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阮子晴預感不好，還沒站穩，運動鞋忽然打滑，整個人被迫向後倒去。
身體在耳邊呼嘯的風聲裏失重，驚慌中油然而生的恐懼席卷全身。
這個高度摔下去，即便不死，也要被嶙峋的怪石劃傷全身吧。
阮子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重來的第二次，會以這樣意外悲慘的結局收場。
早知道這一世這麽短，她一定利用上一世的經驗，對賀珉噓寒問暖，早日攻略下他，提前拿到五千萬獎勵。
倒下的瞬間，阮子晴思緒萬千。
她剛閉上眼，下落的身體一頓，胳膊忽然被人用力抓住。
“手給我！”
賀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子晴，快抓住我！”
阮子晴睜開眼，看見賀珉半邊身體都趴在山崖邊，一手扣住尖銳的山壁，一手用力抓住她。
就在她擡頭時候，他抓住的那塊山壁尖，已有松動的痕跡。
阮子晴連忙将手伸上去，好不容易才拽住賀珉拉住她胳膊的那只手。
她重量全部挂在賀珉身上時，賀珉另一只手抓住的石塊微動，使得賀珉整個身子再次往下落了一些。
阮子晴整個人也因賀珉的下落，在空中不停晃動。
她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閉着眼“嗚”了好幾聲。
直接掉下去，可能是短暫的害怕，而這麽挂在山崖邊，不僅随時都可能墜落，還可能将賀珉一起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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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子晴發揮求生本能，大聲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不知道同學們是不是都逃離了這塊區域，或是回原點的還沒有重新出發。
她這麽喊了一會，竟然完全沒有人回應。
“你先別喊了，附近現在應該沒有人。”
賀珉讓她停下來，試着去拉動她，“你握緊我的胳膊，不要放手。”
“啊，運動手表！”
阮子晴剛想到這個，便發現自己的手表給了學長，而賀珉因為來遲的緣故，運動裝備全沒有拿。
她不由苦着臉嘆氣，難不成天真的要亡她？
賀珉自然也想到了求救。
只可惜阮子晴發生意外時太突然，他如今兩只手都束縛着，完全沒有手去拿手機。
這麽僵持着也不是辦法。
阮子晴咬緊雙唇，深呼吸幾下，去望賀珉，“你你別拉我了，待會一起掉下去可太虧了。”
賀珉看見她臉上毫不遮掩的害怕，心裏一緊，“什麽虧不虧的，你在說什麽胡話！”
阮子晴忽然扯唇笑了笑，“逗你呢，跟我死一起便宜你了，怎麽會虧呢，是吧。你要放手了，那我可真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賀珉沒想到她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說笑。
他臉上露出些無奈，觸及到她眼裏真切的慌張後，感到無比心疼。
他張望四周，心下一橫，索性松開抓住石壁的手，“你一定要抓緊我，不要放手，聽到沒！”
與此同時，阮子晴身體的重量，将他再次往下拖了一臂的距離。
千鈞一發之際，賀珉用腳勾住旁邊一顆小樹，兩人下墜的趨勢立刻停止。
阮子晴再次在高空中晃動，吓到近乎失聲。
她咽了咽口水，緩緩去看頭頂，才發現賀珉整個人幾乎都吊在涯邊，要不是腳下那顆小樹，兩人早一齊沖了下去。
“……賀、賀珉，你感覺還行嗎？”
阮子晴覺得這麽下去，遲早真一起玩完，“那樹看起來，可太不結實了……”
一個小樹，哪承受得住他們兩人的重量呢。
賀珉的眼裏倒映着她的臉，背後是一望無際山腳樹林。
一切眼所不能及的地方，都是未知而恐懼的，可他這會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阮子晴腦海裏想到別人穿書裏的情節，但凡是女主，都會被男主成功救上去。
