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主季朗視角
讨論結束後,幾個人陸陸續續從小會議室出來。
季朗推開兩扇玻璃門,同時把領帶結扯下一小段,顯然還不太适應這樣正式的場合。
幾個律助抱着文件從他面前走過,目不斜視,大步流星,靜默又利落,仿佛在機械地遵循着某種不成文規定。
狹長的走廊時常有人經過,但那些輕微的聲響并不足以打破這種令人壓抑的沉悶,就像他所身處的這間律所一樣。
他沒記錯的話,秦卿就是在這裏上班,季朗收回了黏在那些人背上的視線。
今年年初,他入職的公司卷入了一樁專利侵權糾紛,他在的項目組牽涉其中,項目組組長作為相關負責人帶他過來商談。
一路走過去,擦肩而過的人裏沒有他熟悉的那位。季朗盯着灰白的牆面放空,心裏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什麽。
途經茶水間的時候,他無意往裏頭瞥了一眼,剛邁開的腿馬上就收回了步子。
咖啡機前面對面地站着兩個男人,靠門近的那個個頭比他矮,身材有些發福,只站不動就把裏頭那個擋住大半。
盡管那人的身形時隐時現,但季朗還是輕易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秦卿。”
話音落下,擋人的那位脊背一僵,随即朝他的方向轉過身。
季朗由此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老友,兩人視線交彙,秦卿先是瞪大了眼,很快又咬着唇別過臉,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
“季先生?”
季朗皺了皺眉,暫且先把目光轉向打招呼的人。
這張臉他在不久前才見過,是接待他們的幾位合夥人之一。
Advertisement
他冷漠地看過去,那人臉上飛快閃過了一絲尴尬,但迅速又得體地管理好了表情。
一口官話,再加上虛僞客套的笑,不像個律師倒像個精明狡詐的商人。
“王律。”
他點頭示意,不欲與他多談。
王乾林被人攪和了好事,心裏也不大舒坦,奈何眼前這位是尊惹不起的大佛,他只好識相地先行離開。
秦卿還未收拾好心情,一雙锃亮的皮鞋就闖進了他的視野。
“秦卿,你怎麽了?”
他擡起頭,正對上季朗詢問的目光,探究中透着幾分隐隐的擔憂。
“我…我…”
秦卿支吾半天,無措地紅了眼,那是被撞破醜事的難堪與困窘。
剛剛王乾林把他堵在這,那只惡心的手就貼着大腿根,邊揉邊往他屁股上蹭,如果不是季朗及時出現,他必定又要被輕薄一番。
“我沒事。”
“你怎麽過來了?”
秦卿輕咳一聲,突兀地轉開話題,他既沒有立場向季朗求助,也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不堪。
季朗默然,他了解秦卿的性子,見他不願多說,自己也不再追問。他簡單回答了秦卿的疑惑,心裏盤算着再找個時間和他聊聊。
離開律所時,他站在大樓底下遙望秦卿在的樓層,心口盤旋着揮之不去的煩悶。
電梯門合上那一瞬,他捕捉到了秦卿臉上的落寞與難過,那雙明澈的眼睛藏滿了心事,像一潭死水中向陽掙紮的藍藻。
是誰在欺壓秦卿?同事?上司?
季朗不得而知,但這個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兩天以後,季朗趁午休時給組長跑腿,送文件到隔壁的銀柏。
他到律所那會正趕上員工的午餐時間,季朗把文件交給律師助理,臨走又被律所主任逮住閑聊,他不喜對方的圓滑世故,卻也只能禮貌地一一應答。
他同對方虛以委蛇,腦海卻不受控制地想到了秦卿。
那人總是一副清冷高潔的模樣,好似一朵傲立枝頭,不容亵玩的秋海棠,與這個聲色犬馬的行業格格不入。他的脊骨太硬了,若是沒有足夠的資本傍身,以後又該受到怎樣殘酷的摧折呢?
