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因為他會做噩夢
那個目的似乎只在于分享味道的吻,在兩人間默契的,沒有任何後續,就像能被橡皮擦掉的鉛筆痕跡,可以當做不存在。
在李負代不睡覺的那些半夜裏,他都幹了什麽溫烈丘不得而知。至于他為什麽不睡的原因,他倒是隐約猜到了。
因為他會做噩夢。
溫烈丘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碰到過李負代半夜睡着又被噩夢驚醒的那刻。
那個半夜的樓下,客廳沒開一盞燈,只有電視機裏放着莫名其妙的無聲動畫片,在李負代的臉上映出時暗時亮的光影。除了浴缸,這是溫烈丘第一次見他在他家睡着的樣子,只是比任何一次他看過的睡顏都不安,額間的發幾乎被汗水浸濕。
在溫烈丘糾結是否叫醒他時,李負代猛地坐了起來。呼吸急促,雙眼不能聚焦,就像一條被毆打的魚。
過了許久李負代才能意識到身旁有人。他轉頭看過來的眼神,讓溫烈丘在那個閃爍着詭異光影的夏夜冒了一身冷汗。
溫烈丘問他夢到了什麽。
李負代只說了一個字兒。你。
溫烈丘想,他大概只是不想再說起他的夢,就随口謅了個,他。
溫烈丘睡覺本來就晚,最近還有意識的往後拖了拖。所以他發現,不管下不下雨,李負代似乎都沒有再往外跑,“夜生活”應該單調了不少。
這天,在星月最清澈的時間,沒能入睡的溫烈丘打算看看李負代是不是在偷偷學習。
卻撞見那人在偷偷抽煙。
他那間的陽臺不大,護欄內的面積大小就像個天生的吸煙處。落地窗外,李負代正坐在白石護欄上,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着腿,持煙的那只手壓着護欄,他微微仰着頭,就着自己吐出的煙霧看暫時被籠上一層薄灰色的夜空,挺自在。
他斷着腿,溫烈丘不知道他是怎麽爬上的欄杆,而且他腳下懸着空,掉下二樓再把脖子摔斷倒是省事兒。
聽見身後的落地窗被拉開後李負代的背明顯僵了僵,卻還是嘬了口指間的煙後,才轉身單腳跳了下來。眯着眼笑得極假,因為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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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了幾盒?”
溫烈丘阻斷了李負代一切煙的來源,卻控制不住阮令宣一次又一次的輸掉打賭。他看着李負代悄悄地将煙熄在石柱上,想擡手指他卻意外碰上了他的唇,便索性在他唇上點了幾次,帶着威脅,“再有下次,你等着。”
李負代抓下溫烈丘的手,嬉笑着探過頭,好像還有點兒期待,“等什麽,你先告訴我行不行?”
溫烈丘上下掃了他一眼,雙手插回兜兒裏沒說話。
“很晚了,不睡覺?”李負代歪着頭看他,沒等溫烈丘開口又說:“你要是不睡,我能出去玩兒吧?我們出去玩兒吧?”說着他抓過一邊兒的拐杖,又從溫烈丘褲兜而裏拽出一只手腕,拉着他出了門。
他本來就是想看看這人不睡覺的時候都做些什麽,所以溫烈丘沒拒絕。
溫烈丘不知道的是,離他家不遠的地方有個地勢挺高的林間公園,占了大半個山,在林子中間開道,在山石上修樓梯,彎彎繞繞通向山頂的玻璃瞭望臺。
爬山兩人就花了半個小時,公園景致不錯,蟲鳴林風,夏夜的林間小道從高樹間透過絲縷月光,漫山的空氣清新又清涼,此時空無一人,有了種與世隔絕的感覺。只是登上了瞭望臺才發現,這個本該夢幻的瞭望臺,是整個公園的敗筆。本該看見小半個城市的瞭望臺,因為建在它前方的、一圈兒高挑的住宅樓,成了個天井。
溫烈丘覺得哪兒哪兒的景色都比瞭望臺上好,根本沒必要爬到山頂,但瞅了瞅身邊的人他又明白過來,這人就是來看樓的。更準确些,是看這些樓中窗戶內的景象,瞭望臺倒是誤打誤撞地方便了他。
在星月浩瀚的深夜,依舊有許多亮着的燈,光色各異,零零碎碎星星點點。沒能入睡的人,有各自的原因,做各自的事情。
李負代的視力超出常人的好,能看到任何一扇窗戶後的景象,并敘述給溫烈丘聽。像一單元八樓的廚房什麽擺設,二單元十五樓的情侶在看什麽電影,三單元樓頂陽臺挂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你這是偷窺。”溫烈丘不感興趣,靠在玻璃圍欄上看樹。
“我沒說不是啊。”李負代笑出聲,又對着一扇窗喃喃道:“……這麽晚了還要做飯嗎。”
溫烈丘挺無奈的。
換了扇窗戶看了會兒球,李負代喟嘆一聲轉身背靠上玻璃圍欄,“都是家。”
溫烈丘側頭看了看他。
笑着往溫烈丘那邊靠去,李負代随即換了話題,“和你說過嗎,我特別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什麽味道?”他倆的衣服都扔在一個洗衣機裏滾着,就算有味道,也應該是一樣的。
“不一樣,每個人的味道都不一樣。”像是猜到了溫烈丘的想法,李負代的模樣很篤定。
高樓窗戶後的景象,有溫馨有旖旎,有無眠有沮喪,溫烈丘以為李負代想看的只是其中一種,又或是無聊大了來感受一下煙火氣息。
而其實,李負代只是在看別人的家,于他來說有些艱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