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掌櫃說,紙窗原是好的,可見兇手是由窗戶縱入殺人,因為死者不會無聊地去戳破紙窗的。
總捕頭看完報告,簡單地做了一番結論。
他暗忖:“邱老疤雖然不能替自已的嫌疑脫罪,但是如邱老疤所說,他也不能拿出邱老癖殺人的證據,無頭案真他媽的傷腦筋!”
窗戶既是開着,那定是兇手從那裏進來。
邱老疤是剛跨出房門時被兩個捕快碰見的,如果斷定兇手是從窗戶進來,邱老疤為什麽不向窗戶逃走,何需從容易被人撞見的房門走出?
如果斷定邱老疤是兇手,只有一個假設可以成立。
據煤炭的供辭:假銀五百萬兩,是向日葵交給他的,這點客棧的掌櫃早已證明過。
因為,他認出假銀的包巾,是向日葵所有。
幹這種不法勾當的歹徒,一旦東窗事發,他們往往是以殺人滅口的手段,把假銀來源的秘密斷絕。
若是假設邱老疤是向日葵的同黨,他自然有這種動機殺人。
可是,他殺人以後的逃路,又成了矛盾,這點似乎不能成立。
當然也不十分正确,也許他先由窗戶逃走之後,為了某種原因,又重回到殺人現場,然後再由房門出去。
或者他殺人之後根本不打算由窗戶逃走,打開窗戶或許是他故布的疑陣。
麥嘉又說:“老弟,你要是不說出進入白小娜房間的理由,很難擺脫殺人嫌疑。”
“唔………還是有關各人的隐密,恕小的無法奉告!”邱老疤吱唔道。
此刻,一個捕快帶了煤炭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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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嘉指着邱老疤,問煤炭道:“你認識他嗎?”
煤炭搖了搖頭回答:“不認識!”
“看清楚一點,他臉上有個疤很容易記的,認不認識?”
“小的真的不認識!”
“你呢?”麥嘉問邱老疤。
邱老疤也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
他們是互不認識的。
麥嘉向捕快遞了眼色,邱老疤立刻被一名捕快帶了出去。
“你認識白小娜姑娘嗎?”麥嘉問煤炭。
“白小娜白姑娘?”
煤炭搖搖頭回答:“小的不認識!”
麥嘉擺手勢叫煤炭坐在他對面。
他朝煤炭打量了一陣,才問:“你叫什麽名字?”
“趙成!”
煤炭說出他的真名字。
“向日葵向姑娘你總認識吧?”
“也是剛剛認識的!”
“剛剛認識?”
麥嘉笑說:“你也真能認,什麽人不好去認識,偏偏認識向日葵。”
“我………”
“別再我了,說清楚你和她的交易是怎麽連絡的? 要是不招的話……”
“總爺……”煤炭吞吞吐吐地道。
麥嘉加以威脅說:“大舌頭呀! 你要是不招的話,對你的罪刑只有加重的份兒,反正我們一調查,終會知道的。”
頓了一頓,瞄了煤炭一眼,又勸道:“你應該清楚自已的處境,何需再袒護別人呢? 那只有笨蛋才會這樣做。”
“這………小的……”
煤炭還是吞吞吐吐不肯招認。
麥嘉看在眼裏氣在心裏,口中卻道:“你是在躭心将來有人找你報複? 這點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你願獨自承擔一切,不願拖累同黨的話,那就另當別論!”
煤炭考慮再三,終于提出勇氣回答:“她不是直接向小的連絡的!”
“那麽,你是受人指使與她接治的啰?”麥嘉催問。
“是的!”
“幕後指使人是誰?”
于是,煤炭毫不隐瞞地說出他們的主使人。
“巴山鐵旗堡堡主‘司馬松’!”
“是他!”
麥嘉道:“聽說巴山有一半是他的天下,而且他是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怎可能做這種不法勾當呢?”
