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實驗室中,江問魚換下了實驗大褂,褪下手套,露出了骨節分明的手指。
他轉過頭,對自己的助理說道:“把那幾瓶試劑配制好,就可以先回去休息。”
他這位新助理常鑫前幾天才招進來的,平時負責幫他配制一些常見試劑和打下手。而江問魚原本的兩個助理負責洗瓶子。常鑫平時看着話不多,他吩咐下去的事情也能妥妥當當地做好。江問魚心中卻十分清楚,這個新助理其實是張壁安在他身邊的眼線。
因為想要知道張壁的下一步行動,所以他放任他在自己身邊。真正的實驗數據,他可從來沒有留在這邊的實驗室中,都是記在紙上,再帶出去。
在張家的這段時間,他大部分時間都如同一塊海綿一樣,吸收着張家的一些知識。其餘的時間,則是做起了自己一些小實驗。他也清楚張家真正的秘方不曾對他展開過,給他看的只是最外圍粗顯的部分。但那部分已經足夠他吸收,并且舉一反三了。尤其是其中一種保存藥性的手法讓他驚豔,他覺得可以嘗試着用在美顏丸上,讓美顏丸的保質期更長一點,現在的美顏丸保質期也就半年。
江問魚在離開張家以後,打開手機,開始看實驗室的情況。他在實驗室好幾個角落中安裝了監控。這小小的一個實驗室,攝像頭最少有六個,其中四個是張家安裝的,為的便是監控他的行為。普通人自然不容易找到那些攝像頭,但架不住江問魚身邊有專業的偵查人員,他們的能力用來找攝像頭可以說是大材小用了。
在找出以後,他便在監控死角上安裝了隐秘的攝像頭。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手機裏的監控畫面顯示着,在他離開後半小時,常鑫打開了他的電腦,一邊看,一邊記錄着。
江問魚坐在車裏,若有所思。看樣子張壁這是想知道他的實驗內容?
不,以張壁的性格,肯定不僅僅只是單純想知道,剽竊這種事,他也不是做不出來,畢竟他先前都能聯合李忘津盜取藥方,可見這個人在這方面是不存在所謂的底線的。
如果他真的抱着這樣的心思,那他完全可以利用這點狠狠讓他吃個教訓。
他合上手機,半眯着眼小憩。正好他最近正在研究雲英草在其他領域上的使用,新寫的論文也在籌備中,只是還沒正式開寫。
一個小時後,他來到了一家酒店,擡腳往裏走,他直接報了包廂名字。等他在服務員的帶領下來到包廂裏時,方君容果然早在裏面候着,看到他時,擡起頭沖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在看到她的笑容時,他因為張家而不斷積累的郁氣煩躁也消去了不少。
方君容這個人仿佛有種魔力,坐在她身邊便會心神寧靜下來。
“看樣子張家對你不太好。”
方君容眉頭微微擰起,她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肉,才一個多星期沒見,就沒了!她養那點肉容易嗎她。
江問魚說道:“也不是,只是最近天氣開始熱了,胃口不太好。”加上在張家,就算有保镖在身邊,他也不可能真正放松下來。
方君容立即說道:“那我給你多送一些水果過來。”這可是她珍貴的科研人員,必須得好好養着!
她掏出了一個文件夾,推到江問魚面前,“有些事,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
至少現在知道,江問魚還能調整好情緒,等回到張家以後也不至于露餡。她也不會阻止江問魚複仇,沒有誰有資格替別人做這個決定。易地而處,她是江問魚的話,肯定也會選擇同自己的仇人不死不休。
她将自己調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江問魚,沒有隐瞞,也沒有添油加醋。
等說完以後,她站起身,先離開這個包間,也給江問魚一個發洩的單獨空間。一直忍着的話,遲早會憋出心理毛病的。在這事上,她對江問魚格外的感同身受。那本小說中,江雅歌作為女主角,以她的角度來看,她和江問魚便是心思歹毒無理取鬧的惡毒炮灰。
大家知道他們兩的下場,只覺得大快人心,哪裏清楚這其中沾滿了他們多少的血淚。
這個酒店裏修建了一個小庭院,頗有南方園林的精巧雅致。方君容站在陽光下,靜靜地看着不遠處的湖。大約半小時後,她才重新返回包廂。
這時候的江問魚眼角沁着一抹紅色,從外表來看,情緒似乎已經穩定下來了。方君容現在五感格外敏銳,卻嗅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她低下頭,目光落在江問魚的手上。他手掌上有一道的血痕,顯而易見是被他的指甲給掐出來的。
她神色微變,從包裏拿出了白玉膏,推到江問魚面前。
“謝謝。”江問魚接過藥膏,麻木地塗抹在傷口處。事情的真相比他想象中更令他惡心,他心中翻滾的仇恨如同大海一樣,仿佛要将他淹沒在其中。那股油然而生的戾氣讓他有毀滅張家和蘇家的沖動。白玉膏冰涼的觸感讓他在這瞬間清醒了過來,仿佛有人在發熱的頭腦上澆下一盆冰水。
方君容安靜地注視着江問魚,“複仇歸複仇,但是不要把自己給搭進去。”她重生以後,即使再恨王嘯等人,也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步步為營。
在剛剛短短半小時內,江問魚身上的氣質便發生了不小的改變,眼神沉郁,湧動着令人不安的情緒。
她補充一句,“你和我的合同好歹簽了五年,至少在這五年內,別把自己弄到牢裏。”
江問魚楞了一下,那張清俊的面容緩緩綻放開笑容,這笑容也沖掉了剛剛帶給她的不安感,如同烏雲被清風吹散一樣,“嗯,我知道的。”他補充了一句,“至少不會讓你在我身上的投資打水漂。”
嗯,他不會殺了他們,他只會在他們面前挖坑,若是他們不小心跌進坑裏,那只能怪他們走路不看路,不是嗎?
