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浣瑜終是怕了,攏着身上衣衫掙紮着跑下床,他一把就将她撈到了懷裏,按回床上。
右手抓在她的肩胛處,左手鉗住她的下颌令她不得不看向他。
“晉王妃,”
嘲諷的語氣令浣瑜瞬間紅了臉,當初萬娘為了保她性命,拼命将她和錢策拉上關系的事,一直讓她又羞又惱,哪怕是無奈的權宜之計。可為了活命向仇人低頭,終究有失氣節。她冷冷的瞪着他,心中滿是憤恨,他為什麽在這裏,他如果不出現,她也不會記起屈辱的一切。
“想毀約可以,我不介意送你回馬廄。”他淡然湊近她的耳邊,聲音輕柔,同時意識到,明明是威脅的話,怎麽被他說的如此暧昧纏綿。
浣渝卻理解不到這點,這句話讓她瞬間安靜了下來。什麽尊嚴,什麽骨氣,都在活着,體面的活着面前軟下身來。
幾十年後,錢策想到當天的自己,也覺得羞愧,他卑劣的利用了一個孤苦女孩的恐懼心理。
衣衫散亂的浣瑜緊緊閉上雙眼,任男人目光仔細的在她身上逡巡,如此屈辱不堪的場面,讓她想起了乳娘的遭遇。想不到,自己還是躲不過。
每一秒都似煎熬,女孩祈盼時間過得再快些。可錢策似乎喜歡借此來侮辱她。她甚至能感到火辣辣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無恥的流連,男人越發粗重的呼吸在室內也清晰起來。
“睜開眼看着我!”錢策注意到她一直閉着眼,怒道,還沒哪個女人敢在他面前這樣無視他!
浣瑜如他所願看向他,玉面上帶着死一般的寂然。錢策和她對視着,多麽美麗的人兒,他心中輕嘆,如果性子像周氏一樣和順該多好,可他沒在她的眼中看到一絲屈服,或許有,也來不及了。
終于吻到了日思夜想的紅唇,如此甜美,像大食所産車厘子的香氣。他擁緊她,發現還是很瘦,但不像以前皮包骨頭似的,他有點高興,松開了她。平日面無表情的将軍努力将嘴角扯出弧度,嘗試着像錢铮那樣溫柔的喚了她一聲,“瑜兒,”
羞愧伏于他胸前的女孩聞聲緩緩擡頭,頓時瞳孔縮成一點,身體上方,森森白牙折射出銀光,男人正滿面猙獰如厲鬼般瞪着她,“哇~~~~”浣瑜終是被吓得大哭起來。
錢策正對浣瑜的反應一臉茫然,房外傳來隋寧的聲音,禀告他沒有找到人,兩個丫環很着急,請将軍示下。
“她安好,讓她們回去吧。”房內傳來錢策不緊不慢的聲音。
隋寧一驚,也想不明白這算什麽意思。還有房內隐隐傳來一陣女子的哭聲,難不成?電光火石間,隋寧再不言語,遞給董奚一個眼神,兩人攔住遠處走來的青豆和小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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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腳步聲漸漸消失。錢策摘下佩刀,脫下錦袍,只餘白紗中單,抱起床上已失去意識的女孩,将她環在胸前,拉過大紅的龍鳳錦被蓋在兩人身上。看來點她的睡穴是對的,現在還耳鳴呢。昏睡的浣瑜睫毛上挂着未幹的淚珠,他小心的吸幹,心中嘆道,吓成這樣,當他是畜生嗎?憑他錢策還需要輕薄一個女孩子?
可他現在又是在作什麽?不曉得隋寧董奚那兩個家夥心中怎麽笑他呢。不過,管他呢。
在大燕國,從她敢赤裸着身體引誘他時起,早已和等同失貞,如今卻一副七貞九烈?