煤炭侃侃而說:“就因為他是個大善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應付那些前來募捐的人,別說一半巴山是他的,就算巴山全是他的,也有被榨幹的時候。”
“所以,為了應付那些需求無度的人,只好想出這個辦法,反正都是銀子。”
然而,這只是假銀推銷而已,對于假銀的制造大本營,還是不得而知。
而且殺人兇手也無法查獲。
處理假銀案件,必須把假銀制造大本營破獲,才能算是完全破案。
但是,由于白小娜之死,致使案情陷入膠着,既不能破獲假銀案,又不能找出殺人兇手。
如能将殺人兇手找出,假銀制造大本營也就不難破獲了。
“據悅來客棧的掌櫃說,你是跟一個溫龜(駝背)老太婆離去的,是嗎?”
“是的!”
煤炭脫口說:“那個溫龜老太婆曾向小的威脅!”
“向你威脅? 哈哈,這可有趣啦!”
麥嘉說:“她不是你的同黨嗎?”
“不是!”
“那她會是乞食婆(丐婆)?”
“莫宰羊(不知道)!”
煤炭說:“但我知道她絕不是簡單的老太婆!”
“是啊! 不然你怎會被擺道。”
煤炭把駝背老太婆,向他威脅的經過描述了一番。
他說到駝背老太婆和他分手時,氣忿道:“小的當時被捕快包圍時,小的還以為她是你們官府的包打聽呢!”
那麽,駝背老太婆到底是誰?
當然他們作夢也想不到,老太婆會是一個花俏大姑娘裝扮的。
麥嘉只能猜測而已!
若是依照煤炭的描述是屬實的話,老太婆始終是與煤炭和向日葵在一起。
而且,他是與煤炭同時走出悅來客棧後才分手的,當然不會是兇手。
還有據悅悅來危棧的掌櫃說:
當他倆走出該客棧之後,一直沒有看到過老太婆再進去,因此她不會是兇手。
那麽,老太婆為什麽要報官呢?
麥嘉分折有二。
第一點,老太婆是出自為國家除害之心,協助官府破案。
第二點,她以調虎離山之計,騙走煤炭,讓白小娜獨處,間接助兇手行兇。
這兩點詳細研究的結果,第一點的可能性比較濃厚,因為除了她知道內幕之外,似乎沒有人知道得如此詳細。
就在這時候,屋瓦上傳來女人的聲音。
正是老太婆的聲音。
當然也是花枝喬裝的。
“嘻嘻! 光頭總爺,你好啊!”
麥嘉一聽,立刻向身邊捕快使了眼色,示時他們去尋找這神秘老太婆。
三名捕快迅速離去!
“光頭,不用費心啦,找不到我老太婆的,嘻嘻!”
麥嘉急切地問:“喂,溫龜(駝子)婆,妳到底是誰?
“放你媽的狗臭屁,你竟敢叫老娘溫龜婆,不想活了?”
“好好好,老婆婆,妳到底是誰?”麥嘉語氣放溫和。
“嘻嘻! 這還差不多,我是雞媽媽的媽媽,你用不着躭心!”
“什麽事啊?”
“關于假銀案件,你暫時別全力應付!”
“為什麽?”
“有關人命,現在不能奉告!”
“奉告”二字出口時,聲音已是從遠處傳來!
“喂,老婆婆,妳慢點走啊,我……”
麥嘉想多問一點關于假銀的事,誰知老太婆已飛快離去。
邱老疤終顧釋放了!
理由是罪證不足。
當然,釋放邱老疤側是麥嘉計謀之一。
他認為邱老疤雖不能确定他是兇手,但有許多可疑之點尚可偵查。
燈光輝煌。
街上行人如潮,熱鬧非凡。
不要命妓院,嫖客川流不息,莺莺燕燕嬉笑聲,笙歌處處,老鸨兒穿紅插翠,笑臉相迎。
然而,在不要命妓院的樓上,總管李百成臉上卻焦慮異常,酒一杯杯下肚,眼睛卻不時盯向房門,好像在期待什麽似的。
“叩叩叩!”
