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裝逼的第十二天
嚴峋的戶口本上就他一個人,白紙黑字寫着“戶主”。
戶籍所在地在申城。
溫楚仔細确認了好幾遍,才擡頭看一旁正喝着茶背劇本的嚴峋。
張了張嘴後,她努力用最知心大姐姐的溫柔聲線問他:“你戶口本上為什麽……就你一個人啊?”
嚴峋放下保溫杯,視線還落在劇本上,大概也料到她會這麽問,淡聲開口道:“我是非婚生子,以前和我母親一個戶口,後來她去世了,轉到姑姑那邊,成年之後就自己立戶了。”
語調不徐不疾的,聽起來還挺平靜。
溫楚努力自然地“哦”了一聲,在心裏逐字逐句把他的話理清。
照他這麽說的話……非婚生子,母親又去世,父親根本提都不提,跟姑姑好像也只是勉強應付……
那他豈不是從很早開始……就沒感受到什麽親情溫暖了。
怪不得對什麽都愛答不理,一副冷冷清清的厭世樣子。
溫楚看着複印件上空蕩一片的戶口本,有些唏噓。
她不算“何不食肉糜”的典型,知道自己跟不管是申圈裏的還是和其他所有家庭相比,從小生活的環境都實在太好。
她爸是從娶了葉家的千金、接手了楓山通訊才開始發家的,從小靈通一霸的楓山到目前國內首屈一指的通訊科技公司,科世的崛起不過短短二十年。
而這二十年裏,她母上大人葉紹美除了接連倒閉三家服裝店外,從來不幹涉溫謹平生意上的事,銅盆洗手後也就收了心,成天在家做做醫美練練瑜伽,閑來無事跟她一道兒去看看秀參加參加拍賣,完全就是閑散逍遙的富太本太。
至于溫楚為什麽沒有兄弟姐妹,一來是因為葉紹美頭胎過後身體不大好,受孕比較困難;二來在十多年前,年僅五歲的溫楚就能叉着小腰字正腔圓地告訴他們:“不要弟弟,不要妹妹,就要我一個。”
夫妻倆之後也就沒再要孩子,加上兩人的感情很好,沒什麽二奶三房之類的破事,就導致溫楚每次一聽別家的小道消息時,總會忍不住感嘆自己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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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眼下面對不知不覺就成了“好可憐一小孩”的嚴峋,她的姐姐之愛有些泛濫,想着這小孩無依無靠的,一個人來混娛樂圈掙口飯吃實在不容易,自己作為女朋友兼老板,确實應該在各方面多多關心他,免得孩子給波谲雲詭的名利場整抑郁了。
倒是嚴峋聽她半天沒吱聲,有些奇怪地擡了擡眼,就發現這位小公主正神色凝重地一口口呷着參茶,腦袋裏不知道裏在想什麽,半晌後開口問他:“公司的公寓被收走的話,你接下來住哪兒呢?住你姑姑那邊嗎?你姑姑在申城嗎?”
嚴峋搖搖頭,用簽字筆在劇本上做了個小标記,一邊道:“租房子住。”
“可是你明天不就要去橫城了嗎,怎麽來得及租房子?”溫楚說着,保溫杯上的熱氣被她的氣息一陣陣吹散,到最後又重新聚起,把她的臉籠得溫軟許多。
“公司也不至于今天就把我掃地出門,實在不行的話,就暫時先住酒店了。”嚴峋道。
“那你的行李怎麽辦?總不可能出差的時候,行李就一直放酒店裏,酒店也放不下吧……?”溫楚把杯子放到桌上,翹着腦袋問。
“那你說怎麽辦?”嚴峋被反駁到最後笑嘆了聲,好整以暇地擡頭看她。
溫楚被他直接問出來,倒有點不好意思,十指交疊托住下巴,最近剛做的粉白色指甲襯得整張臉也跟着粉嫩不少。
輕咳了聲,她禮貌地建議:“要不你住我家?”
嚴峋眯起眸子。
他發現好像每次她說出這種奇奇怪怪的話時,總是以這副姿态,托下巴的動作作為尖塔手勢的變形,自信又隐含侵略性,是談判桌上很典型的進攻狀态。
他沒回答,不知道該說什麽。
倒是溫楚的底氣在他的沉默下被逼得更足了一些,伸出手指跟他扯掰:“畢竟你接下來一個月的行程我看了看,一個月裏只有四到五天在申城停留,租房子和住酒店都不現實,借住在朋友那兒或者住我家才是最優解。
“但聽你剛才的意思,在申城好像沒什麽朋友,加上現在也是公衆人物了,隐私方面需要得到保護,我不認為你能找到比我那兒安保等級更高、住宿條件更好的地方。”
嚴峋落在劇本上的筆尖頓了頓,聽她這一通理由充分的一二三只覺得無奈,末了問她:“溫楚,你才跟我在一起多久?”
溫楚臉上的表情一滞,很快反應過來:“你覺得這樣就同居太快了嗎?”
嚴峋不言。
溫楚輕皺起眉頭,解釋道:“可是我覺得這樣還挺合理的,本來也就才開始談戀愛,現在一個月又只能見四五天的話,還是同居比較好,能多促進促進感情。”
嚴峋輕嘆了聲:“那也不需要同居吧?每天都見面就行了。”
溫楚的眉頭皺得更深,她很少被這樣三番兩次的拒絕,想了大半天原因之後,忽然驚醒,睜大了眼睛問他:“不是,你不會以為我是在借口找機會侵犯你吧?”