錢策對自己的表現莫名有些惱火,但想起她的母親和何貴妃是親姐妹,便釋然了,母後當然也和父皇感情深厚,可自從何玉溪被送進宮來,父皇眼中再無他人。想來浣瑜也傳承了何家女人狐媚的本事了,在軍營,小小年紀竟然懂得脫衣誘惑他。雖然心中唾棄,摟着女孩的雙臂卻緊了些,凝了眼半露在外的如雪脊背,吻上那個刺目的青色奴字。
今晚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破例,抱着如此美人,卻只能強抑着身體。他征服的女人不少,且都是絕色,但不論跟他時間最長的兩個侍妾,還是當成禮物送上的美貌歌伎,沒有哪個女人有與他相擁而眠的榮幸。占有一個女人對他來講太容易不過,可他不想這麽對她。
突然,女孩細白臂端一點朱砂吸引了他的目光,大掌輕輕覆上去,食指一點點的撫摸,薄唇邊閃現一縷促狹的笑意。
**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菱花雕窗灑入奢侈的新房內,錢策起身,床上女孩還在熟睡,他都佩服自己,居然真的作到了。
看着睡美人宛如新生嬰兒般的肌膚,毫無防備的睡顏,錢策心中溫柔異常,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很美好,像兒時來到溫暖的花圃中,發現幾月前無意中撒下的種子成長為朵朵怒放的白色玫瑰所帶來的驚豔與欣喜,當日留下她還是對的。嗯,雖要大婚了,将軍府再多個侍妾,別人也不會說什麽。
他摘下左手拇指上的龍紋翠玉扳指,輕輕放到她枕邊。這個扳指并非凡品,是皇子才有的禦用之物,內刻有皇子名諱,實為區別各位皇子的徽标。
門口有人輕輕叩門,錢策自顧自的俯身在浣瑜唇上輕輕一點,攏了攏她身上的被子,走向門邊推開門,來人已不在,只在地毯上留有呈着兩套衣衫的方型漆盤和一個雙層食盒。他取了進來,拿出漆盤中的男裝穿了起來,那套淡粉女裝擺到她身邊,最後看了一眼浣瑜,推門離開。
之後三天,豐雲殿的後殿,新房所在之處,除了送餐的仆從,再無人可以入內。第四天早上,心急如焚的三皇子終于在淡思苑見到剛剛返回的浣瑜。
表情淡淡的,見到他只是打了聲招呼便匆匆回到西廂房,連着幾天不出來見人,飯菜都是青豆送進房才吃。
後來,錢铮問她那幾天忙了什麽,她只說将軍大婚所用繡品出了纰漏,她幫着重新繡制,不然那婆子就要受罰,怕事情露餡,才呆到完成才回來,累壞了懶得出門,讓他無須擔心。她說的是實情,只是隐瞞了蟠雲軒發生的一切,就當惡夢一場罷。
無意之中從房間外經過的青豆聽着她和錢铮的解釋,輕嘆口氣黯然走開。
錢策大婚這天終于來到,欽天監選了八月十六月圓之日作為吉日。明輝城內人頭攢動,據說今天鎮南大将軍包下城內所有戲臺,衆人可免費觀看,并派發喜糖和喜餅,十歲以下孩童可以領紅包,晚上還有禮花燃放。一時城內熱鬧非凡,連臨近小鎮都有人趕來湊熱鬧。
太後及新王妃的鸾駕儀仗,加上千人禁軍送親隊伍浩浩蕩蕩的于兩天前到達明輝城。
府內兩位侍妾冊為側妃,娘家也非一般官宦,自然也派人過來送來各式禮品,為自家女兒添些光彩。
因有太後親臨為親王主婚,明輝城及邊境州縣所有四品以上将領和官員都前來賀喜,幸虧将軍府面積足夠大,準備充分,否則來人就足以把将軍府門都擠掉了。
淡思苑地處偏僻,仍然無法躲開牆外喧鬧的聲響。青豆和小朵天天在外面幫忙,很晚才精疲力竭的回來,奇怪的是,再沒有人找浣瑜出去幫傭。
書房內,似乎被人們遺忘的三皇子正拿着尖銳的雕刻角刀在木片上比劃着,袍襟上滿是木屑,浣瑜在旁邊拿磨刀石小心的将成品邊緣打磨光滑。
“瑜兒,你說母妃會看到我為她制作的靈位嗎?”錢铮吹了吹刻痕中的碎末,有些失神的問道。
“自然,貴妃姨母定在天上欣慰的看着你,”浣瑜嗓子哽了哽,不忍再說。趁着将軍大婚府內多處修繕,青豆和小朵偷偷藏了幾塊木片帶回來,又找來一把木匠雕花用的角刀。兩人一心想為親人制作靈位的願望終于可以實現,文帝喜金石,對篆刻也很感興趣,錢铮多少受了熏陶,平時偶爾會刻只印章賞玩,想不到今日卻用到了靈牌上。