突地,響起敲門聲。
李百成連忙丢下酒杯,上前去開門。
“邱老疤,怎麽到現在才回來?”
門口站的人正是邱老疤,李百成見了,這才放下心頭一塊大石。
邱老疤向他神秘地投了個眼色,李百成立刻感到事态嚴重,便不敢多問,忙關上房門。
李百成緊張問:“怎麽回事?”
邱老疤坐了下來,有氣無力地回答:“線索斷了!”
“啊? 怎麽回事?”
“白小娜被殺了!”
“兇手是誰?”
“如果知道兇手是誰,線索就不至斷絕!”
“糟糕!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消息,這麽一來的話,豈不是枉費心機了!”
“我還被官府懷疑是兇手呢!”
“哦? 那麽東西是使官府查獲了?”
“嗯!”
“那麽你從那裏回來的?
“開封府裏!”
聞言,李百成臉色一變,不悅道:“你不應該回來的!”
邱老疤一聽,臉色也變了!
“我太疏忽了!”
李百成下意識地趨至窗口,悄悄推開小縫瞄出去!
乖乖!
這一瞄使向愕然!
因為,他看見街上有個人不時地,朝這裏張望。
“你把官府的人引來了。”
“哦?”邱老疤驚愕。
“你自已看看,是不是那個光頭?”
邱老疤忙上前過去窺探。
“對! 他是跟蹤我的。”
我認識他,他是光頭麥嘉,是從定邊縣來的,我們曾照過面。”
邱老疤緊張問:“我是不是應該離開?”
“不必!”
“為什麽?”
李百成關上窗戶,回頭望着他說。
“他是跟蹤你來的,要是你一躲開的話,反而引起他的懷疑。
“那我就呆在這裏?”
“不錯,和我一起喝酒閑聊,若是他上來發現也不致于有所懷疑。”
“好,一切依你的!”
于是兩人再度坐下,喝酒吃菜若無其事的樣子。
街上的人,确實是麥嘉。
他忽然見窗戶上出現了二個人。
一個人是他認識的——邱老疤。
另一個人是誰?
麥嘉目光閃動着,他實在無法遏止自已的好奇心。
這街道和小樓距離并不遠,他束了束衣襟,飛身掠過去。
樓上四面都圍着欄杆,建築得就像是一個小小的亭閣。
他的足尖在欄扞上一點,人已倒挂在檐下。
窗戶開了一線,方才李百成沒關緊,從這裏看過去,恰巧可以看見屋子中間的一張圓桌。
桌上擺着酒菜。
有兩個人正在喝着酒,面對着門的一個人,正是邱老疤。
還有個人穿着很華麗,華麗得已接近暑侈,握着筷子的手上,還戴着一枚翠綠斑指。
這人當然是李百成,只是麥嘉還沒瞧清楚罷了。
屋裏的燈光也并不太亮,酒菜卻非常精致。
那衣着華麗的李百成,正用他戴着斑指的手,舉起了酒杯。
酒杯晶瑩剔透,是用藍水晶雕成的。
李百成微笑道:“酒如何?”
邱老疤心中緊張的“砰砰”跳,臉上卻裝成一副輕松樣子。
“酒普通,酒杯還不賴。”
哇操!
這邱老疤看來也是個識貨的人。
李百成嘆了口氣,道:“我早知難侍候,所以特別拿出一瓶女兒紅,想不到只換得你‘普通’兩個字。”
邱老疤說:“女兒紅也有好幾等,這種本來就是最普通的。”
“你自已為什麽不帶些好的來。”
“我本來也想帶些來的,只可惜走時又出了些事,走得太匆忙。”
看來他們原來是早已約好的。
麥嘉覺得更有趣了。
因為他已看出這華麗的人,正是不要命妓院的總管“李百成”。
邱老疤為什麽會和李百成約好?
