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賀珉看着高高瘦瘦的，沒想到一點不輕。
阮子晴手忙腳亂抱住他，要不是退後一步靠住牆，只怕要被撲倒在地上。
“你快起開，喂，賀珉——”
阮子晴試圖去推他，結果他趴在自己身上紋絲不動。
她喊了幾聲，發現賀珉是真暈倒了，忙喊道：“二號，快來！”
章新瑤在廚房聽到這個稱呼，愣了一下，意識到是在叫自己，瞬間明白這個稱呼的含義。
她笑了笑，将湯勺裏最後一口魚湯喝完，放進水池後，才匆忙趕過來。
“怎麽了，怎麽了……”
二號一進屋，發現相擁的兩人，第一反應捂住眼睛，又忍不住從指縫裏偷瞄，“你們這……喊我出來幹嘛啊……”
由于身高差距，賀珉倒向阮子晴時，幾乎是用胸膛将她砸了個滿懷。
阮子晴從他的懷裏勉強側出腦袋來，悶聲喊：“還站着做什麽，他暈倒了，快來幫我把他扶床上去啊——”
“啊？”
二號反應慢了好幾拍，終于慌亂地沖上前去，和阮子晴一人一只胳膊架住賀珉。
“媽惹，他太重了吧，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兩人扶着賀珉，一直到将他扔在床上，二號都不停在嘀咕。
“他這樣睡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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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子晴本想讓二號幫賀珉脫鞋，轉過身只見二號趴在床邊喘氣，只好将話咽了下去。
“你身體素質不太好啊，攻略的好多任務，可都得耗體力呢。”
阮子晴一面給賀珉蓋被子，一面用過來人的經驗囑咐二號鍛煉身體。
二號随口回道：“要真是體力能解決的問題，我也不會找你了。”
阮子晴笑了笑，“其實我知道你找我的原因，除開系統出BUG，将獎勵強行給我，你怕我不還你，每次獎勵後可能也做不到很自然地開口問我要錢——還因為我是目前唯一能接近賀珉的人，想讓我幫你完成攻略任務吧？”
二號分明想說什麽，卻捂住自己的嘴，搖頭又點頭。
“上一次我接近他攻略他，其實并不難，他也沒怎麽抗拒我。之前我也覺得很神奇，畢竟他好像沒有真正喜歡誰，直到這一次看他對我的态度——”
阮子晴說着去洗手間，在幾條毛巾裏順手拿了條藍白條紋的，而後打了熱水又兌溫，走回到床邊繼續說：“他就是個顏狗，估摸着很喜歡我的臉，所以沒有拒絕我的示好。”
二號恍然大悟完又欲言又止：“呃……”
同為攻略者的身份，讓阮子晴對二號抱有極大的友善。
“但是這種喜歡很膚淺，跟攻略的終極目标差別很大——讓他回應愛。”
她說着将毛巾擰幹，放在賀珉的額頭，盯着那張五官俊美，睡着後褪去淡漠，顯得有些乖巧的面龐，不知不覺就将手放在了他的臉頰上。
賀珉的體溫滾燙，阮子晴的手碰上去，立馬驚醒似地縮了回去。
轉過臉看見二號盯着自己看，阮子晴的臉也跟着燙了起來，兩秒之後，她若無其事繼續說：“所以我上一次失敗了，這一次很大可能依舊不能成功，你得做好這個心理預期——得到賀珉的愛，很難很難。”
作為最終也是最重要的攻略任務，單單賀珉回應愛意這一項，獎勵就足足有四千萬，占據整個攻略任務獎勵金的百分之八十。
阮子晴總結自己的經驗，毫無保留地分享給二號，并告知二號最壞的結果。
屆時二號如果想放棄最後的任務，也可以選擇中途退出。
畢竟現在系統開發出了提現和轉賬功能，可以随時消費和取出，不至于像她上一次攻略，只能等最後一個任務完成，攻略結束後才能得到全部獎勵。
想起這件事，阮子晴就有點郁悶，她攻略的系統比二號的要老舊太多。
上一次穿書，她舍不得賬戶金額，所以沒有中途退出，沒想到系統可能是被她五年的攻略感動了，直接又送了她一次攻略機會？
最要命的是，這一次她的界面壓根沒有退出按鈕。
以至于她一開始還想着走捷徑，讓原男女主盡快在一起，等故事劃上句號，她應當就能回去了……
阮子晴跟二號的系統對比了一下，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游戲界面有問題。
