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貓,你收養它吧
溫烈丘第二天到李負代住處的時候,天邊還剩點兒夕陽。
還沒上樓,他就碰上了李負代。那人姿勢怪異地蹲在臺階上,手裏握着把刷子,身旁是一桶水,正刷洗着昨天留下血跡的地方。
感覺到有人在身後,李負代回頭笑出牙,“等我一下。”
等收拾幹淨,他拎着桶起身,跳着上了樓。
一走一停地跟在後面,直到進了他的房間,溫烈丘才正眼看了那人。李負代穿着寬大的t恤和短褲,而他斷腿上突出的骨頭,似乎回了原位,有傷口的地方貼着一排創可貼,青紫色的淤血遍布小腿,看着像根腐爛的茄子。
往斷腿上貼創可貼的,李負代是溫烈丘見過的第一個,他靠在桌邊,“你自己把骨頭壓回去了?”
李負代分着腿坐在地上,腿間是一副兒童拼圖上,他似乎專注于此,并沒答話。夕陽順着窗戶透進來,映出他臉上的暖絨,面部的線條也漂亮的無可挑剔。
溫烈丘看着他的消瘦的側臉,要不是感覺先于視覺,大概他也會被這人清冷的長相所誘導。他覺得李負代長得好看是真的,不招人喜歡也是真的。而且看着安靜了的李負代,他卻顯得有些局促。再次掃過那張合照後,他的眸色更沉了一些。
突然,沉寂被打破,門外響起聲音,像是有什麽在門上劃着。聲響持續了幾秒,門被推開,一個小男孩握着根蠟筆走了進來。
小男孩叫着哥哥進門,好奇地看了看溫烈丘後坐到了李負代身邊,開口奶聲奶氣,“哥哥你腿還疼嗎……哇,真的長回去了!”
“你又在我門上畫什麽了?”李負代勾着嘴角一笑。
小男孩晃晃蠟筆,“止疼藥!!”
李負代輕笑着把還沒拼完的拼圖推到了他面前,“你自己拿回去拼,太難了。”說着他靠向了床角,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
小男孩端着拼圖有點兒委屈,頓了頓,“媽媽讓我叫你下去吃飯。”
李負代扶着床邊的沙發椅起身,跳着靠去了桌子,和溫烈丘隔了半個人的距離,然後沖小男孩招了招手。
小男孩立馬湊到他身邊,眼睛望着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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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去啦。”李負代不着痕跡的抿了嘴,随後笑出來,他扯了扯男孩的包子腮,“我不在你也不許挑食啊!”
男孩乖巧地點頭,抱着拼圖出了門。溫烈丘也看着他,發現他褲兜而裏不知何時塞進了那個昨天在桌子上的信封。
門被關上後再次傳來聲響,估計是又被補了幾片止痛藥。
房間裏又剩他們兩人,李負代垂着頭,看不見表情,“你比預計的早了點兒,你逃課了?”
“有話就說。”溫烈丘別開眼從狹小的窗戶看出去。
李負代又笑出來,跳了兩步坐去了沙發椅,他蜷縮起能動的那條腿把自己縮起來後才開口,“我的貓,你收養它吧。”
“好。”
李負代微微揚了下巴,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溫烈丘說了一個名字,“李鶴……”
李鶴,就是那個自殺被登報的學生。只憑合照,他不能确定李鶴和李負代是什麽關系。
目光緩慢地轉向了桌上的合照,李負代輕嘆一聲,趴在了蜷着的腿上。他沉默了好久才反應,聲音更沙啞了一些,“……那個習牧出國了對吧。李鶴的死跟他沒關系,放心吧。”說着說着他嗤笑了一聲,“看來習牧什麽都沒跟你們說啊……”
“說什麽。”
李負代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臉依舊貼在膝蓋上,“無所謂了吧。”
“李鶴他……”
“我說了,和他沒有關系。”李負代猛然打斷他,一字一頓。
他的語氣,讓溫烈丘想說的話說不出來。
“你來都來了,就幫個忙嘛。”李負代不停摩挲着右手的食指,又恢複了那派不着調的語調,“什麽都別問,就是不想養了,養不起了,要始亂終棄了。”
“那還把裝錢的信封往別人兜兒裏塞。”現在溫烈丘只覺得乏味又煩躁。
李負代嘴角微動,摸過一根兒煙,沒說話了。
溫烈丘聽到了大概想聽到的答案,他本可以一走了之,但卻鬼使神差地把貓塞進了貓箱裏。他再看那人時他已經擡起了頭,盯着自己的貓十分迷惘。
然後,溫烈丘聽見李負代問道。
“你覺得我,是個好人嗎。”
溫烈丘擡眼冷冷的看李負代,“從抛棄寵物來看?”
又靜默了一會兒,李負代手放在臉邊比劃着,“你和阮令宣說我轉學了吧?”說着他猛地嘬了一口煙,輕笑出聲,“算了,還是什麽都別說了吧。”
不知怎麽的,溫烈丘雖不了解李負代,卻能感覺出現在的李負代不太正常。
看溫烈丘站着不說話,李負代自己肯定着自己,“對,還是什麽都別說了吧。”
“你嗑/藥了?”
李負代擰着眉毛笑了,倒是顯露出了酒窩,“那也得有錢啊。”頓了頓,他飛快的又看了看他的貓,然後偏開目光,“不送了。”
“腿呢。”
李負代緩慢地眨了眨眼,将煙頭扔到了地上,“管的着嗎。”接下來他的目光一直壓在地板上。黑貓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叫得愈發凄慘,但他不再看,就只是懶散地蜷在沙發椅上。
溫烈丘轉身帶着黑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