難不成李百成也有問題?
麥嘉希望他倆繼續往下說。
但李百成卻已改變話題,道:“你這次來有沒有在路上遇見特別精采的女人?”
“沒有。”
邱老疤喝了一口酒,又說:“近來精采的女人,好像已越來越少了。”
李百成笑道:“那也許只因為你對女人的興趣已越來越少。”
“聽到你這裏女人都還不錯。”
“何止不錯,簡直精采。”
“你為什麽不找幾個來陪我們喝酒?”
“今天不行。”
“有個笨蛋會耐不住,恨得牙癢癢!”
“笨蛋?”
李百成淡淡道:“他放着又熱又暖的屋子不待,卻寧願躲在外面喝西北風。”
麥嘉心裏本來興趣濃濃。
但這句話卻令他很不舒服了。
他忽然覺得自已就像是個剛被一把,從床底下拖出來的小偷。
李百成已轉過頭,正微笑着,看着他這面的窗戶。
麥嘉也笑了。
他大笑着道:“主人在裏面喝酒,卻讓客人在外面喝風,這樣的主人有點不象話吧!”
他推開窗子,一掠而入。
李百成一伸手,就從旁邊的木架上,取了個藍水晶杯子,笑道:“我是個懶人,身材又肥胖,能不動的時候就不想動。”
麥嘉嘆了口氣,說:“像你這樣的懶人若是多些,世人一定也可以過得舒服得多。”
他說的并不是恭維話。
李百成道:“就憑這句話,已值得一杯最好的女兒紅。”
麥嘉笑說:“只可惜這酒是最普通的一種。”
他舉杯向邱老疤接着道:“剛剛在府衙多有失禮之處,抱歉抱歉。”
邱老疤沉着臉,冷冷道:“你并沒有失禮,也用不着抱歉,那是你的職責所在。”
麥嘉道:“只不過我對一個非常懂得酒,和女人的男人,總是特別尊敬些的。”
邱老疤臉上愉快了些,說:“你不但對付犯人有套,對付男人也一樣。”
麥嘉道:“那也得看他是不是真正的男人,近來不要臉的男人已越來越多。”
邱老疤忍不住笑了。
麥嘉這才将懷裏的酒喝下去。
屋裏的氣氛已經輕松愉快很多,他知道自已恭維的話也已說夠。
接下去應該說什麽呢?
麥嘉慢慢的坐下去。
要怎麽樣才能問出他們的秘密?
那不但要問得非常技巧,而且還得問得完全不着痕跡。
麥嘉正在沉吟着,考慮着。
邱老疤忽然道:“我知道總爺一定有很多話要問我。”
他臉上還帶着笑容,但眸子裏卻已全無笑意。
“你一定想問我,為什麽到這裏來? 怎麽會和李總管認得的? 在這裏跟他商量什麽事情?”
麥嘉也笑了,眸子裏也全無笑意。
他已發現邱老疤遠比他想象中更難對付得多。
邱老疤道:“你為什麽不問?”
麥嘉笑着說:“我若問了,有沒有用?”
“沒有。”
“所以我幹嘛問。”
“但有件事我卻可以告訴你。”
“哦!”
“你聽過疤面煞星嗎?”
“好像聽說過,而且還聽說他身上長滿了剌猬。”
“不是剌猬,是暗器。”
“你就是那個長滿剌蜎的疤面煞星?” 麥嘉有點不相信道。
“不錯!”
“你全身上下一共有多少種暗器?”
“不多! 十七種。”邱老疤得意道。
麥嘉又說:“還有人說你同時可以發出三四種不同的暗器來。”
“三種!”
“好快的身手。”
“所以你現在可以相信,我不是殺白小娜小兇手了吧!”
“你本來就不是兇手,不然我怎會釋放你!”
