濕了眼角,她心中最疼這個兒子,偏偏小小年紀被文帝派到幾千裏外,表面冊了晉王,又有鎮南大将軍封號,可背後不知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九死一生才活到現在。還護着他大哥順利登上皇位,為了池家,犧牲最大的不是她,而這個從小在邊塞受盡磨砺的二皇子。
信中寫滿了對母後親臨邊關為他主婚的感謝之辭,以及對母後的惦念。最後提到,大婚時她帶來的杏仁玫瑰酥和椰蓉酥好吃極了,可将軍府膳房作不出來,點心鋪子也買不到。池鳳寧微笑,多大了,還跟個孩子似的,這兩樣點心,是錢策兒時最愛吃的,她去邊關這次,刻意讓禦膳房多作了些,用玉石盒子封上蠟帶過去的,因是宮中特制的,過程精細着呢,明輝城的點心鋪子就是能制出來,味道也比不了。
也是,何不派個人過去,專門給他作不就成了。于是遣了常茗山,去禦膳房選個擅長作這兩樣點心的太監,又派了四名禦林軍護衛,帶着蓋着她鳳印的手信出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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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在戈壁灘上那家客棧,風塵仆仆的太監團子和四名大內護衛遇到了前來迎接他們的隋寧和董奚,兩人送了護衛千兩銀票作為辛苦費,請他們留下人返回即可。四名護衛見了帶錢策印章的信簽,又有銀票,自然也不願繼續以後的路程了,早點回家陪陪老婆孩子才是正經。作點心的小太監,要沒有太後旨意,哪裏重要到他們親自護送。于是雙方告別,各自返回。
三日後,錢策拿着太後的手信,交給身邊的衆将傳看,左将軍郭離很是奇怪,太後的手信沒錯,也不至于讓大家傳看吧,這是在炫耀太後的恩寵吧。不過,因此軍營裏多了個太監就明顯順理成章了。
為了表明對太後派人的重視,錢策還命人在自己寝帳旁為團子公公紮了個牛皮帳篷,雖沒有錢策的寬敞,但也分前帳和後帳。裏面的卧具,臺案,燈盞,文房一應俱全。但團子的活動範圍極為有限,平時接觸的人,除了他,貼身的幾名侍衛,就是守衛他寝帳附近的幾班士兵。
而這些護衛衣裝看起來與普通士兵一樣,實際卻是錢策親自選拔、訓練有素的死衛,對他們來講,忠誠是第一要素。将軍的喜好、習慣都屬嚴格保密的軍情。
錢策的起居交給了團子,每天他要作的不是作點心,而是為将軍梳頭,侍餐,整理房間一類。之前侍候将軍起居的侍衛只負責在晨昏準備洗漱用具,穿戴厚重铠甲等粗笨工作,平時如無召喚再不可進入将軍寝帳。
自打來了團子公公,将士們發現将軍變了,眼神變得柔和,閑暇時不常的望着某一方向,眼中帶着癡迷。錢策身邊一員老參軍田正尤其覺得恐怖,他發覺将軍似乎盯上了他家大閨女彩雲了,跟下軍令似的,讓他将自家女娃喜歡吃的,用的胭脂,愛看的戲本子通通記下來交給他。
錢策收到後,微微颔首,眼中帶着贊同。跟批閱公文似的寫寫劃劃着,然後交給身邊的董奚。田正心中暗喜,難不成自己要作王爺老丈人了。彩雲聽說了,差點幸福的暈了過去,天啦,早知道寫的東西是給晉王的,她哪會把炸臭豆腐,毛雞蛋,烤田鼠都寫上啊,真是羞死個人。
田正這個欣慰啊,老天待他不薄,他這個丫頭一直是他的心病,長得跟他似的五大三粗,偏偏還喜愛習武,要說這模樣在邊關不難嫁,畢竟好多人家找媳婦都想找個壯實的。可闖起禍來真是不讓須眉,連明輝城的地痞經過他家門都要繞着走。妻子去的早少了管教,加上他的溺愛,惡名在外,硬是沒人敢來提親。等着吧,呵呵,側妃作不了,當個良娣也比嫁個普通人家強啊,還可以兼職作晉王護衛,晉王算盤打的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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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張着嘴,彩雲愣愣的看着對面的團子公公,天爺,你眼神準點行不,男人你給整這麽漂亮,也太不把俺當女人了。
她說呢,晉王好端端送了一堆各式禮物,還将城裏富貴居包間交了年費,讓她随便吃。也是,連身邊太監都這麽好看,哪能看上她呢,唉,爹呀,女兒又讓你失望了。
“彩雲師傅,請受徒兒一拜,”團子柔柔的施了一禮,心想天爺,這是女人嗎?花木蘭定是長這個模樣吧,和她說話還要仰頭才行,真真是個女壯士。
“公公客氣了,”彩雲努力擠出笑臉扶起她,心中酸酸的,看來晉王是跟她沒戲了。“呵呵,我那兩下子也就能吓唬下小痞子,真上陣就沒我啥事了。公公想學什麽?”