“呵,瑜兒,上千族人,你不覺得這幾塊木牌根本不夠用嗎!”錢铮突然咬牙道,粉紅的薄唇緊緊抿着,或是因勞累,眼白現出一片血絲。“可惜我逃不出去,否則,”錢铮沒有再說話,手中的刀卻刻得越發用力。浣瑜頭一次看到錢铮狠戾的模樣,心內劇痛。
“表哥,瑜兒在呢,你不要這樣。”浣瑜哀求道,她怕看到錢铮的陰郁,哪怕她清楚,這僅僅是開始,望不到盡頭的幽禁時光,正慢慢吞噬風流倜傥的陽光少年,歷史上和錢铮同樣境況的皇子,都是這樣過來的吧,在仇恨和不甘中等待着,慢慢喪失鬥志,最後在盛年郁郁而終。
錢铮一怔,突然清醒過來似的,“吓到你了吧,怪表哥,這幾天心情不佳,”
“瞧,最後一個字,已經完工了,”錢铮亮出靈牌給她看,“嗯,表哥字刻的真好,有朝一日離了這地方,可以開個篆刻鋪子大賺一筆吶。”浣瑜故作笑容,打量着何貴妃的靈位。
“我餓了。”錢铮淡笑,轉移了話題。
“等着,我去做飯,外面秋高氣爽,表哥,你去涼亭等着我。”
“好,”錢铮溫和應到。
昨天中秋節,親人團聚的好日子,可府中派過來的各式月餅小食,兩人一口未動,只托了小朵尋些香燭來,又化了些紙錢,對月将不知埋于何處的家人祭奠一番。多麽諷刺,他們凄涼思念親人的同時,仇人卻喜氣洋洋接待賓客,難怪錢铮失态,時而飄入耳內的禮樂連她都快被逼瘋了。
來淡思苑一個多月,她和青豆學會做些簡單飯菜。廚房裏肉菜齊全,她淘米放入鍋裏,做了盤青椒炒肉,蒸了碗蛋羹,待她的冬筍湯出鍋,米飯也焖好了。把飯菜盛好放在食盒中,又用清水抹了把臉,拿面巾擦幹,浣瑜才提起食盒向園子裏的涼亭走去,只要由她作的飯菜,錢铮總會比平時多吃碗飯,相依為命,她無奈又甜蜜的想到這個詞。
錢铮并不在,她将食盒放到亭中石桌上,打算去書房尋他。一轉身,便呆住了。
石子路邊的月桂樹下,那人正背對夕陽身姿挺拔的負手看向她,向來披甲配劍的将軍身着蟠龍雲紋紅绡紗罩長袍,頭戴黑色新郎紗冠,腰環缂絲玉帶,胸前金黃色四爪團龍刺繡餘晖映照下熠熠發光,棱角分明的麥色臉龐上,眸子漆黑,神态倨傲。
今日他本該在豐雲殿接待賀喜貴賓,怎麽到了這裏?浣瑜猶疑着立在原處,蟠雲軒發生的一切讓她本能的不願靠近。
他沒出聲,而是徑直越過她,步入涼亭坐定,自顧自掀開食盒,取出碗冬筍湯呷了一口,微微點頭,放下瓷碗,這才轉頭看向她。
打量了她一會兒,他向她伸出左手,“過來。”他聲音平和,神情卻是極為不悅的。浣瑜盯着他拇指上的玉扳指,一動未動。
他惱了,轉眼來大步來到她的面前,眼中的怒火再也無法掩飾,咬牙道,“挺有骨氣嘛,大燕朝女子向來把貞操視為生命,那你為什麽不去自盡!怎麽還悠哉的住在我的園子裏,嗯?”
長這麽大,從未受到如此蔑視,而她,淪為奴隸的小女子,竟把他留下的扳指随手投到水井中,她出身高門,哪裏會不知道這扳指的來歷和意義。扳指被負責汲水的小厮拾到,拿到外面當鋪準備賣掉,卻不知一掃表面龍紋,見多識廣的掌櫃一眼就認出是誰的東西,驚的手都顫了,哪個不怕死的敢賣王爺徽标,馬上将那小厮叫人拿住,把扳指送回将軍府。
他拿到扳指,聽着當鋪掌櫃的說辭,那一刻眼神已足夠殺人了,別人只道是将軍痛恨那大膽家賊,卻不知,眼前這位頭一次在女人面前自作多情了一次,羞惱成怒了。
他只能對外聲稱自己無心遺落,派人将那個小厮送到軍營裏罰了兩年苦役修城牆去了。
一怒之下,他将為她精心挑選的各種賞賜給了周氏和林氏,打算擇一吉日收她作侍妾的主意也擱置下了。
可他騙不了自己,如情窦初開的少年,他在思念中煎熬着,等待着。半個多月過去了,今天大婚,他終于無法忍耐,放下自尊,避開衆人,偷偷來這裏看她,他預想的沒錯,思念的人只有他。多天來心中積淤着無法言說的憤懑一下子迸發出來。
大手抓住她削薄的雙肩,“說話!”他恨她一聲不吭的樣子,并突然意識到從見到她那一刻起,她從未和他說過一個字。
“給我說話!”他加大手中力度。
“你還要我怎樣?”浣瑜終是痛的開了口。
雖帶着痛楚,聲線卻嬌美的如鹂啼莺啭,聽得錢策一時呆住。
“你還要我怎樣?……我什麽都沒有了。你為什麽這麽逼我!”浣瑜再也忍不住委屈,瞪着水波漣漣的杏目質問他。
她對他說話了,還流着淚,他的确被問住了。他想怎樣?