踏進電梯時,季朗忽然改變心意,調頭去搜尋秦卿的身影。
他找了幾個人打聽,最後在寫字樓的露臺上找到秦卿。
那個時候,秦卿正坐在一條長椅上捧着盒飯,而王乾林就站在秦卿面前,露出了一副觊觎癡纏的嘴臉。
是了,越是無暇的棠花,越容易激起旁人蹂躏與摧毀的欲望。
想要抽掉他的脊骨,折斷他的臂膀,把花與葉粗暴拽下,丢進泥濘裏,用肮髒的鞋底将那抹雪白碾得髒污又殘破。
秦卿早已卷入了這場凄風苦雨之中,避無可避。
季朗捏緊雙拳,心底一股怒氣直沖上天靈蓋,連眼睛都燒得赤紅一片。
而這不知其源卻來勢兇猛的怒火,在看見那人把手搭上秦卿肩膀時達到了頂峰。
“秦卿。”
季朗快步走到秦卿身邊,王乾林像被電到一樣,欲蓋彌彰地收回了手。
秦卿接連受了兩次驚,這回直接站了起來,面色蒼白如紙,連肩膀都在細細地打抖。
“不是說好帶你吃飯嗎?怎麽自己先吃了。”
季朗伸手攬過秦卿,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王乾林,像要活剝了他的皮。
王乾林神色一僵,又熟練地擺出那副道貌岸然的長者姿态。
“看來季先生和我們小秦很熟啊。”
“小秦之前怎麽沒提過?”
他看着秦卿,用責備的口吻調侃道。
“談個戀愛而已,不需要多高調吧。”
季朗挑了挑眉,手臂從秦卿肩上滑到腰間,又收緊了力道,如同在宣示主權一般。
這句話一出,在場其餘兩人都變了臉色,王乾林再假作鎮定,這時候也難掩驚詫之情,一張老臉上青白交錯,比川劇變臉還要精彩。
秦卿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望向他。
“早聽卿卿說了,您很照顧他。”
季朗側身撫上秦卿的臉,漫不經心地撥開碎發,借機擋住了他足以洩漏心緒的表情,在旁人看來便是情侶間再自然不過的親呢之舉。
“應…應該的。”
王乾林生硬地幹笑兩聲,見鬼似地匆匆離去,腳步雜亂無章,生怕來不及脫身。
“人走了。”
季朗垂下手,瞬間像變了個人,面色不郁地把秦卿拉到長椅邊坐下。
“秦卿,你和我坦白交代這是怎麽回事?”
他握住了秦卿一邊手腕,看着他慢慢攥緊掌心,把西褲都扯出了痕。
“你不是都猜到了嗎?”
秦卿不肯直視他,垂着個腦袋,聲音雖然小,但還是那副冷冰冰的腔調。
“你老實告訴我。”
季朗捏緊了那截腕子,咬牙切齒地壓聲道,“他是不是弄你了?”
秦卿怔了幾秒,猛地轉頭看向他,慘白的臉一下漲得通紅,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沒有!“
他驟然拔高音調,惡狠狠地瞪了過去,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貓,神情比被真正糟踐了還要羞憤屈辱。
看到他過于強烈的反應,季朗才稍稍放下心,但随之翻湧而上的,是交錯疊起的憐惜與憤懑。
“你別激動,我也是怕那老禽獸得手。”
季朗想再攬一下他的肩,伸出手後又覺得不妥,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拍了拍他的背,以作安撫。
“得手又怎麽樣?沒得手又怎麽樣?”
大抵自尊心作祟,秦卿有些破罐子破摔,他明知道季朗不是那樣的人,又在心裏惶恐季朗會因此看不起自己,只能虛張聲勢地兇聲說話。
“那老子就宰了他。”
季朗恨恨道,眸底狠戾如修羅,讓人不覺得這句話有任何誇張的成分。
秦卿聞言一愣,心裏卻暖了幾分,原來他不是孤立無援的。
“你為什麽說…我們在談戀愛?“
秦卿咬了咬唇,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不知道,講到那就脫口而出了。”
季朗尴尬地撓了撓頭,兩個人頓時陷入了沉默。
他見秦卿沒露出責怪的意思,忽然靈機一動,試探地說道,“以後我假裝你男朋友吧。”
“反正那群老禽獸都知道我是誰,沒人敢欺負你了。”
季朗想,這樣漂亮的花還是最适合在枝頭盛放,孤傲也好,招搖也罷,都應該高高在上地,無憂無慮地長成喜歡的模樣。
他雖然羽翼未豐,但足以為他遮風擋雨,保駕護航。
哪怕有朝一日這朵花翩然墜下,也會被他牢牢地接在掌心裏,而不是跌進卑微的塵土中。
“怎麽樣?”
他拉過秦卿的手,眸子盛滿了驕陽的光,亮得讓秦卿挪不開眼,連心跳都不争氣地踩着鼓點。
他們以前的故事還是挺有意思的(個人感覺),番外會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