方君容知道他一貫重承諾,既然這樣說了,肯定不會去做挑戰法律的事情。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告訴我。”
在複仇方面,她很有心得體會,也能提供一些經驗之道。
“我希望在十年後,我在你身上花的錢,會成為性價比最高的一筆投資。”
江問魚嘴角揚起微笑的弧度,“會的。”
他沒有将那文件夾帶走,而是放在方君容這裏。走之前,他沒忍住掏出了他生母年輕時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神采飛揚,滿滿的都是對未來的期待。
久久凝視後,他才将相片十分珍惜地放回袋子中,頭也不回地離開。
外頭陽光燦爛,他心中卻陰霾遍布。
返回張家宅子時,他毫不意外見到了張壁。張壁看上去心情不錯,還和他打了招呼。
換做是以前,江問魚肯定不會搭理他。今天的他微微點頭,算是回應。
張壁吓了一跳,狐疑地眯了眯眼。在張問魚回來的這段時間裏,人前人後,他都不曾給對方臉色看,反而态度十分友好熱情。一方面是因為不想讓其他幾房的人看笑話,另一方面也是想用張問魚的冷漠不近人情來襯托出他的好。以前張問魚雖然不至于對他口吐惡言,但一般情況下都是無視他的,今天居然肯理他了?
他回想起眼線的彙報——今天張問魚似乎出去和方君容見面來着。難道他态度的變化和方君容有關?
他試探着問道:“我們一家能夠團圓重聚,多虧了方總。不如再找個時間,請方總過來吃頓飯如何?”
江問魚聲音微寒,“我暫時不想聽到她的名字。”
張壁樂了,這是兩人鬧了矛盾嗎?
不過這兩人之間,能有什麽矛盾?方君容一貫大方,據他所知,在張問魚籍籍無名的時候,就願意揮斥幾千萬給他置辦實驗室。若不是這樣的大手筆,又怎麽會出現兩篇在國際頂級刊物上刊登的論文?
正常人就算再有錢,也不可能因為信任就毫不遲疑給這麽多實驗資金。
他目光游離在張問魚俊秀非凡的臉,又回憶起方君容身邊那姿容超群的助理,頓時恍然大悟。
只怕張問魚其實是方君容最開始包養的小白臉吧。他忍不住龇牙,方君容對自己的小白臉還真是大方,無論是張問魚還是姜得閑。
他拍了拍張問魚的肩膀,感慨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作為我們張家的少爺,你将來肯定能找到比方總更合适的對象。”
江問魚不喜歡他提起方君容時那輕佻的語氣,他再次重申,“我不想聽到她的名字。”
他的行動不知道會不會牽連到她,至少在這段時間裏,先做出疏遠的姿态好了。
張壁笑了笑,“我懂,我不說了。”
或許他可以再多找幾個形似方君容的助理,送到他身邊。聽常鑫的說法,張問魚最近似乎又有新的實驗思路了。
想到這裏,嫉妒的情緒如同毒蟲一樣密密麻麻地爬滿了他的內心。
這世界還真是不公平啊,給了張問魚那樣的天賦不說,還給了他那麽好的運道。明明母親都對他出手了,他居然還能幸存下來。現在爺爺明顯也十分重視他,居然給他準備了那麽多昂貴的實驗儀器,這是從小被當做繼承人之一培養的他都沒有的待遇。
算了,他的存在還是有價值的。
他瞥了一眼身邊似乎在思索的張問魚,嘴角勾了勾:可惜再有天賦,也只是個書呆子,對于人情往來一竅不通。那些科研結果,他就毫不客氣收下了。只有在他手上,那些成果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