邱老疤沉默了下,又說:“我出手還不算快,江湖有一個人,暗器出手更快,簡至是看不出他動過手。”
“誰?”
“陰陽先生的公子。”
“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
邱老疤說:“我只知道江湖上已很少有人是他的對手。”
麥嘉聽了,笑道:“不幸的很,我剛好知道有一個人就能對付他。”
“哦?”
邱老疤訝道說:“誰?”
“一個賣豬肉的,他不但刀準、刀快,對付暗器更有兩手。”
麥嘉說完,仍然由窗戶一掠而出。
誰知,當他兩腳落地時,已感覺不對勁,忙又翻身落在五、六步遠。
麥嘉定睛看時,只見一個黑衣幪面的人,伫立在陰暗處,眸子閃閃地瞪着麥嘉。
“你的頭很光!”
麥嘉一聽,差點氣昏,罵道:“神經病,三更半夜站在那裏不動,就為了講這一句話嗎?”
“你看老夫會怎麽無聊嗎?”
幪面人道:“你是光頭總捕麥嘉,是吧?”
“不錯,你是誰?”
“嘿嘿! 阿狗,老鼠都是咱的名字,你叫我神輕病也行。”
“好! 反正你的名字說出來也不見得是真的! 不問就是,那麽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嘿嘿,你倒蠻有趣,不愧為一個總捕頭。”
“行啦! 有些人喜歡恭維的話,所以我常講,但我卻不喜歡聽別人講恭維的話,尤其,當我在辦案的時候。”
麥嘉頓了一頓,又道:“所以,你有什麽事趕快說吧!”
“很好! 老夫向來是很阿沙力(幹脆)的! 現在我向你友善的勸告,希望你不要管這碼子閑事!”
“閑事?”
“是的!”
“你真愛根生笑(開玩笑)!”
幪面人正色道:“不是根生笑,在你的立場上講應該說是閑事,反正你是拿官糧的! 多管一件,少管一件都無傷大雅,你說對嗎?”
麥嘉聽了,直點頭,說:“嗯! 有道理!”
“你放棄啦?”
“不,我向來有不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臭毛病,因此我想不管都不行!”
“那就對你的生命安全對不起了,老夫不多說,你自已考慮吧!”
幪面人道:“若是你活得不耐煩,想提早到閻羅王那裏去挂號,我也不反對,後會有期!”
語畢,幪面人已消失在黑暗中。
麥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喃喃地道:“輕功如此高超,他是誰呢? 不知暗器的出手快不快?”
正當煤炭帶着五百萬兩的假銀,被捕快逮到時,那駝背花枝正躲在對面巷口窺探。
“太帥了!”
她臉露得意之色,當捕快把煤炭帶走時,她的嘴角又挂起一絲勝利的微笑。
她向巷內一直走進去。
由于背部隆起一大塊,走起路來也蠻吃力,但步伐還是穩得很。
她專找那些陋巷而行,有時還故意轉彎抹角,好像深怕有人跟蹤似的,行動十分詭秘。
當她七拐八轉來到一處偏僻的轉角處,她卻背靠牆垣,嘴角以挂起一絲邪笑。
她屏息不動,只有眸子頻頻轉動,好像在期待着什麽似的。
“嘿嘿,來了,來了!”
她嘴裏念道,不遠處卻傳來了急促腳步聲。
“一元捶捶——傻瓜。”
顯然的,她已經發覺有人跟蹤,才故意躲避起來。
急促的腳步聲終于緩慢下來,跟蹤者似乎在四處搜索。
果然,腳步聲朝着另一條岔巷離去。
花枝卻突然閃身而出,朝那人進去的岔巷走去。
現在她已看見跟蹤者的背影,是個矮小矯捷的漢子。
花枝不敢大意,蹑住腳步屏住氣跟上去。
另瞧她背部隆起一大塊,行動卻是輕巧快捷,閃縮靈活,那有老太婆的龍鐘老态。
花枝本來被人跟蹤,現在她要跟蹤人了,只是她的跟蹤技巧比人高明,頭腦也比人機靈,盡管前面的矮漢拼命搜索,仍舊找不着花枝的蹤跡。
矮漢顯得不耐煩了。
他也午要放棄尋找花枝的下落,終于頭也不回朝着街上走去。
可是,花枝卻有意尋他開心似的。
他從另一條岔巷快步走出街上,花枝幹脆縱上瓦面快速奔到巷口縱下,等待着矮漢的出現。
“老弟,你要找我嗎?”