抓在女孩瘦弱肩膀的大掌松了下來。錢策忽然不再理直氣壯,他侮辱了她的驕傲,幾乎令她失去所有親人。他還想怎樣?
梨花帶雨的浣瑜,令他的心也跟着酸澀起來。本能的他從袖中抽出帕子想為她拭淚,她退了一步,垂下頭,咬着唇,緩緩跪下。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 章
拿着手帕的手停在半空,錢策木然俯看着她,發髻烏亮、雪頸優美,明明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
“奴婢記得您的救命之恩,是奴婢不懂感恩冒犯了您,奴婢現已是殘破之身,想是将軍怨氣也發洩出來了,求您放過我。”她将奴婢二字咬得很重,“奴婢只願守在淡思苑伺候三皇子,陪他了此殘生,願将軍成全。”說完,伏首在地。
“你……”覺得有些虛弱無力,錢策薄唇張了張再也說不出什麽,手中帕子緩緩飄落,殘破之身,呵呵,也是,在人事不知的女孩心中,定是以為他将她強占了,不知該如何解釋,也不想解釋。罷了,總之在她心中,自己就是毀滅她家族的幫兇,□□她清白的惡人。
不過一個一無所有的女奴,只當救她一命,何苦糾纏于她一時求生作出的許諾。罷了。
腳步聲漸漸消失,浣瑜擡起頭費力的站起,用袖子拭了拭眼淚,又愣了半晌才收拾好食盒,踽踽向書房走去。
可找遍了淡思苑,也沒看到錢铮,錢策剛剛獨自離去,是誰把他帶走了?看着開了鎖的圓月門,浣瑜頓覺不祥。
錢策大婚之日,太後駕臨将軍府,那麽錢铮,她最痛恨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她不敢出去尋找,當今太後不光恨姨母何貴妃,連帶她的親人也恨,雖然當年勢微之時曾多次當着衆人面誇她天生麗質,可慈愛目光中暗隐的深深厭惡并不難察覺。
長她一歲的三皇子錢铮,天天和宮女嬉鬧玩弄風雅,被溺愛的父母嬌慣的一絲人□□故都不懂。可這并不妨礙他成為太後的眼中釘。
即使現在,大皇子登了基,只要他還活着依然是她皇帝兒子的威脅。
錢铮你在哪裏?她伏在他的書案上痛哭,她幫不了他,連找他都不敢。她痛恨自己一身肮髒,這樣茍且的活着,連唯一親人的死活都不敢問一句。
天漸漸黑了下來,遠處禮炮轟鳴。錢铮還沒回來,或許永遠不會回來了。
錢策說的對,自己為什麽不去自盡?淚眼朦胧中,一張美麗面龐在眼前飄來飄去,與她酷似的眉眼憐愛的看着她。
流放路途遙遠,加上天氣炎熱,母親肩上帶着和女兒同樣的烙印,傷口流膿發炎,卻無人醫治,向來柔弱嬌貴的人,相愛的丈夫被砍頭示衆,早就悲痛欲絕,哪裏又受得了這樣的刑罰和摧殘,發了三天高燒便撒手人寰。
如不是視她如親生的乳娘用身體同衛兵交換了傷藥,恐怕她也熬不到地方。那一路上的所見,讓曾經滿目花團錦簇的女孩一下子見識了地獄的意義。一路來的驚怕,饑餓,讓她對人生要求降到最低,只要能安穩的活着,能有食物,一切代價她都願意付出。當錢策準備将她送回奴隸營時,她幾乎本能的用萬娘用過的方式,向這個男人乞憐。
回想起剛剛到明峪關,活下來的幾個叔伯家的孩子,最大的十四歲,最小的十歲,憑着不甘受辱的血性,尋了機會,通知浣瑜在看守換班的時候一起逃跑,萬娘知道希望不大,但見浣瑜如玉的容顏頻頻被牢頭窺視,也下了決心。
他們被帶到軍營邊搬木頭和石塊,據說要加固城牆。機會來了,悲劇也跟着來了,要不是萬娘拼命編了假話令士兵停下屠刀,現在她早與母親團聚了。
