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說他是夏天,他是一個濕漉漉的夢
“完了。”李負代突然想起什麽似得,躺平又看向星空,嘆了口深沉氣,“出爾反爾。”
溫烈丘輕笑一聲,見李負代的舌尖滑過上唇,便知道他們所想的事件相同。為了給他們臺階下,李負代脫口而出的保證沒有下一次,他打心裏沒聽進心裏。
捏着他的兩頰晃了晃,溫烈丘再次闡明态度,“你的保證,我從不當真。”
李負代笑了一聲,“我的意思是,我說話不算話,你是不是應該報複或教育我一下,讓我長長記性。”他靈動的眼睛提溜亂轉,“比如……親回來?”
李負代沒想到溫烈丘真的會依言親回來,這讓他在溫烈丘的唇落在他的臉上時明顯一怔。
溫烈丘的教育簡短輕柔,節奏和情緒更像為了嘉獎。
“我有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沒有過過夏天了。”躺在夏夜中,李負代像是感慨,又像敘述。
溫烈丘不太明白,“怎麽說。”
李負代沒回答,喟嘆着伸了個懶腰,帶動着蘆葦叢一陣窸窣。
蟲鳴和清風,自然的白噪音下,溫烈丘漸漸閉上了眼睛,他覺得自己像是睡着了又像醒着。
身邊的李負代可能在和蘆葦玩兒,也可能在和蟋蟀蛐蛐兒聊天,因為在半夢半醒間,他總聽見他壓低的說話聲,斷斷續續,連不成片段。
其中有一句是清晰的,是對着他說的,他說他是夏天,他是一個濕漉漉的夢。
再睜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即使是夏季的晨曦,草植間的寒氣也濃重,挨着地上睡了一夜,溫烈丘後知後覺的覺得冷,兩人好容易走回小白樓,他也發起了燒。溫度計一量,快四十度。
他們空着手回來,司機的電話又打得通了。
樓上,溫烈丘捂着棉被躺着,關于他們消失一天的事溫奶奶什麽都沒問,且嚴重警告不準空腹吃藥。樓下廚房裏,溫奶奶熬粥煮雞蛋,李負代罰站一般的站在旁邊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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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好了,他端着兩人份兒的早飯進了溫烈丘房間。托盤放在一邊兒,靠着床坐在地上,把溫烈丘看了一遍,下了結論。
“你弱得像張餃子皮兒。”
說實在的,确實不是溫烈丘體質差,之前他急性肺炎,針不好好紮,藥不按時吃,表面上看着沒什麽大毛病,其實壓根就沒好透,再然後貼着地一着涼,毛病便又找上來了。
剛才看李負代面似關切的瞅着自己,溫烈丘還以為他真是為自己發愁呢。他本來就頭昏腦漲的,又讓李負代的話一氣,臉色愈發的不好,他掃過托盤,冷冷地瞪着李負代,“喂我啊。”
李負代裝着唉聲嘆氣的模樣,嘴角卻冒笑,“喂,喂。”說着摸過一個雞蛋,在桌角敲了敲,又壓着滾了一圈兒,剝幹淨了整個塞進了溫烈丘嘴裏。
“奶奶說什麽了嗎。”溫烈丘一邊兒腮幫子鼓得老高,含糊不清地說。
“沒有。”看着溫烈丘差不多咽了雞蛋,李負代端過粥,拿着勺子胡亂在碗裏攪了幾下,舀了一勺到他嘴邊。
“……燙。”溫烈丘明顯還在為餃子皮兒賭氣,看着李負代一字一頓,“不會吹一吹?”
李負代無奈地笑,“吹,吹。”
靠近中午的陽光,隔過窗簾散進來些許,在兩人臉上留下光影。一勺一勺吹溫了粥,吃完整碗兩人用了半個點兒。
“停二十分鐘再吃藥啊。”說完李負代側頭看了看床頭櫃,才發現自己忘了帶水上來,他一手撐着床邊兒起身,“你等會兒,我下去拿水。”
“不用。”溫烈丘趁他邁步之前扯住了他的手腕,“就在這兒呆着。”
腕間傳來的溫度比平時高些,像要把人化開。
“呆,呆。”李負代的拿着哄個個的口吻逗溫烈丘,“哥哥下去給你倒杯水就回來好不好。”
“不用。”溫烈丘手上加了些力度,拉着李負代歪向他。
“沒水怎麽吃藥?”
“幹咽。”看李負代停住溫烈丘才松開手,他探過着身子從床頭摸過藥板,扣出兩片扔進嘴裏又躺下,擰着眉頭掩飾不自在,“你在這睡會兒,下去指不定讓你幹什麽。”
李負代沒來得及阻止,冒了點兒火,“不跟你說了等二十分鐘再吃嗎!”
“沒那麽講究。”溫烈丘翻了個身朝向牆,跟鬧別扭似得,“把門鎖了。”
“還鎖門,這算消極抵抗了吧?”
“我在生病,消極一點兒不可以嗎?”溫烈丘的聲音聽着更啞了。
他不用回頭,李負代都知道那人會是個什麽表情。而且他聽了這話還特別想笑,他溫烈丘何止是生病的時候消極,是他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寫着消極。
照溫烈丘說得鎖了門,李負代從床上拿了枕頭,剛要往地上扔就被溫烈丘扭頭瞪了一眼。
“你幹嗎?”
李負代略有無辜,“你不是讓我睡會兒嗎。”
溫烈丘撐着坐起來,在李負代和地毯上來回看了幾眼,“……睡地上?”
“啊。”李負代夾着枕頭,還挺明白的模樣,“我看陪護都這樣。”
溫烈丘手撐着額頭一嘆,攏了把頭發後看向李負代有氣無力的,“上來,別啰嗦。”
李負代抱着枕頭爬上床,故意大聲嘟囔,“……你自己老說嫌擠!”
背對着他的溫烈丘沒了聲音。
難得有了時間睡覺,李負代卻睡得不太安穩,不是溫烈丘鬧騰,是他心裏老惦記着旁邊的人是個病號,睡得束手束腳還老醒。他醒一次就去摸摸溫烈丘,次次都燙得像個烤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