待矮漢怔了怔,但處在行人如梭的街上,他那敢輕舉妄動?
可是,他也不肯示弱,板起臉孔厲聲罵道:“操你祖宗,活見鬼,誰找你啦?”
花枝邪笑說:“小夥子,別那麽歹(兇)好嗎? 容易引人注目的,我年紀一大把倒無所謂,你老弟卻不同,萬一給人誤會你要強奸老太婆,那就歹看面(不好看)!”
“那就怎麽樣?”
“那就公共廁所扔石頭——引起公糞(憤)!”
此言一落,矮漢不禁左顧右盼,顯得非常不安。
“溫龜婆(駝子婆),什麽意思?”
“哇操,什麽意思?”
花枝道:“這個要問你自已啦!”
矮漢心中一罵,旋即罵句:“笑也(瘋子)!”
說完就走,對花枝來個不理不睬,好像真的把花枝當做瘋子。
但是,他的心裏卻是惶惶不安的。
花枝本來很愉快,但一聽被罵瘋子,覺得蠻不舒服的,又見矮漢要離去。
“哇操,小夥子,你朝那邊去那裏有人要殺你!”花枝喊道。
矮漢一頓,忙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對花枝還是不加理睬。
花枝又叫道:“哇操,你朝這邊走,正好被官府逮個正着。”
矮漢一慌,忙把身子轉回來,一臉狼狽不堪的樣子。
“嘻嘻! 瘋子講的話倒蠻中聽的,盡有人乖乖的聽呢!”
花枝冷笑道:“沒有瘋的人倒在街上像無頭河神(蒼蠅)亂撞,這是什麽道理?”
矮漢聽了蠻不是味道,眼看花枝有意和他糾緾,早已氣得七竅生煙。
“溫龜婆,妳到底想幹什麽?”
花枝滖動着滑溜溜的大眼睛,哇哇叫道:
“哎喲,哎喲,怪啦! 我老太婆是好心好意告訴你,你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年頭呀,好人難做啊!”
“操你祖宗,妳是什麽人?”
“我是雞媽媽的媽媽。”
花枝道:“怎麽? 我得罪人了不成?”
“咱們有話好說,何必與我過不去?”
矮漢知道老太婆不好惹,連忙改變語氣。
他若知道老太婆是花俏大姑娘,氣得不買塊豆腐撞頭自盡才怪!
其實只要稍微仔細一點,從她靈活明亮的眸子,不難發現老太婆是大姑娘喬裝的。
花枝又轉動大眼睛,道:“這可不能怪我老太婆,誰叫你翻臉呢?”
矮漢無奈,只有委屈說:“好吧! 妳想幹嗎,直說好了!”
“嘻嘻,我只想問你!”
“問我什麽?”
“你為什麽跟蹤我?”
聞言,矮漢一時語塞,不知如何開口。
但他還算機警,忙裝腔作勢說:“我,我又不是笑也(瘋子),幹嘛跟蹤妳。”
“那麽,你在巷子裏亂轉亂闖個什麽勁? 不是個笑也(瘋子)是什麽?”
花枝的嘴巴硬是不饒人,這一下把他倒咬了一口,出了剛才那口鳥氣。
矮漢知道她的嘴巴厲害,便也不敢和他鬥嘴,惟恐又被她作弄一番。
他忍氣吞聲地回答:“我是在找朋友,有何不妥? 妳到底懷着什麽心眼?”
