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冤家路窄
錢翩翩心中咯噔一下,放在膝上的兩手攥成了拳,顫着聲問:“夢、夢到什麽了?”
偃月幽幽嘆息一聲,才道:“夢到我成了大燕太子,不料冊封那日,竟被父王撞破我和蘿蘿的好事,将我倆剝光了扔進太液池,眼睜睜地看着我倆垂死掙紮。”
“就、就這樣?”
偃月仍是悻悻地,瞪眼道:“還能怎樣?太子之位沒了,蘿蘿也死了,我一驚,就醒了,幸好只是做夢而已,真真吓死人了,我至今一想起這夢,仍是心有餘悸。”
“蘿蘿是誰?”
“蘿蘿啊……”偃月似有些難為情,一邊低頭喝茶一邊道:“蘿蘿是我父王……賜給我的一個妃子。”
“哦……”錢翩翩暗暗舒了口氣,攥緊的兩手終于松開,剛才還真的怕他說出什麽和葉詠青有關的事來。
她想起來了,那個蘿蘿就是他父王的妃子,他将人家偷帶出宮鬼混了兩個月。啧啧,連做夢都想着和他父王的妃子茍且,可真夠荒淫無恥的,他那燕祁雙璧的名頭不知怎麽混出來的,老燕王沒将他和蘿蘿扔進太液池淹死,也太仁慈了。
錢翩翩心裏鄙夷着,撇嘴便道:“終有一日你會夢境成真的……”但願你那父王某日幡然醒悟過來,将你倆扔進太池活活淹死。
偃月擡頭,“嗯?什麽?”
錢翩翩笑了笑,“哦,我說的是立太子的事。”
偃月搖頭哂笑道:“唉,什麽太子不太子的,那不過南柯一夢罷了。我閑散慣了,也無那雄心壯志去掙些什麽,只願此生長命富貴,每日有美相伴便好。”
這人還真是纨绔慣了,說白了就是個生在帝王家,不思上進的二世祖,錢翩翩再次鄙夷。
偃月興致不減,顧盼間雙眸熠熠生輝,“卿卿今日約我至此,是為了上次在延春院的事嗎?卿卿實在不必放在心上,我早就說過我與卿卿有緣的,又豈能眼見卿卿身陷險境而無動于衷?偃月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挂齒。”
錢翩翩眼觀鼻,鼻觀口,懶得搭理,剛才問了許多,眼下只剩下最後一個,也是最最關鍵的一個問題了,她的心難免又提了起來。
咬了咬牙,她直視着偃月的眼睛,将手遞到偃月面前,攤開手掌,掌心上是一片似玉非玉、烏黑如墨、拇指長短的事物。
Advertisement
“不知公子可曾見過此物?”
偃月朝她掌心一看,“呀”地輕呼了一聲,“偃月見過。”
錢翩翩心頭猛地一震,嗓音也有點兒打顫,“你、你……果真見過?”
偃月自她掌中取過靈犀圭,迎着陽光翻了翻,“這不是方才進來時那塊影壁的原型嗎?我自是見過的。”
錢翩翩的心稍稍定了定,她心中一百個不情願眼前的人就是轉世的葉詠青,但無論如何,她總得确認一下,好解開心中疑團。
前世,葉詠青喜歡園林,他住的別院就是他親自設計,閑來無事時便愛寫寫畫畫,将一些偶得的靈感畫在紙上。他曾經帶她游玩過青暮山,下山時指着山麓那片桃花林道:“奈何我有心無力,若我得此地,必使之成九霄瑤臺。”
當時她安慰他,可将心中奇思妙想畫下來,或許以後真有有心人能将他夙願實現。葉詠青聽了,果然大受啓發,草圖畫了厚厚一疊,時常細心地指着圖上的一景一物和她解釋,哪處該引渠,哪處該搭橋,哪處該采光。
世事無常,不曾想,這個有心人竟是她自己。
至于那塊影壁,是她特意按照靈犀圭的樣式打造的。她一直抱着一絲僥幸念想,如果轉世的葉詠青對前世仍有一絲記憶,在見到那塊影壁後,自會打聽它的來歷。
她幻想着,有那麽一天,她的詠青會持着另一闕靈犀圭,身披霞光,意氣風發地向她走來……
她剛才特意安排嬌花引他從正門進來,就是讓他經過那影壁,自己側躲在一側偷偷觀察他的神色,但那時陽光明媚,他的臉映在一片金光燦爛之中,叫人看不真切,但後來再看他神色,倒也沒有異樣。
“你确定?從小到大,除了剛才,果真沒有見過此玉片?”