她嘆了口氣，又重複道：“你得做好四千萬獎勵得不到的準備——得到賀珉的愛，很難很難。”
二號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我了解，但是這跟我知道的，好像有點出入……”
阮子晴不明所以，“你了解的是什麽？”
二號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忙搖頭，“沒什麽，就是覺得……他也是個人嘛，不會這樣沒心沒肺吧？不是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嗎？”
阮子晴想說，你跟我之前一樣，對人心了解的太少了。
尤其是賀珉這種鐵石心腸的人，可能跟社會上的無性戀很像。
可她仔細想了想，還是不打擊二號了，畢竟這次的任務歸根到底還是二號的事，她點到為止就夠了。
阮子晴在跟二號聊天的過程裏，給賀珉換了三次毛巾，奈何賀珉的體溫一直居高不下。
這樣下去不行，阮子晴這麽想着，拿着毛巾的手一頓。
不對啊，這不是二號的攻略任務嗎，她怎麽照顧的這麽順手？
“你來幫他弄吧——”
阮子晴将毛巾遞過去，還是得讓二號動手。
二號聽完擺了擺雙手，“不行，我不行。”
阮子晴：“？”
“我我……”
二號猛地站起身來，面色擔憂：“他這病得不輕啊，不行不行，我下去買藥，你在這裏看着啊，我馬上回來。”
二號說完，也不待阮子晴回答，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阮子晴收回目光，只好重新給賀珉又換了次毛巾。
阮子晴記得剛才來的路上，就有一家藥店。
她原以為二號很快就會回來，沒想到一晃眼，半個小時就過去了。
眼見着太陽都要完全下落，天色逐漸暗沉，二號還沒回來。
阮子晴擔心二號出事，特意在班級群裏，找到了二號的聯系方式。
可是她打電話和發短信，二號都沒有回複。
阮子晴握着手機去看床上的人。
賀珉仍舊躺着沒有醒，面上的潮紅略有消退，只微蹙的眉頭，表明主人正陷入夢魔中。
賀珉還病倒着，身邊離不開人照顧。
可二號遲遲不歸，有可能真出什麽事了。
阮子晴在內心掙紮了一會，終于決定還是去找二號。
她剛站起身來，手便被人抓住，一股大力将她往床上拽去，她一時不察，整個人撲倒在了賀珉身上。
阮子晴剛想發脾氣，便聽見頭頂上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別、別走……”
她趴在他胸膛上擡頭望去，賀珉依舊緊閉着雙眼，只微搖晃的頭，和低啞重複着的“別走”兩字，顯露出他難得一見的痛苦和掙紮。
阮子晴不知道他夢到了什麽，心底忽而生出一絲柔軟。
她伸出手，拿起他額上已經微幹的毛巾，去擦他臉頰上新涔出的汗水，無意識嘆了口氣。
過了幾秒，阮子晴正想撐着底下的胸膛起身，視線不經意間，驀然撞見一雙幽暗深沉的眼眸。
或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賀珉眼裏的霧氣越發濃厚，黑沉沉的眼底又泛着清晰可辨的思念，恍惚間有種深情的情緒在裏頭。
這個眼神裏的情緒太過複雜，像是陳年佳釀打開的味道，輕輕一嗅，就可令人為之沉醉。
兩人對視良久，直到外面響起城中村獨有的蟑螂藥叫賣聲。
阮子晴迅速撇開臉去，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因為光顧着看賀珉，整個人又趴回了他懷中。
“……”
阮子晴對于自己的處境感到十分尴尬。
她去碰他垂在身側的手示意，一觸即離，“是你把我拉下來的——”
說着，阮子晴就要起身。
然而她腳還沒落地，就被人再次拽了回去。
這一次他的手勁很大，直接将人狠狠按在了懷裏。
阮子晴：“你——”
“不要走——”
他重複着之前睡夢中的話，不再是迷茫無助，而是帶着一絲慶幸和請求。
阮子晴心一顫，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知道你生病了，腦子有點不清醒，你得吃藥，章新瑤去給你買藥了，一直沒回來，我現在得去找她。”