“徒弟也不過想學些防身之術,畢竟處于軍營,手無縛雞之力,伴在将軍身邊,實在羞愧。”
彩雲心裏是有些奇怪的,錢将軍身邊的董奚帶她來時,說了團子不過是個作點心的,那平時好好和面蒸豆包就行了,學什麽功夫呢。不過既然答應了,管它呢。
從此,彩雲就成了團子的武術師傅,時而入營教授團子近身格鬥,短劍軟弓用法,團子學得很認真。每次錢策回寝帳,都要小心團子偷襲,不過倒是練得有模有樣,雖是花拳繡腿,可了勝于無,就當強身健體了。
錢策還從他的兵器收藏中選了柄短劍給團子。
“為何叫彤鋒?”
“撥出劍看看!”
團子握緊嵌青玉螭烏木劍鞘,用力拔出劍身,咻的一聲,劍氣襲人,銀色劍鋒居然隐隐透出紅色。怪不得叫彤鋒!
“外出時可以藏于靴中,削鐵如泥,用時要小心!”
“嗯,接招!”團子持刃直着刺向錢策頸部,他偏頭輕松閃過,團子再刺,錢策錯身退後,左手一把擒住她右手腕,然後連人帶劍扯到懷中擁住,“手腕無力,目光閃爍,田彩雲是怎麽教我的瑜兒的。”他搖頭。或許受了軍人氣氛的感染,突然提出想習武,對她錢策向來有求必應。不過自然不能找男人教她,只好把渾名在外的田大姑娘請過來,學了一個月了,就這成果?罷,他天天事務繁忙,有人陪陪她也好。
不過時間一長,錢策就品出不對來,尤其觀摩兩人比試時,田彩雲看團子眼神很是暧昧,還故意讓着團子,寧願被翻得一個跟頭接一個跟頭栽到地上,團子不過半大孩子,見能打敗師傅,頓時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田彩雲就作出鼓勵的姿态,借機拍拍團子肩膀,捏捏團子下巴,錢策無語,可不好點破,畢竟團子身世不能暴露。
知道團子不能出軍營,田彩雲心疼他生活太過封閉,時而帶着街上買來的各式小吃來看他,錢策回營,動不動就看見團子正鼓腮咬着糖葫蘆,或是在舔糖人,拿彤鋒別山核桃,過去的賢淑氣質真是越來越少,想想團子比以前開朗的多,對田彩雲,錢策也就睜眼閉只眼過去了。
可漸漸這家夥得寸進尺,那天,錢策一回營,就見田彩雲舉着一只雞腿似的東西追着團子到處跑,團子尖叫着喊“我不吃!我不吃!”錢策再也忍不住,拎着田彩雲脖領子扔到帳外,上次是逼着團子吃炸蝈蝈,大上次是炸臭豆腐,這次不用說,定是田大姑娘最愛的烤田鼠了,敢給我的瑜兒吃這種腌臜的東西,真不曉得她怎麽想的,再這麽下去,蘭心慧質毓質名門的團子要被她毀了。
門口侍衛無奈的扶起田大姑娘,心想您就不能有點女人味嗎?田彩雲委屈的撇撇嘴,正趕上不遠處經過的陳大錘沖她一咧嘴,田彩雲狠狠瞪他一眼,拍拍屁股走了。真是傷心吶,都是她愛吃的寶貝,團子還不明白人家的心嗎,不就是嫌她土嘛,土才真誠呢。
第二天錢策尋了個由頭,暫時中斷了團子的習武生涯。
半年後,錢策親自為田彩雲主持了婚禮,新郎為副将陳大錘,參軍田正感激的老淚橫流。
哼,不嫁不行了,錢策握緊拳頭,田彩雲這傻姑娘進不了大營,居然悄悄将一封封情書請董奚遞給團子,信自然是落入他的手中,看着滿篇錯字,語無倫次,他豈能饒她。
聽說出嫁時傷心欲絕扒着門框任衆人怎麽勸也不肯出門,還是陳大錘無奈之下敲暈了她才扛回家的。
陳大錘協助錢策将浣瑜從天香樓救出,自然知道團子公公的真實身份,見田彩雲痛不欲生便吐露了實情。田彩雲一下子懵了,回過味來,夠不着錢策,只能把氣撒在陳大錘身上,婚假結束後,陳大錘頂着兩個烏眼青回到了議事營,但凡衣服遮不住的地方,都有抓痕,錢策無奈下賞了好些活血化瘀的傷藥安撫自己的愛将,不過之後夫妻二人倒漸漸和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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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男人慘叫着從夢叫驚醒,四五個穿着皮袍梳着長辮的侍女立刻沖入房中,“殿下,殿下,又夢魇了?”女人們圍着他又是撫背,又是拭汗,焦急的安撫着。
男人身軀強壯,高高的眉骨,深邃的眼睛此時毫無神采,滿額頭的冷汗,半晌才似緩過神。
“下去吧。”他揮揮手,下了床,衆侍女也忙退了出去,合上門。
坐到桌邊,抓起銀制茶壺,倒了一大杯奶茶,咕咚咕咚喝個精光。他極力的平複着情緒,可那天所見到的情景,聽到的哭叫,将是他永生的夢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