“這句話是我要問的,你倒問起我來了! 咱們何不開門見山,你這樣未免太不上道了!”
矮漢靈機一動,提議說:“我請妳喝酒,咱們邊喝邊聊?”
花枝不加思索地應道:“行! 不過話得說在前面,客棧不去,酒樓不去!”
“為什麽?”
“那種地方容易引起是非,別人見我老太婆同個小夥子上客棧,還以為我是流莺呢!”
矮漢聽了,啼笑皆非!
于是,他們找了路邊酒肆,坐了下來。
矮漢吩咐小二來瓶酒,及兩三樣小菜,便和花枝聊起來。
花枝直截了當地說:“小夥子,看你人還不壞,定是受人指使,何必那麽賣命呢?”
矮漢裝傻道:“妳的意思我不懂!”
花枝逼問說:“水仙不開花——裝蒜。常言說得好,‘明人不做暗事’! 何不光明磊落點? 我曉得你想幹掉我,我沒說錯吧?”
“我為什麽要幹掉妳?”
“因為我雞婆曾告你們交易假銀的事!”
“假銀與我何關?”
矮漢一副愕然地望着花枝。
“哇操,你何必那麽頑固呢? 說不定………哇操,糟了……”
說到這裏,花枝突然想到什麽,嘆叫一聲,身形倏起在矮漢身上連點了兩處穴點。
然後,拔起身形縱上對面瓦面上,旋即消失在瓦面上。
矮漢動也不動坐在原位,兩眼睜大得像個銅鈴,他怎麽也不相信老太婆出手之快,輕功更是高。
但這一切都擺在眼前,他不得不相信。
小二也楞住了!
行人或許還來不及看清楚,花枝已不見了,因此并沒有引起多大議論。
原來,花枝突然想到地字號房的向日葵女的會有危險,連忙奔回悅來客棧。
怎知,掌櫃告訴她,那個女的被殺了!
花枝愕然間,又縱起身形飛快地奔馳到府衙裏,探索良久,正巧窺視到麥嘉在審問煤炭邱老疤,才又匆匆丢下幾句話。
她後悔不該跟那個矮漢糾纏,致使誤了大事。
誰知,當花枝返回酒肆時,剛才的那個矮漢已不知去向了。
花枝氣道:“奶奶個球,他居然能掙開老娘的穴道………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幫他解的呀!”
花枝無奈,只得找了家馬車租店,租了輛馬車回城裏。
這家的馬車租店,是連車夫一塊出租的,所以花枝只要吩咐一聲,她就可以靠在車廂裏舒服睡上一覺,到了車夫自然會叫醒她。
店裏正好還有一輛馬車空着,所以花枝很快就上路了。
“呷——”
車夫賣力的趕着馬車。
不久,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花枝不禁一怔,問:“城裏還沒到呢? 幹嘛………”
一語未完,一個大漢手拿大刀已縱進了車廂,接着馬車又奔馳起來。
“哇操,這是怎麽回事?”
花枝詫異地說,其實,她早已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大漢狠狠地道:“溫龜婆,別叫!”
花枝一怔,大刀已經頂在她腰際上。
她鎮靜地道:“哇操,年青人,這車子是我老太婆雇的,你若要搭一程也就算了,我也不是很小氣的人,何必亮刀子幹嗎?”
大漢冷笑說:“老子等妳好久啦!”
花枝訝異的道:“等我幹嗎? 我又不是小姑娘,再說我也認識你。”
“妳當然不認識我,可是老子卻知道妳!”
花枝指着自已的鼻尖說:“哇操,你知道我? 我既不是小白菜,也非波霸。”
花枝雖受對方的大刀要挾,但仍舊談笑風生,毫無恐懼之色。
“那麽,你說說看我是誰?”
“報密的人!”
