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颦扇颦扇,陰魂不散
又來了,脖子上的窒息又重複一遍,郝大福胸口的疼痛還沒止住,但已經熟練地迅速放下手來。
真是哔了狗了,這瘋女人沒事把自己掐這麽緊幹嘛?
郝大福扶着椅子堪堪站穩,一擡頭,果不其然又是蘭妃小鹿般驚吓的眼神。
“告訴她,哥哥來晚了。”
男人清冷的聲音又在她腦子裏響起來。
郝大福渾身一抖,像只貓似的沖到蘭妃旁邊,一把把她拽起來按在牆上,眼睛裏十二分認真。
“蘭妃姐姐,你把手放到我脖子上。”
蘭妃眼都不敢眨,只一個勁兒搖頭。
“我不會害你的。”
蘭妃不聽,支支吾吾道,“你……剛才還說要掐自己,嫁禍給我……我,我不相信你。”
郝大福沒空征服她的心,她耳邊好像已經聽見詔陽帝的腳步了,她用力假笑了一聲,然後大吼一聲命令道,“老子管你信不信!趕緊他媽掐我!”
“啊啊啊我掐!我掐!”蘭妃被她吼得腿都軟了,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大家閨秀後宮妃嫔怎麽能學下裏巴人粗鄙無理呢?
蘭妃顫抖的手終于靠上郝大福還留着紅印子的脖子,還沒使勁,她自己的脖子就感受到一陣窒息。
呼吸!呼吸被什麽打斷了!
她下意識地想抓東西,手一用力,把郝大福也掐得悶哼一聲。
但蘭妃的力氣是遠沒有郝大福大的,大福艱難卻完整地吩咐道,“等會兒皇帝來,你就說……是我先……掐你的,別的屁話一概不許多說,聽到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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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妃被掐得眼淚都要出來,喑啞着直點頭,她大腦已經一片空白,哪兒還顧得上旁的。
郝大福快窒息了,狗皇帝再不來,他就只能看到兩具屍體。
耳邊終于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詔陽帝大手一推門,就看見兩位美人正面目猙獰地扭打在一起,其中蘭妃最是發絲淩亂猛翻白眼。
詔陽帝趕緊上前把她們拉開,大吼道,“你們是宮中妃嫔!身居高位,打架生事,成何體統!”
改了改了,臺詞變了!
郝大福猛然松手,慣性讓她連退幾步,跌坐在地上,她垂着頭咳嗽好一陣子,眼角都有些濕潤。
蘭妃也緩了好一會兒才跪下來:“皇上萬福金安。”
“你們整日在後宮打打鬧鬧,朕能萬福金安麽!”
“這不關臣妾的事!是福嫔先掐我的!”
“你是不是說了些不成體統的話?”詔陽帝試圖發現破綻。他不高興,福嫔這回兒事辦的不太好,沒有幹淨利落地讓蘭妃留下話柄,他處理起來也麻煩。
“沒有!臣妾半句話都沒說啊!”蘭妃還沒回過神,現在的回答動作全是本能的求生欲作祟。
“颦扇,”詔陽帝皺眉頭,“你有話要說麽?”
“咳咳咳,”郝大福飛快轉腦子,憋出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婦樣,膩着嗓子道,“賤妾不過是說,蘭妃姐姐身為妃位,卻不受皇上寵愛,不過是仗着家大業大,皇上又宅心仁厚,才不處置的,不然哪兒能和我相提并論?”
“胡鬧!”詔陽帝一番話聽下來,面上還能維持着一副君子樣,心裏早氣得牙癢癢。
福嫔是瘋了麽!竟敢在他面前說這樣大不敬的話!這是在說他能力不夠,還受蘭妃一家的鉗制,得靠她出手相助才能解決麽?!
詔陽帝正色道,“你憑什麽和蘭妃比!她是妃,你是嫔!你眼裏還有位份尊卑麽!”
蘭妃都傻了,她也不曉得皇帝怎麽就突然生氣,福嫔向來一個能說會道的人,怎麽單單挑皇上不喜歡的說?
還想着替福嫔說兩句好話呢,皇帝的矛頭突然又指向她了。
“蘭妃!你是福嫔的姐姐,不應該以身作則麽?還陪着她胡鬧,她年紀小,你也是麽!”
