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裝逼的第十一天
“Dorren覺得今天整體的設計怎麽樣?你看過這麽多高珠展,應該有很多自己的心得吧?”嚴妤果然捏着她做作的腔調,一搖一擺地捏着高挑的香槟杯下臺來了,話音落時,有意地看了眼她身旁的嚴峋,帶着點孩子氣的邀功姿态。
嚴峋見狀只是輕抿了一口香槟,玻璃杯折射出的光線從他臉上移開時,很快收起眼底的那點笑。
溫楚當然也注意到小跳蚤這直勾勾的眼神,很有危機感地緊了緊挽着小男朋友的手,一面挺直腰杆,笑着開口道:
“你也知道我看的展比較多,要是拿你今天的‘lorvi’系列跟任何一個成熟的設計師相比,當然還有很多方面的不足,但作為人生中第一個展,完成度還是不錯的。”
嚴妤的嘴角扯了一下,被她這副本事不大口氣不小的裝逼姿态看得一陣難受,于是慢條斯理地追問:“那太好了,我今天收到的确實也都是恭維的話,正好想聽一聽不一樣的意見,尤其是像Dorren這樣的顧客。”
溫楚不出所料地“哦”了聲,眸光落在就近的一款“鶴望蘭”胸針上,想了想道:
“就拿這款胸針來講吧,在配色上,不管是橙紅色還是深紫色,飽和度都非常高,放在自然界的花朵上一定是好看的,就拿你剛才做示例的圖片來看,背景虛化,低飽和度的藍綠顏色,可以把花的顏色襯托得非常飽滿和鮮豔。
“同樣的,你在展覽的過程中也運用了大量的綠植來沖淡配色本身的豔麗,這很聰明。但我所想的是在我購買了這樣一款胸針以後,我能在什麽場合和什麽服裝上搭配它,最後我發現只有白色,而且是在選擇了胸針就無法再和其他配飾共存的情況下——
“那麽問題就來了,試問我為什麽要放棄更容易出彩的搭配,去選擇這樣一只說白了其實很難看的胸針?”
溫楚在大學參加過很多世界級的演講比賽,這番話也同樣保持了高水準的演講水平,整體語言流暢,邏輯緊湊,輕重音得當,尤其突出了作為落腳點的“難看”二字。
但對于嚴妤這樣的內行人來說,這番指摘是很可笑的:“Dorren,你也知道我們這是一季高定珠寶——”
“我當然知道。”溫楚開口打斷,知道她接下來想說的無非就是“收藏價值”之類用以自擡身價的鬼話,細長的眉梢輕挑,道:
“要論高定的收藏價值,問題在于這次的‘lorvi’主題并沒有任何的不可複制性,這樣保守的設計在高定圈裏是很致命的……
“拿我前不久在Boucheron預展上下單的‘吸蜜蜂鳥’來講,那款戒指的造型更大膽,配色更和諧,在差不多的主題和配色下,你說我為什麽要在已經擁有更具收藏價值和升值空間的Boucheron的作品的前提下,再去下單你這一款呢?
“更別說Katherine Yan這位設計師在國際上的品牌知名度幾乎等于零,我并不會因為我們認識的關系,就花這樣的價格為你今後的發展下注,那樣并不合算。
“此外,鉑爾珠寶的限量對我來說也聊勝于無,我不敢想象就申圈這麽一小撮人裏竟然能有數十位人買到相同的設計,那太讓人下不來臺了……”
Advertisement
溫楚每說一句,對面的人就下意識想開口反駁,可無奈她的話鋒太緊湊,根本讓人找不到能打斷的檔口,只能眼睜睜看她在最後雲淡風輕地補上一句:
“當然,設計并不是我的專業,以上這些也就是我站在普普通通消費者的角度上最真實的想法,希望你不要介意。”
這句話很好地呼應了上文,提醒小跳蚤她剛剛自己親口說出的——“我正好想聽一聽不一樣的意見,尤其是像Dorren這樣的顧客。”
嚴妤險些被這個婊出天際的“普普通通消費者”給氣岔了,吊帶間弱不禁風的排骨胸上下起伏了一二,最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既然Dorren看不上Kelly Yan這個品牌,那我想今晚的宴會名額也确實是浪費了……”
溫楚一聽這句就知道小跳蚤已經氣昏了頭,開始口不擇言了,唇角一彎,又笑道:“沒關系,畢竟我跟你這麽多年的交情了,過來捧一捧場也是應該的,即便這樣會浪費我一晚上的時光。”
“溫楚,你不要太過分了!”嚴妤這下真的有些惱羞成怒,沒再用塑料姐妹之間專用的做作英文名喊她,而是直接叫了溫楚的大名。
也是直到這會兒,在一旁一直保持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姿态的嚴峋才把目光從某位舌戰孤雄的小公主身上移開,落在已經失了态的嚴妤身上,輕咳了聲。
嚴妤一下子回過神,擡眼看他。
就發現自己冷酷無情的親哥用口型提醒了她兩個字:“閉嘴。”
“我……”嚴妤簡直不敢相信,張了張嘴,就見他已經移開視線,落在那只被點名批評的“鶴望蘭”胸針上。
溫楚倒沒發現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自覺發揮正常地嘆了口氣,下一秒聽到手包裏的震動聲,接起電話。
那頭傳來江駱駱即便壓低音量也藏不住興奮的聲音:“黃姐!速來洗手間!可達鴨的前女友和前前女友正面撕起來了,一出大戲!巨精彩!”