明知道他有可能聽不進去，她還是解釋了一下。
在阮子晴的印象裏，賀珉一直很獨立，并不習慣跟人過于親密，也沒有生病了就纏人的習慣。
賀珉這會緊抓着她不放，她也只當是他一時神志不清。
只不過無論她說什麽，他都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只是這麽安靜地盯着她看。
那個眼神看久了，宛如要将人拆吃入腹，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阮子晴不得已放了狠話，“你再這樣看我，我要打你了啊。”
她說着舉起另外一只自由的手，當真朝着底下人的肩膀捶去。
賀珉不閃不躲，眼神也不帶變一下。
阮子晴用力地捶了幾下，感覺他無痛無癢，反而顯得自己沒用，便收回了手。
“該不會是腦子真燒壞了吧……”
阮子晴揣測這樣一個可能性，用自由的那只手去拿手機，打算叫救護車看看。
賀珉像是從一個夢境當中清醒過來，啞着嗓子開口：“子晴。”
阮子晴按號碼的手一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能認出我是誰，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了吧，快把我放開，我還得去找章新瑤。”
“章新瑤？”
賀珉仿佛忘記了二號，或者說不記得二號也來了他家裏。
阮子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還是得吃藥。”
這一次她掙紮沒幾下，賀珉倒是放開她了，只不過賀珉撐着手，上半身随之一起離開床，低聲說：“我想喝湯，和你一起。”
他的聲音很輕，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宛如在撒嬌。
“？”
阮子晴懷疑自己聽錯了，回過身去，撞見他略有潮濕的眼，倒真說不出什麽重話來。
“我下去把章新瑤找回來，再給你帶點藥吧，你自己在家——”
她話還沒說完，手機就在手裏震動了幾下。
等她打開手機一看，是二號發來的信息。
【子晴，不好意思，我家裏突然有事，我先回去了，賀珉這邊你幫忙照顧一下呀，務必等他退燒了再走，到時候獎勵別忘了五五分哦~】
……
阮子晴看着信息內容有點想吐血。
這裏距離藥店不超過十分鐘路程，二號即便是運動白癡，一個來回也絕對不會超過半小時。
她原以為二號這麽關心賀珉，肯定很快就會把藥買回來，沒想到二號壓根不上心，說好去買藥竟然直接回家了？
二號原來比她看起來的要不靠譜這麽多。
白白擔心了這麽久的阮子晴，并沒有回二號的信息。
賀珉觀察她的臉色，問；“發生什麽事了？”
阮子晴本想如實相告，話到嘴邊，不知怎麽換了個說辭：“我去下面拿藥，魚湯你自己喝吧。”
“你——”
賀珉在阮子晴的注目下，微微停頓，将生病後還尚存的點滴鋒芒收斂得一幹二淨，而後輕聲說：“那我等你。”
“……”
阮子晴沒回答他。
她要是心一狠，可能下去後，就真不會回來了。
夜色降臨後，五光四色的街道上，各種流動攤販散發着噴香刺鼻的味道，覓食的小家庭和下班的人潮混在一起，市井生活氣息撲面而來。
阮子晴在人群之中站了好一會，感受到這種過于真實的場景，忽然想到賀珉生着病獨自在家，腳步一頓，往右走了過去。
當阮子晴提着藥到達頂樓時，屋內暖黃的燈光透出，将陽臺上一大片瓜果照明。
在不太明亮的燈光下，賀珉坐在有些簡便的桌子上，安靜地望着樓梯間的方向微微出神。
他披着一件外套，有些不勝風寒，卻執拗地坐在那兒，等待的動作熟練而自然，好似做了成百上千回，只為那一個不确定的身影。
然而離得近了，才能發現他眼裏深沉的執念，正逐漸醞釀出烏雲，深處可見如閃電般的陰鸷越來越清晰。
阮子晴望見屋內的光景，面色微動。
視線下落，桌上兩碗魚湯在光下還冒着絲絲熱氣。
……
他說等她，還真的在等。
而且竟然真想要她陪着他一起喝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