蘭妃氣不敢喘,她覺得自己這時候說什麽都是錯的。果真,詔陽帝氣不打一處來,憤憤道,“來人啊!蘭妃和福嫔好鬥生事,責各杖打十大板,罰一個月的俸祿!”
他說罷就要轉身離去,腿腳卻被誰用力抱住了,扭頭一看,那一頭秀發上插着的步搖晃得厲害,女人擡起小小的臉,正是一副傾城之姿。
要讨饒了?他向來知道福嫔一張嘴巧舌如簧,或許……
郝大福情真意切,垂淚道,“皇上!蘭妃姐姐身子弱!讓我代她吧!”
“……”
他果然不該對她抱有期待。
詔陽帝怒極反笑,他微微彎下身子,擡起郝大福的下巴,輕輕一捏!
诶呀,脫臼了。
郝大福的嘴大張着,疼痛從耳根往鼻尖蔓延,她當場就掉下兩串眼淚。
疼啊,真疼。
她好好一個大閨女,社會主義接班人,新時代祖國的花朵,這等非人的待遇都體驗了多少次了!
最重要的是,她還停在同一天!
“唔……用力過猛。”詔陽帝很驚訝的樣子,優雅地縮回手,把腳朝她胸口一踢,郝大福立馬滾的老遠,他柔聲道,“颦扇,既然你如此照顧着蘭妃,你便替她受了吧。”
郝大福高興不起來。
她想的很簡單,蘭妃有個吓人的哥哥,是能把當天侍寝妃子從宮裏運到荒山再弄死的存在。萬一蘭妃在她手上出了什麽事兒,她哥哥找不了皇帝,不代表弄不死她。
蘭妃,一根汗毛都動不得。
可郝大福的屁股也是肉做的,那板子又厚又沉,“啪啪”打在身上,還不得皮開肉綻留疤啊。
郝大福一陣心疼,最害怕這二十大板下去,她一個沒挺住掉線,又得往死裏掐自己。
這到底都是什麽狗玩意兒……
郝大福正發愁呢,薛公公又尖細着嗓子來了,這回不再和顏悅色,滿臉戾氣是沖着大福來的。
“福嫔娘娘,得請您跟奴才走一趟了。”
郝大福怔了怔,趕緊摸摸自己身上有沒有帶碎銀一類,一摸果真有,就是個香包挂在腰間。郝大福連忙扯下來,裏頭碎銀沒有,卻有塊大金子。
郝大福從地上爬起來,匆忙把金子塞進薛公公手裏,想要開口才發現下巴還脫臼着。她張大嘴巴,又是一陣鑽心的痛,她使勁擺動下颚,手一個上推。
響亮的“咯噔”一聲。
她來不及休息,就拉着薛公公的手軟語道,“薛公公,您是最通情達理的了。我這麽一個小弱女子,哪裏禁得住二十板子,你也曉得皇上向來是心疼我的,此番是我惹他生氣,可真要出了個萬一,他未必不難受,我這以後,還有好些日子要過呢。”
薛公公掂量掂量手中的香包,又聽她說話穩中有序,再望向她的眼神也有些驚訝。
雖說福嫔最是能說的,可比起往日颠倒黑白的本事,這次似乎有點不同。
她這是在提醒他,別看她今日有些落魄,但在皇上心中仍有鼻子有臉,事兒別做得太絕,如果幫了她這一回,日後也有他的好處。
薛公公仔細打量她,見她雖臉色蒼白,到底眼裏的精神氣是有的,眸子靈動的像住進條小魚,與地上那全靠脂粉堆起來氣色的蘭妃比,果然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蘭妃還沒搞懂狀況,卻曉得是福嫔護着她。雖說這人剛才還說要殺她,但聽說福嫔腦子一向不好……
她趕緊幫着說話,“薛公公,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待妹妹好些吧!再和皇上求求情啊!”
薛公公等得就是這一句,他不急不忙地收了香包,眉頭一挑道,“宮中有宮中的規矩,我做不了主,福嫔娘娘,這邊請。”
郝大福見他收下,心中有數,乖乖就跟着去了。果然見到薛公公朝打手使了個眼神,兩人立刻會意,還對着郝大福輕輕點頭。
郝大福揉揉屁股,咽口口水,小步挪到長椅上趴着,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覺到,她真的是在玩命。
這一切都是真的,雖然死不了,疼痛卻一次比一次更強烈地宣告存在。她現在就是條案板上的鹹魚,人微言輕,全靠皇帝的寵愛過活。
她已經無路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