萬娘已受重傷,被送到馬廄不久就看着她咽了氣,曾經金尊玉貴的女孩,不到二個月間,經歷了父母雙亡,族人慘死,黥刑流放,如今比母親還親的乳娘也離她而去。悲痛已令她崩潰,面對士兵淫邪的目光,她唯有像萬娘臨終叮囑那樣,利用最後一絲清明,抓緊母親留給她的一根銀簪。
那士兵無法靠近她,加上怕她自殺上頭問起不好交差,暫時放棄了邪惡念頭。卻故意餓着她,幾天才扔給她一個饅頭。
以為她被遺忘了,那個士兵開始勸說她就範,并又餓了她三天,感覺自己已到極限,或許明天她就會答應他的一切要求。
白色錦袍的錢策逆光出現在馬廄時,她已餓得恍惚,還以為祈禱見效了,有天神救她來了。他的接近,令她本能的警覺,可惜那點力氣,哪裏是強壯将軍的對手。看到她如此好應對,那士兵一定後悔死了吧。被錢策抱起時,她感到了久違的溫暖,一個月來,四處漏風的馬廄裏,除了餓就是冷,終于感到身體活了過來,像小時候躺在萬娘溫暖的懷中由她哄着慢慢入睡。
如今唯一的表哥,恐怕也兇多吉少。浣瑜緩緩站起,目光幽幽轉向窗外。
明亮滿月挑在檐角,夜空之上,絢爛禮花燦然綻放,似永遠不會停歇。衆人的歡呼聲居然傳到遙遠的淡思苑了,或許她和錢铮只是特例,大多數人都是快樂的,她合上窗棂。
**
一隊小厮兩人一組擡着十多個大酒壇魚貫進入人聲鼎沸的青竹榭,這裏被用來招待錢策的手下将領,能入将軍府參加喜宴,官階自然不低,可多是武将,少了讀書人的文氣,席間,大聲叫笑的有之,大口啖肉飲酒的有之,連負責倒酒的傭人都得小心翼翼,唯恐伺候不好這些火爆脾氣的男人。三皇子錢铮就坐在這樣一群人中間。
來人只說太後請他過去,似憤怒找到發洩的出口,他急急跟着出了淡思苑。他要當面質問這個昔日名為國母實則屈尊于母親之下的女人,他的母妃怎麽死的,是不是她害死的!她有何顏面面對死去的父皇!可連太後衣角都沒見到,就被領到這和一群武夫坐在一起。
肆意笑談發出的口臭和四處噴濺的唾液,讓向來生活在脂粉堆中的三皇子快窒息了,有幾位将領在送他來邊境時見過他,知道他被幽禁,畢竟是尊貴的皇子,卻淪落得和他們坐在一起,不禁心中慨嘆。但和三皇子坐在一起的都是些不了解細情的人,也是能來參加宴席的武将中級別最低的。
軍營中的将士,大多對花容月貌的男人心懷輕視,因不清楚他的來歷而不敢太過份,眼神中也帶着輕蔑與調笑。
可憐的三皇子終于明白,這是一次侮辱。他幾次離席想離開,都被門口兩個傭人攔住,送酒的小厮,傳菜的婆子都可以随意出入,只有他不行。他不知道這是太後的主意,還是錢策的。總之,他現在最想做的是,回淡思苑,摟着浣瑜大哭一場。
終于到了天黑,多姿多彩的煙花占領了天空。武将們醉醺醺由随從将扶着散去,門口那兩個傭人也消失了。他失魂落魄的出了青竹榭,憑着記憶,時而詢問經過的忙碌傭人,終于回到淡思苑。
門還是開着的,其實開與鎖有何區別,他自嘲着走了進去。
浣瑜的西廂房,黑乎乎的沒人,穿過長廊來到書房,果然窗外透出昏黃的燭光,他走的太急,連招呼都沒打,她一定等得心焦。他喜歡被浣瑜期待,見到她就覺得心安。
咚的一聲響,書房內似有東西落在地上。他忙快走幾步推開書房的門,未等喚出她的名字。
一對悠悠晃蕩的小腳懸在半空,他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