嚴峋被這句話嗆到。
“我家是loft格局,你跟我又不住同一層,而且好歹我也受過高等教育,還不至于強迫一小孩幹這種事吧?”溫楚氣得臉都快紅了。
“……”嚴峋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靜地開口,“溫楚,你用點腦子想想,一個男人和女人放在一起,到底是誰比較容易侵犯誰啊……?”
溫楚聞言“哦”了聲,品味出他那麽點關心自己的意思,繃緊的後背才放松許多,拿過茶杯輕吹了吹熱氣,老神在在道:
“小朋友,那你也認真想想,你接下來五年的合同都在我這兒,但凡有一點惹姐姐我不高興了,分分鐘把你雪藏了信不信?前途重要還是一時爽重要?”
嚴峋聽到這樣的考慮,眼底的深色才緩和了些,覺得她也不是完全沒腦子。
而一旁自我感覺很好的某人的話還在繼續:“再說了,姐姐開始舉鐵打泰拳的那會兒,你都還沒出生吧?還侵犯我……省省吧小朋友。”
嚴峋轉過視線,落在劇本上的“戰死”二字上,低回了句:“那随你吧。”
溫楚往後的各項“防侵犯”理由被這句話截了胡,蓋上保溫杯的蓋子後,輕一擡下巴,拍板道:“那這樣吧,反正你明天就要走了,擇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跟你去公寓踩個點,先把行李搬一些過來,晚上住我那兒,剩下的我找搬家公司幫你搬,行嗎?”
嚴峋點點頭,任憑處置。
溫楚于是站起身,開始收拾桌上的各種資料,随口又說了句:“這樣等你從橫城回來,事情都安排好了,就不是無家可歸的小朋友了。”
嚴峋聽到這句,垂下的眼睫動了動,伸手蓋上簽字筆的筆蓋,有點想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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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影統一租下的小破公寓離公司不遠,溫楚怕小黃蜂裝不下行李,還讓方潇叫了輛空間大的車給她。
但只一進門她就後悔了,公寓明顯是統一讓公司裝修的,牆漆白花花,地毯灰撲撲,沙發黑漆漆,毫無審美也就算了色調還整得很壓抑,要她在裏面住,估計沒兩天就得瘋。
而嚴峋看起來也根本沒有想要打理公寓的意思,廚房和餐廳完全就還是樣板間,只有沙發上扔了臺筆記本和兩副耳機,還有一小堆從烘幹機裏拿出來的衣服,沒來得及收拾。
溫楚擡手扶了扶額,知道事先是她不小心以己度人了,想着小朋友怎麽說也是個小明星,衣服和保養品肯定不少,還有各種小男生喜歡的鞋、電子産品,收拾起來怎麽也得有個三五箱的……
所以也是看到東西少的可憐的公寓內部,她才發現小朋友說住酒店其實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而一旁的嚴峋只是提醒她不用換鞋了,進屋把沙發上的衣服抱回房間後,示意她:“坐吧。”
于是溫楚坐下,想想後把包裏的保溫杯拿出來,遞給他:“沒水了,幫我加到一半吧,謝謝。”
嚴峋拎過保溫杯,剛要轉身時又停下,問她:“熱水嗎?”
“嗯。”溫楚點頭,一邊從兜裏拿出手機。
“家裏沒有熱水。”嚴峋說着,把保溫杯放到茶幾上。
“那就燒一下,我待會兒自己去倒……”溫楚沒擡眼,在後臺偷窺《糖果和煙環》停更之後的評論。
……果不其然,一溜的全是負分。
也不知道什麽仇什麽怨。
“沒有燒水壺,”嚴峋告訴她,頓了頓又補充,“也沒有飲水機。”
“嗯?”溫楚歪了歪腦袋,發現他的側臉在背光的角度下有些模糊,下午的光線被暗色的窗簾削弱許多,他線條冷冽的側颌成了素描的筆法,鉛灰色的,很黯淡。
她莫名覺得喉嚨哽了一下,把二郎腿放下,有點沒頭沒尾地問他:“為什麽不開燈?”
嚴峋應了聲,轉身把牆上的一整排開關都摁開。
客廳的昏黃一下子褪去,燈光照下來的瞬間很刺眼,更讓人分不清白晝黑夜。
溫楚眯起眼适應了一下,才繞回剛才的話題,站起來往廚房走:“那你都平時怎麽喝水的?”
不等嚴峋回答,她已經看到了,靠牆放了一大箱的礦泉水,牌子還挺好,十幾塊錢一瓶。
溫楚有些被氣笑,也不知道這小屁孩是過得精致還是貧困,明明買個燒水壺也就動動手指的事,竟然還一天到晚喝冷水。
轉身出廚房時,又看到這小屁孩不知道是故意氣她還是怎麽,正從房間裏把一個行李箱拎出來,手裏還拿着礦泉水在喝。
稍一擡頭,看溫楚正一臉不爽地看着自己,還驢唇不對馬嘴地告訴她:“這是收拾好的,明天出門的行李。”
溫楚的眼皮微跳,有點煩,也驢唇不對馬嘴地告訴他:“等到了我家,你只能喝熱水,懂?”
嚴峋微怔,擡手看了眼那瓶無辜的礦泉水,然後把它放到茶幾上。
一路把行李箱拉到門口,回來時他才忍笑應了句:“知道了。”
溫楚從鼻尖“哼”了聲,邊坐回沙發上邊碎碎念他:“別以為二十出頭就覺得自己了不起,再一年到頭喝冷水,等老了之後有你苦頭吃的,臭小孩……”
作者有話要說: 溫·母愛泛濫·楚
嚴·農夫與蛇·峋
[為什麽我沒有評論了TΛ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