她這邊倒好，反倒将人給一齊拽了下去……
是不是她體重超标了啊？
她正胡思亂想，便聽頭頂上的聲音輕聲說：“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怕的，子晴，別害怕。”
那聲音透着一股寧和，仿佛參透俗世佛音的溫潤，即将要羽化登仙。
阮子晴擡起頭，看着那張并不太遠的俊逸臉龐，難以相信他這麽快就接受和自己一起去死的現實了。
好好一個賀瘋子，竟然能拿命來保護她……
她抹了抹感動的淚水，沖着那張好看的臉口吐芬芳，“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就算想跟我一起死，也別選這個地啊，再喊喊試試，說不準又有人被黑衣人往回拖了呢。”
要說放棄，阮子晴也有過這個年頭。
可真叫她安靜等死，她絕對做不到。
她的求生本能，讓她不放過任何一絲生機。
賀珉安靜聽她說完，才牽起唇角來，“子晴想以後跟我死在一起，我當然會滿足你這個心願。”
阮子晴這會實在沒空跟他打嘴仗，她張唇剛想呼救，手臂便被他雙手微微握緊。
“待會我數一二三，會用力将你提上來些，你得去夠我的口袋，”
賀珉說着，沖他的腰際下方示意，“我手機在那，你拿的時候要注意，最好一次成功。”
阮子晴看到了他褲子口袋裏，微微露出角的手機。
她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一次沒成，很大可能手機會被碰落下去。
這樣一想，她不禁緊張起來，仿佛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了她身上。
阮子晴想了想，提議，“要不然，我們就這樣等着吧，過會應該就有人來了……”
賀珉看着她，目光冷靜，“子晴，我們不能幹等着，你知道嗎，即便有人過來，也可能不會救我們，或者也沒法救我們兩個。”
阮子晴聽得渾身一震。
如果真的有同學過來，見死不救也有可能，即便伸出援手也恐無能為力，沒有急救知識的同學着急之下，很可能只是多喪失了一條無辜的性命。
這些想法太過現實，也太過陰暗和悲觀。
阮子晴作為正常人，在絕境之中下意識的求生和想法，至少都是對人性抱有期待的。
賀珉遇到絕境後的态度，卻像是對待這個世界近乎冷血的清醒認知。
這與他從小的生長環境不無關系，面對困境和難題，他如今這層堅硬的外殼，內裏是否早已千瘡百孔呢。
阮子晴仿佛今天才認識他，頭一次，對賀珉生出一種叫心疼的情緒來。
“不等了，子晴。”
賀珉不緊不慢地提醒她，“我們要自救。”
阮子晴看着他，想說什麽，張了張嘴，又無從說起。
賀珉只當她緊張，便笑了笑，“你也不用太擔心，就算沒拿到手機也不要緊，還會有別的辦法的。”
他的聲音不再是少年那種不谙世事，這一刻帶着許多深沉又叫人信服的力量。
阮子晴不由使勁點頭，“我準備好了。”
賀珉眼裏露出幾絲鼓勵，“抓緊了，一、二、三——”
他雙手使勁将她往上一拽，阮子晴整個身子一躍，頃刻到達他的腰部。
她看準了時機，快速沖那一角伸出手，剛将手伸進去，身體便快速回落。
一上一下的時間很短，将将只夠碰到手機邊，反而阮子晴下落時，拉動賀珉的力量很大，令那棵小樹搖搖欲墜。
小樹四周的小石塊迅速滾落，四周帶起一陣泥土。
賀珉用盡全力穩住兩人的身體後，好一會沒聽見下面的聲音，便輕聲安慰道：“沒事，剛才的情況要拿也挺困難。”
接着，底下傳來輕微的抽泣聲。
賀珉聽得心裏一慌，開始自責，“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做這麽危險又困難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上來的，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子晴你別哭，別哭啊——”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帶着輕哄。
“嗚嗚嗚嗚——”
阮子晴的哭聲漸大，聲音悲喜交加，“警察叔叔你可算接電話了，我們在青麓山後山第二條道，快安排人來救我們哇嗚嗚嗚——”
賀珉神情一頓，“你、打通電話了？”