偃月幹淨白皙的手指撫着靈犀圭上的刻紋,似在欣賞一件寶物,“啧啧,卿卿管此物為玉?偃月看來,此物絕非是玉,這鳥獸紋如此繁複精美,實在不像是人間凡物。剛才那壁影是照着此物打造的,左邊還特意留了白,看來這瑤臺仙築的東家詠青公子是有意為之,只不知他如此用心良苦是為了哪般?卿卿和那詠青公子相熟?”
錢翩翩伸手将靈犀圭取回,既然他說沒見過,她也懶得再應酬他。她今日約他出來,不過是為了弄清楚她心中的疑惑,一日不弄清楚他是不是轉世的葉詠青,她的心便一日如油煎火燎。
如果他是轉世的葉詠青,出生時必然和她一樣,手裏攥着另一闕靈犀圭,但他剛才卻說他從未見過這靈犀圭,看他神色如常,也不像是說慌的樣子。這般看來,難道真的是那陰差搞錯了?這個身上有桃花印記的男子,并不是轉世的葉詠青。
她的心裏大大地松了口氣,她可不願她的詠青是個行事荒唐、風流浪蕩的纨绔子弟。
“認識而已,他見此物有趣,借了來照着做。天色不早……”
她正待告辭,偃月卻忽然撫了撫額道:“哎,卿卿你瞧,我老說與卿卿有緣,算上今日,和卿卿已是第三次見面了,卻到現在也不知卿卿芳名,真真該打。說起來,我總覺得卿卿俏顏極是親切,似以前在哪兒見過似的。”
錢翩翩複又看他一眼,其實她也有這種感覺,他的眼角眉梢似乎有些熟悉,但她以為美男子的相貌大概都有些共性,也不甚在意。
上次兩人陰差陽錯的鸾颠鳳倒了一番,她也知道當時自己身中媚毒,若不是他極時“出手相助”,後果确實不堪。她前世是青樓女子,對女子貞操并不死心眼地執着,貞操沒了便沒了,雖然真相讓人難以接受,但她不會因此而尋死覓活,她此生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去做,在她看來,貞操和性命相比,什麽也不是。
只是她當然不會像他所說那般,會對他感恩戴德,那日的事簡直是吞了只死老鼠一般難受,對這個貌美風流的偃月公子,她只有不恥沒有欣賞。
但既然事已至此,再糾結也無補于事,她是堂堂大司馬府的千金小姐,或許以後兩人還有照面的機會,總不能藏頭露尾,還不如大大方方地表明身份。
念及此,錢翩翩正色道:“我姓錢,名翩翩。”
話音剛落,偃月忽地眉尖一挑,“騙騙?”
錢翩翩瞥了他一眼,糾正道:“是翩翩,翩跹的翩。”
亭外春光明媚,亭裏卻突然冷了下來。錢翩翩明顯感覺到偃月看她的目光變了,方才那雙秋水盈盈的眸子,此時變得冷若寒潭,讓她沒來由的寒了一下。
“是你……?竟然是你。”
他的聲音幾乎從牙縫中擠出,似乎對她極有敵意,錢翩翩正疑惑他這突然的轉變因何而來,便見他收起方才的冷臉,忽又笑得風情萬種,只是這笑怎麽看怎麽假,眼底陰恻恻的。
“卿卿,世人只知我是燕十七,字偃月,卻極少人知我真正名諱。”
他這麽一說,錢翩翩便想起,果然大家對他的稱呼只是燕十七,或偃月公子,燕是燕國國姓,但十七只是他的排序,并不是名字。
偃月兩眼直勾勾看着她,那目光似要将她看穿,“我随母姓,複姓赫連,單名一個玥字,非月亮的月,此玥出自《山海經》,鳳凰銜果核擲于少昊,果核裂開,內有神珠,此神珠便為‘玥’。”
他說此話時,臉上雖笑意晏晏,但語氣有些不善,似是帶着怨氣,她有些奇怪,他這怨氣從何而來?
“玥……非月亮的月……”錢翩翩一邊低喃,一邊蹙着眉思忖他這話的意思,猛地心頭一顫,“是你……竟然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