“哇操!”
花枝驚道:“奶奶個球,原來你就是殺死向日葵姑娘的兇手!”
“嘿嘿,怎麽樣? 要是活得不耐煩的話,老子也可以替妳效勞,反正殺一個,殺二個都是殺。”
“哇操,你很阿沙力(幹脆)嘛! 你這朋友我喜歡。”
“媽的,少跟我來這一套,我不會上當的。”
“你不喜歡跟我老太婆交朋友?”
“告訴你,如果妳想動歪腦筋的話,老子只有不客氣了!”
花枝見他死臭牌氣,不由氣道:“哼! 放屁也不是這樣的放法,我是好意跟你攀交悄,你卻扳起臉孔來,什麽玩意嗎?”
這時,官道上行人正多,有的是趕集,有的是貨商、小販、驢販,擠滿了整條官道,他們都是要到城裏去趕上早集的。
因此馬車被迫停緩下來。
花枝掀開布幔東張西望,意欲找機會擺脫。
這時,不遠處剛巧有一隊侍衛經過。
花枝靈機一動,他朝侍衛們一揮手,叫着說:“嗨,乖孫,怎麽好久沒來看奶奶啦?”
侍衛他們一楞,眼看有人打招呼,便也紛紛朝這邊望來。
大漢吃驚不小,但他不做聲,恨不得人潮快讓開,以便趕快駛離這裏。
花枝忙打開車門徑自朝侍衛們走過去。
大漢更慌了!
他不敢叫喝,更不敢阻止,萬一侍衛中真的有她的孫子,事情就麻煩了。
此時,人潮漸漸疏散,大漢忙命車夫離開。
花枝向侍衛們走過去,她根本不認識他們,再說十八、九歲的小姑娘,那麽的孫子嗎?
她只是借故擺脫大漢的威脅而已,弄得侍衛們莫名其妙。
“噢! 對不起,對不起,我老眼昏花認錯人啦!”花枝道歉道。
此時,馬車已遠遠離去,花枝眼看兇手已經逃逸,就此作罷,随着人群擁向城去。
黑牛呢?
他的心全放在不要命妓院的神仙谷。
神仙谷的神秘,使黑牛的好奇心達到沸點。
他不一探神仙谷是不會死心。
所以要找黑牛。
就到不要命妓院,一定能找到。
有志者事竟成,這句話一點也不假。
這天黑牛終于随櫻桃走進了神仙谷。
在昏暗的燈光下,黑牛擁着櫻桃走過一條長長的通道,抵達谷口時,早有一雙雙的男女相擁而入了。
這些人他見過,但不認識,都是妓院的嫖客。
神仙谷不是随便都能進入,它有一定的時間,所以要探神仙谷,不但要買通裏面嫖子,而且還要趕得巧。
黑牛随着衆人,依次走到谷口,見每人都掏出一錠十兩銀子,知道大槪要付買路錢了。
他便也冒充內行,急忙取出十兩銀子,丢給收款的姑娘們。
他瞄了一眼收款姑娘一間,暗叫:“哇操,連個女夥計都像精挑細選出來的,美得惹火。”
首先,走到一張很長很長的桌前,那張桌子差不多有一個大廳長。
你從這邊很難看清對邊的事物,當然要擺下那麽長的一張桌子,必須要有一個大廳。
當黑牛一走進這大廳時,他楞住了!
但見每個人紛紛入座,遂也拉着櫻桃坐下。
不一會兒,侍女送上兩碗像粥的食物。
“能吃?”黑牛疑道。
櫻桃吃吃笑着說:“這碗食物雖然貴了一點,但卻是最有價值的。”
“這個也要付錢?”
櫻桃邊吃邊道:“是的,一樣是十兩。”
黑牛一聽,睜大眼叫道:“什麽? 這……這碗東西也要十兩。”
“嘻嘻,值那個價。”
黑牛不以為然說:“一小碗的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