阮子晴盡量不看底下的景色，小心翼翼将手機舉起，又哭又笑，“不是你讓我拿手機嗎，我已經跟警察叔叔打電話了，對了，你剛剛在說什麽？”
“……沒什麽。”
賀珉很無奈，但更多的是贊賞，“子晴做的很好，裏面有個最近通話，你去打176那個號碼。”
那是賀家的號碼。
等警察太慢了，他原本就沒打算報警。
只要賀家收到消息，從北城一路跟着他過來直至山腳下消失的人，應當很快就會找到他吧。
阮子晴聽罷，單手緩慢操作，去撥打那個176的號碼。
只是電話還沒接通，就聽見不遠處有人驚恐萬分地驚叫出聲。
“——快來人，有人跳崖！！！”
“啊啊啊不是，怎麽有兩個人，卧槽殉情嗎，快來人啊啊啊！！！”
“你你你們挂着別動啊，我去喊人——”
一名同學發現了他們，大喊大叫也沒來人，果斷往回跑去喊人了。
阮子晴很開心，“終于有人發現我們了，你看，他去搬救兵了，不用等警察過來了。”
她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帶着等來希望的輕快，是鼓勵自己，也鼓勵賀珉。
這個世界不好也不壞，每一次遇到事情，除了考驗自己，也是重新與外界和解的機會。
賀珉不知聽明白她的話沒有，只不清不淡“嗯”了聲。
阮子晴想到剛剛撥出的電話，垂頭一看，顯示通話時間29s。
“啊電話剛剛通了，但是又被挂了。”她告訴賀珉。
賀珉想了想，點頭，“沒事，通了就好。”
阮子晴想通不通也沒關系，那名同學去搬救兵，應該很快就到了。
然而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
那名同學一去不複返。
就在阮子晴等不及時，隐約聽見救護車的聲音，夾雜着微弱的喧鬧聲。
還不等她呼救，一陣腳踏石塊的摩擦聲，伴着一道渾厚的陌生男聲落入耳中，“少爺，你再堅持一下！”
阮子晴探腦張望，只看得見賀珉的笑臉。
“抓緊我，千萬別松手。”他第一百零八次囑咐她。
她還沒來得及回話，便見賀珉整個身體像被什麽東西吊住，連帶着她的身體，一起被一股無可預知的力量向上拉去。
阮子晴腦子裏只有賀珉那句“抓緊我”。
她不清楚是什麽東西在拉他們，生怕一個不注意，前功盡棄，她和賀珉都墜入無盡深淵，雙手便死死扣住賀珉的胳膊。
等兩人都順利上去後，她的手還緊緊抓住賀珉不放。
賀珉也沒有推開她，哪怕手臂上全是抓痕，血跡斑斑。
“少爺，車在外面，我背你過去？”
一名身材威猛的男子說着蹲了下來。
賀珉沒有說話，去看身旁的人。
阮子晴大概是驚吓過度，只顧着喘氣緩神，沒有去看他們，也沒有聽見他們說什麽。
他輕輕攬住她的肩，伸手将她臉上的灰塵慢慢擦掉，看到有些細小的傷口後，眼裏閃過些心疼。
“楊叔，幫我準備一處靜養的地方，再請個醫生。”
賀珉囑咐完，站起身活動手腳。
楊叔應下後，發現背上沒有動靜，微側過臉，竟然發現少爺緩慢蹲下，将那名少女放在了背上。
照理來說，兩名高中生遇到剛才的情況，如這名有些失魂的少女一般的反應算是正常。
而像少爺一般，臨危不亂，冷靜自若，還有精神和心力去照顧別人的，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心智實屬難得。
楊叔對這位今天才在賀家有姓名的少爺，生出幾絲尊敬來，“少爺，還是我來背吧。”
賀珉背着人，慢慢站起來，看了楊叔一眼，“不用，記得幫我把東西準備好，謝了。”
阮子晴看着四周後退的風景，察覺那些嘈雜的聲音越發大起來。
她如夢初醒，“是不是哪裏出事了啊，我之前好像聽到救護車了？”
賀珉側耳聽了會，“聲音離得有點遠，有哭聲……嗯，我還聽到了警察的聲音。”
阮子晴立刻接道：“是不是我報警來的警察啊？他們是來找我們的吧……”
她說着自發停住，距離她報警不過十來分鐘，警察應該沒這麽快趕到，聽聲音也距離他們很遠，而且還有之前聽到的救護車……
這條路上也是一個人影都沒有，那名同學也一去不回，難不成有其他人受了傷，或者出了什麽事，都跑去看熱鬧了？
賀珉打斷她，“好了，別想太多，先休息會吧。”
阮子晴應了聲，才發現自己竟然被賀珉背着。
她驚詫之下，只吐出一句，“你你，精神怎麽這麽好啊。”
賀珉腳步一頓，繼而如常地前進，用一種很平常的語調回：“我體力也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