溫楚這會兒心情好,二話不說應了聲“知道了”,然後挂斷電話,跟嚴峋打了個招呼:“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在這兒等我,別亂跑。”
嚴峋點了一下頭,看起來乖得很。
等小孔雀走路帶風地踩着高跟鞋揚長而去,嚴妤才收回視線,忍不住語速突突突地問面前的人:
“哥,你跟她真的在談戀愛?你不可能沒聽說過她的名字吧?你瘋了?”
“噓,安靜一點,”嚴峋好笑地提醒她注意音量,接着道,“我都沒管你跟那個姓程的小個子談戀愛,你倒管起我來了?”
“不是,我跟你這個怎麽能一樣啊——”嚴妤氣得忍不住想跺腳,身上的流蘇跟着甩動起來,發出細碎的聲響。
“哪裏不一樣?”嚴峋輕巧地反問了句,稍一停頓後又補充,“那小個子剛才看人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不像見過什麽世面的樣子。”
“我……”嚴妤氣結,可再一想程智剛才對着溫楚那眼神,确實也不像什麽好東西,思路一下子被帶偏,下意識追問了句,“你真這麽覺得啊?”
“嗯,盡早找個時間分了吧。”嚴峋把酒杯放回到服務生的托盤上,随口應道。
嚴妤在她哥這種敷衍的态度上莫名找到了點溫楚那種不可一世的影子,反應過來後,重回正題:“你別把事情扯我身上,我還沒問你呢,你跟姓溫的那個在一起多久了?”
嚴峋歪了一下頭,發現自己的女朋友在這一點上并沒有跟他打過商量,于是回答:“無可奉告。”
“哥!”嚴妤覺得自己剛才在小作精面前受的氣還沒有她哥這一個字兩個字往外蹦來得怄人,聲音也不自覺揚起了一些,“你才跟她才一起幾天啊?爸爸他們應該都不知道吧?你就向着她……你簡直鬼迷心……”
“嚴妤,講點道理,”嚴峋也不惱,截過她的話頭,聲線跟她比起來平緩極了,“剛才确實是你先來挑釁她的,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氣,被這樣說也無可厚非。”
“我……”嚴妤的睫毛扇了扇,覺得自己現在接二連三地在人前受挫,簡直委屈到爆炸。
嚴峋又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繼續道:“況且,她的話雖然不好聽,卻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你在專業的領域上沒有做到最好,被一個外行人堵得說不出話,是你自己的問題,不能怪別人。”
嚴妤本來是指望她親哥能幫着一起罵罵那只小孔雀順便給自己一點安慰的,誰知道接二連三地被他打擊,原本的好心态隐隐有破滅的趨勢,只能開口問:“哥,你不會真的喜歡她吧?”
“還好。”嚴峋颔首,說出來的這兩個字讓嚴妤的情緒稍稍得到平複。
只不過緊接着,又看他若有所思地伸手撥了撥自己腕上的手表,彎起唇角道,“但是她很有趣,你不覺得嗎?”
嚴妤的臉色一僵,扔下一句“有趣個屁”,轉身就走。
結果沒走兩步就迎面碰上小孔雀和那只小神婆你一言我一語地叽叽喳喳着過來,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後,上臺準備宣布今晚宴會的開始。
溫楚當然在大老遠就看到自己的小男朋友疑似在和小跳蚤說話,這會兒受到她充滿惡意的眼神,趕緊快兩步走到嚴峋的身邊,無敵警惕地繞到他面前,擡眼看他:“你們剛才在聊天?”
嚴峋垂眼,注意到她有縷頭發落到了臉側,随手撥了一下之後回答:“沒有。”
--
鑒于小男朋友近來的表現良好,在他要前往橫城參加《策山河》的開機儀式之前,溫楚大駕光臨地前往星影,正式辦理成立工作室的一些事宜。
因為工作室本身還隸屬星影旗下,也不過就是把他的資源從平行班提升到了重點班,其間的各種手續辦起來并不複雜,溫楚在這天只需要在法律顧問的陪同下,過一遍新增訂條款的合同、簽一簽字就完事了。
但在具體落實的幾個細節上,溫楚覺得星影這公司還真挺較真的。
譬如目前嚴峋工作室在內部運作上和公司已經劃分開了,是獨立的團隊,所以今後嚴峋的參加的所有活動他們都不會再負責包括派車、安排化妝師、提前設置安保等一系列瑣事,只有在宣發和公關方面會提供必要的幫助。
要說這些特意列出來的條款只算逼逼叨叨的話,溫楚覺得有一條“不再為藝人提供住宿”的細節可就有夠摳摳搜搜的。
就不說一個小破公寓才多少租金,主要是搬家這種事情的繁瑣程度她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痛,加上接下來這段時間小朋友的通告還挺多,而且很零碎,哪有這種破功夫找房租房搬家。
但更絕的是公司大概也知道這種事情煩得很,又或者負責這塊的人對她帶資包養小明星這種做法過分眼紅,在溫楚提出花錢續租時竟然二話不說就拒絕了她,扯什麽要提供給新簽約的兩個女藝人使用的屁話,氣得她在合同上簽字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等到合約簽好,嚴峋在此前保密的個人資料才正式移交給嚴峋工作室新上任的老板過目。
溫楚本來就挺好奇他的家庭背景的,眼下名正言順,當然第一時間就去翻他的戶籍,然後在看到戶口本複印件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n年後
溫楚和嚴妤在一年一度的年夜飯上相對無言:)
嚴狗(遲疑):……這也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